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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語料庫的《紅樓夢》英譯集體量詞對比研究

2018-05-14 16:40:13門海燕
外國語文研究 2018年4期
關鍵詞:翻譯

內容摘要:本文基于《紅樓夢》的兩個譯本,對漢語集體量詞“群”的英譯進行描述性對比研究,借以探求兩譯本在漢語集體量詞英譯方面的異同,以及從多個角度探討異同的成因,以豐富漢英量詞研究及量詞翻譯研究。研究發現:兩譯本對“群”的翻譯呈現多樣化特征,均使用具體的英語集體量詞以明示原文中隱含的意義,使得譯文更加形象、生動,體現了翻譯語際顯化現象;楊譯對近半數(48%)的“群”采用省略策略,而霍譯本中79%的“群”被譯成英語集體量詞,且這些量詞都可以用于“數詞+N1+of+N2”的表量結構,和源文本的“一+群+名詞”結構對應。兩種不同的翻譯結果可能受譯者身份及源語和譯入語在集體量詞上的差別所影響。

關鍵詞:《紅樓夢》;集體量詞;群;翻譯

作者簡介:門海燕,博士,上海杉達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語料庫語言學、應用語言學。

Abstract: The paper focuses on the translation of “qun”, a collective classifier in the Chinese language, in the two translated English versions of Hong Lou Meng, thereby explor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its renditions and attempts to account for thes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t is aimed at enriching studies on classifiers in the Chinese and English languages and on their renditions between the two languages. Results show that “qun”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various English classifiers, thus manifesting the implied meaning of the source text; nearly a half (48%) of the “qun” were not rendered in Yangs translation, whilst 79% of them were translated by Hawkes into their English equivalents. This difference might be caused by the different identities of the two translators and the differences in classifiers between the two languages.

Key words: Hong Lou Meng; collective classifiers; qun; translation

Author: Men Haiyan is Lecturer at Shanghai Shand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209, China). Her majo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corpus linguistics and applied linguistics. Email: haiyanmen2046@163.com

一、引言

《紅樓夢》作為中國一部古典巨著,具有極高的文學及語言研究價值,且其譯本也吸引不少研究者。既有研究者從微觀語言特征層面對比研究各個譯本的翻譯風格和策略(如姚琴 2009;劉澤權、閆繼苗 2010;孔凡勇 2011;黃勤、王佳怡 2013;朱芳 2015)。也有學者利語料庫軟件,在詞匯、句法及語篇等層面對其不同譯本的翻譯風格進行比較研究(如趙晴 2010;劉澤權等 2011;林昊等 2015),以上研究通過對比標準類符/形符比,發現楊譯本的標準類符/形符比高于霍譯本,因此楊譯本比霍譯本用詞更加豐富,而霍譯本用詞相對狹窄、簡單化。劉澤權等(2011)在詞匯密度方面的發現,即楊譯本中實詞與總詞數的比值要比霍譯本高,也印證了楊譯本詞匯的豐富和變化。

然而,這些翻譯風格是宏觀層面的整體考察,在翻譯中存在常規與典型、規范與個例的關系,因此在某一類詞的翻譯上,楊譯本的用詞是否比霍譯本豐富?鑒于此,本文基于《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對比中國翻譯家楊憲益及其夫人戴乃迭譯本(1978-1980)與英國漢學家霍克斯和閔福德(Hawkes & Minford 1973-1986)譯本,借以探求兩譯本在漢語集體量詞英譯方面的異同,以及從多個角度探討導致這些異同的因素,以豐富漢英量詞研究及漢語集體量詞英譯研究。

二、漢英集體量詞

英語是“單復數語言”,漢語是“數詞加量詞語言”(Taylor 380-383)。自上世紀50年代起量詞就已和名詞、動詞等一樣,自成一類,成為漢語中11類詞性中的一員。量詞表示事物或動作的數量單位,漢語量詞常在“數詞+量詞+名詞”結構中出、現,如“一本書”、“兩杯水”。英語中沒有量詞這一語法詞類但有表量結構,其表量結構有:數詞+可數名詞(例:“three books”);數詞+N1+of+N2(例a few pieces of bread)(McEnery and Xiao 18)。“數詞+N1+of+N2”結構在英文語法中被稱為“partitive expressions”(Greenbaum 1996),N1位置的詞被稱為“quantifying nouns”(Biber et al. 2009),這些名詞表示事物或人的數量概念,相當于漢語的量詞。漢語量詞主要有名量詞和動量詞,名量詞中所占比例最大的是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周永平 91;李志興、楚至大 46)。個體量詞如“個”、“張”、“只”等,集體量詞如“群”、“套”、“堆”等。漢語個體量詞多且專用性強,集體量詞少而適用范圍廣;英語個體量詞少且適用范圍廣,集體量詞多而專用性強,這是漢英名量詞一個顯著差異(周洵瑛 2010;孟瑞玲、王文斌 2017)。以漢語集體量詞“群”為例,其對應的英語翻譯有102個之多(趙世開 1999)。以下僅從《新世紀漢英大詞典》中列舉幾例:

一群孩子 a group of children

一大群人 a mass of people

一群羊 a flock of sheep

一群狼 a pack of wolves

一群大象 a herd of elephants(惠宇 1341)

“群”修飾范圍廣,既可以計量有生命的計量對象,也可以計量無生命的計量對象(何杰 222)。在翻譯過程中,漢語集體量詞通用性強的特點需要譯者根據語境選擇合適的英文集體名詞。然而已有研究發現在翻譯集體量詞(如“一群”)時,大部分譯者并未譯成英語的“數詞+N1+of+N2”表量結構,即便將其翻譯為英文表量結構,也大多過度依賴適用面廣的集體量詞“group”(張丹 2013)。基于語料庫的漢語集體量詞翻譯研究到目前為止尚為數不多,本文嘗試對《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中的集體量詞的翻譯進行對比研究,以探求以下問題: 1)漢語集體量詞較單一,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是否根據語境進行合適的英語集體量詞選擇?2)楊譯本和霍譯本英譯集體量詞豐富度是否一致? 3)兩譯本的翻譯特點是否與譯者兩種母語在量詞方面的差異一致?

三、語料及研究方法

本研究基于紹興文理學院開發的《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任亮娥等 2010)。該語料庫選用迄今為止最權威和全面的英國漢學家霍克斯和閔福德一百二十回全譯本(Hawkes & Minford 1973-1986)(以下簡稱霍譯本)、我國翻譯家楊憲益及其夫人戴乃迭合譯的一百二十回全譯本(Yang & Yang 1978-1980)(以下簡稱楊譯本)。兩個譯本分別由英、中翻譯家完成,一個是從第二語言譯入,另一個是從母語譯出②,且兩譯本出版時間大致一致,為從共時的角度分析不同文化背景的譯者在量詞方面的翻譯異同提供了可行性。

《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檢索界面友好,可在左側檢索框直接輸入檢索詞然后點擊“提交”。“群”作為量詞,經常以“一群”的形式共現。然而本研究的檢索詞并未設定為“一群”,因為這樣不僅漏掉像“一大群”的檢索行,還會漏掉“群”作為量詞但數詞省略的情況,例如:

(1)寶玉又謅道:“林子洞里原來有群耗子精……”。(第十九回)

此處“群”為量詞,前面省略數詞“一”。無論楊譯本還是霍譯本,都將“群”視為量詞,如:

楊譯:Baoyu went on, “In Lin Cavern lived a number of rat spirits…”.

霍譯:Now in the Cave of Lin there lived a tribe of magic mice.

因此,本研究第一步:輸入檢索詞“群”,共得到90例含有關鍵詞的句子;

第二步:剔除“群”作為名詞、形容詞使用的句子,例如:

(2)此香乃系諸名山勝境內,初生異卉之精,合各種寶林珠樹之油所制,名‘群芳髓。(第五回)(此處“群”為形容詞)

(3)眾小廝聽了, 一帶轅馬,岔出人群,往北飛走。(第十五回)(此處“群”為名詞)。

第三步:提取“群”作為量詞使用的句子48例,其中楊譯共27句,霍譯21句。因為兩譯本前八十回采用的《紅樓夢》底本不一致,語料庫采用的是一對一處理,后四十回底本一致,采用一對二處理,因此兩譯本中“群”的翻譯數量有出入。為確保數據的準確和充分性,筆者參照楊、霍兩譯本,對這48例句子進行了一對二處理,補齊檢索平臺漏掉的3句霍譯譯文,霍譯增至24句。

第四步:比較“群”作為集體量詞在兩譯本中的異同,以及闡釋這些異同的可能成因。

四、結果與分析

4.1漢語集體量詞“群”英譯的共同之處

筆者對楊譯本和霍譯本中漢語集體量詞“群”的英譯首先進行分類及頻次統計(見表1及表2)。

漢語集體量詞“群”通用性強,在《紅樓夢》源文本中也可看出其適用范圍廣泛,其后既可以跟人物群體,也可跟動物群體。《紅樓夢》中人物數量眾多,人物關系錯綜復雜,因此“群”后加人物集體占到了89%,只有三處修飾動物,分別是:耗子精、蜜蜂蝴蝶、馱子。盡管“群”搭配范圍廣,表達的意義單一,但譯者不僅傳達群體之意,而且結合語境,將“群”翻譯得更加傳神、生動,這種明示原文中隱含的語言成分的現象稱為語際顯化(黃立波 2007)。且舉以下幾例:

Flock:

(4)如今兄弟、兒子、侄兒、孫子一大群,還這么鬧起來,怎么見人呢?(第四十六回)

楊譯:“…but when a man has such a flock of younger brothers, nephews, children and grandchildren, doesnt it look bad to go on fooling around like this?”

“flock” ③的意義經歷了幾個階段的演變,古英語時期專指“人群”,中古英語時期擴展為“a number of animals of one kind moving or feeding together”(一群一起移動或進食的動物),以及“of domestic animals”(一群家禽),到現代英語時期又可指“一群鳥”。筆者進一步在超過五億詞的當代美國英語語料庫(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Corpus,簡稱:COCA)④檢索“flock”,發現“flock”作為量詞使用時,其R1-R5跨距(右邊第一個至第五個)的名詞搭配詞中,前十個頻次最高的依次為:birds(鳥), sheep(羊),geese(鵝),pigeons(鴿子),chickens(雞),crows(烏鴉),ducks(鴨子),turkeys(火雞),people(人們),cranes(鶴)。可見“flock”后的常見搭配詞多為“鳥”及“家禽”,雖然 “people”作為其搭配詞出現19次,但實際搭配只有8處,指“一大群同類的人”,故“flock”后加“人群”的情況并不常用。而此句楊氏夫婦將“一大群兄弟、兒子、侄兒、孫子”中的“群”譯成“flock”,形象地將賈赦的兄弟、兒子、侄兒、孫子等歸為一類,不但突出其數量之多,而且暗含貶義,更顯王熙鳳認為其公公這么大年紀還想娶鴛鴦這種行為的羞恥和荒唐。

Company:

(5)正亂著安排,只見賈母已帶了一群人進來了。(第四十回) 楊譯:In the middle of this bustle, along came the Lady Dowager with a whole company of people.

賈母是賈府最高權位者,自然有一群“陪伴”之人,因此將“一群人”翻譯成“a whole company of people”,既顯人數眾多,又顯賈母位高權重。

Troop:

(6)方吃了半盞茶,只聽外面咭咭呱呱,一群丫頭笑了進來,原來是小螺、翠墨、翠縷、入畫,邢蚰煙的丫頭篆兒,并奶子抱巧姐兒,彩鸞、繡鸞八九個人,都抱了紅氈,笑著走來,說:“拜壽的擠破了門了,快拿面來我們吃。” (第六十二回)

楊譯:He curled up on the bed and had just drunk half a cup of tea when gay chattering sounded outside and along came a troop of eight or nine laughing maids: Xiaoluo, Cuimo, Cuilu, Ruhua and Xiuyans maid Zhuaner, as well as a nurse carrying little Qiaojie, and Cailuan and Xiuluan, each of whom had brought a red rug. They cried out merrily, “Weve gate-crashed to offer our congratulations. Hurry up and bring us some of the birthday noodles!”

“troop”源于古法語“trope”,指“band of people”(一群人),后來中古法語詞形變為“troupe”,意為“body of soldiers”(一群士兵),至16世紀90年代意為“armed forces”(軍隊)。所以“a troop of people”除了“人數眾多”的意思,還包含“這些人都歸為特別的一類(如士兵)”。此處將個個手拿禮物來為寶玉祝壽的眾多丫頭形容為“a troop of maids”,可見眾丫鬟行動整齊劃一,祝壽的氣勢上如參加閱兵的士兵,烘托出賈寶玉生日場面之宏大、熱鬧。

Throng:

(7)正說著,只見一群人簇著鳳姐出來了。(第二十四回)

楊譯:That same moment Xifeng emerged with a throng of attendants.

這句話是以賈蕓——一個想要在賈府謀種花草的差事而對王熙鳳百般奉承的眼光寫的。他“深知鳳姐是喜奉承愛排場的”,所以看見“一群人簇著鳳姐”,這里的“群”楊氏夫婦譯為“throng”,意為“a large, densely packed crowd of people”(蜂擁的人群),既點亮了本句話的“簇”字,又與賈蕓對王熙鳳的了解正相呼應。

Crowd:

(8)正鬧的不開交,只見尤氏等一群人來了,說:“這是怎么說?才好好的,就鬧起來!”(第四十四回)

霍譯:Just as the rumpus was at its height, You-shi arrived with a crowd of others. “What on earth is happening?”

(9)寶玉及到了怡紅院,只見一群人在那里。 (第七十七回)

霍譯:When he arrived at Green Delights, he found a small crowd of women waiting outside the door.

“Crowd”指“a large number of people gathered together in a disorganized or unruly way” (一群以混亂方式聚集在一堆的人)。在第四十四回,“一群人”匆忙趕到王熙鳳住處,是因為得知這里正發生一場打鬧,起于王熙鳳發現賈璉與鮑二家的廝混。這里霍克斯將這些趕來觀看或勸解的一群人譯成“crowd”,不僅表達人多之意,同時將這種擁擠、吵鬧的場面描寫地淋漓盡致。同樣,第七十七回王夫人抄檢大觀園,來到怡紅院準備攆走晴雯,“一群嘈雜擁擠的人”聚在那里觀看,明示了原文中隱含的嘈雜場面及人們看熱鬧的意味。

以上集體量詞—“flock,company,troop,throng,crowd”,既緊貼語境,又契合人物身份。同時這些詞本身都可以作為動詞使用。英語集體量詞多源于動詞或動性詞根(孟瑞玲、王文斌 2017),所以以上句子中靜態的“群”的英譯展示出了源文本中隱含的動態意象,呈現顯著的顯化趨勢。

4.2漢語集體量詞“群”英譯的不同之處

楊譯本和霍譯本在“群”的英譯上盡管都體現了語際顯化現象,但其顯化程度存在明顯差異。筆者將表1及表2中“群”的英譯分三類:省譯、數量限定詞及集體量詞,具體頻次見表3和表4。

由以上兩表可以看出,楊譯對近半數(48%)的“群”都采用省略策略,只有33%的“群”被譯成對應的英語集體量詞;而霍譯本卻恰恰相反,79%的“群”被譯成了英語集體量詞,“群”的英譯缺省只占到17%。楊譯在翻譯缺省這一類中,將“指示代詞(這、那)+群+名詞”結構直接譯成“these/those+(名詞)”結構,例:

(10)惱的是那群混帳、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調三惑四的那些人;氣的是他兄弟不學好,不上心讀書,以致如此學里吵鬧。(第十回)

楊譯:Angry with those dirty dogs who cause trouble and gossip; upset because Qin Zhong doesnt study hard or give his mind to his books, and thats how this trouble started.

(11)現今咱們家走的這群大夫,那里要得,一個個都是聽著人的口氣兒,人怎么說,他也添幾句文話兒說一遍。(第十回)

楊譯:These that have been attending her are useless. They just listen to what we tell them and then dress it up in high-sounding language.

同時,楊氏夫婦將“群”譯成數量限定詞的比例也高于霍譯本。“群”作為不定量集體量詞,譯作不定量的數量限定詞some和a number of,“不定量”的意義并沒有流失,但是卻略顯用詞單一、意義模糊。例如在例(11)中,楊譯本將“一群人”譯成“some others”,而霍譯本譯為“a crowd of others”,“crowd”正烘托出當時的吵鬧場面,楊譯卻只靜態地顯示出“一些人”的到來。同樣,在例(12)中,楊譯本中“some”并未表現王熙鳳在賈府的地位,而霍譯本中,王熙鳳出場時身邊圍著“a bevy of serving women and maids”(一大群媳婦丫鬟),渲染出其至高地位。

(12)正鬧的不開交,只見尤氏等一群人來了,說:“這是怎么說,才好好的,就鬧起來。” (第四十四回)

楊譯:This uproar was at its height when Madam You and some others arrived on the scene. “What does this mean?”they exclaimed, “A moment ago all was well. Whats the row about?”

霍譯:Just as the rumpus was at its height, You-shi arrived with a crowd of others. “What on earth is happening?”

(13)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后房進來。(第三回)

楊譯:While she was still wondering, through the back door trooped some matrons and maids surrounding a young woman.

霍譯:Even as she wondered, a beautiful young woman entered from the room behind the one they were sitting in, surrounded by a bevy of serving women and maids.

盡管楊譯本中與“群”對應的集體量詞種類(7)稍少于霍譯本(10),但后者將“群”譯為英語集體量詞的頻次和百分比均高于楊譯。霍譯本更顯示出英語集體量詞豐富且專用性強的特點。如例(13)中的“群”譯作“bevy”,專指“一群年輕的女孩或婦女”。該譯本中其他的例子還有:

4.3漢語集體量詞“群”英譯不同之處的原因探討

4.3.1不同的譯者身份

楊譯本和霍譯本一個明顯的區別是前者是譯者從母語譯出,后者是由第二語言譯入。英語是楊憲益的外語,所以其語言表達不如霍克斯地道。無論是在重復出現的固定或半固定的短語使用方面(趙晴2010),還是在元話語“不過”的翻譯上,(黃勤、王佳怡2013),霍克斯的表達都更為地道。對種類量詞的把握和翻譯上,霍克斯也表現出較高的翻譯水準。

此外,楊譯本中將“群”的英譯省略,而是直接將“一/這/那+群+名詞”的結構翻譯為名詞復數,而霍譯本將源文本中的這種結構對等譯為“數詞+量詞+名詞”的結構,可見楊憲益在將母語譯出到第二語言(英語)時,可能意識到第二語言的特點(即“單復數語言”的特點),而霍譯在從第二語言(漢語)譯入時,則更注重源語言(漢語)的特點(即“數詞加量詞語言”)。換言之,兩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都或多或少留意各自第二語言的特點。

4.3.2漢英兩種語言在量詞上的差異

漢英兩種語言在量詞方面最明顯的差異即漢語多個體量詞且專用性強,英語多集體量詞且專用性強。這種語言本質上的差異可能會對譯者產生影響。譯者母語對其翻譯過程的影響已有研究證實。張小川(2012)在漢譯“一量名結構”的譯源研究上,發現漢譯《全本伊索寓言I》和《伊索寓言》中,各有49.4%和46.5%的“一量名結構”(如,一本書,一把椅子)可以刪去“一”和量詞,保留名詞,但并不影響或破壞原文語言風格,可見漢譯“一量名結構”存在過量使用的現象。同樣,“群”通用性、概括性強,虛化程度高,楊譯可能更多受母語影響,所以67%的句子未將“群”譯為具體的英語集體量詞。

本研究也從側面反映出譯者無論是從母語譯出(例楊譯本《紅樓夢》),還是第二語言譯入(例譯作《伊索寓言》),都會受到母語(漢語)的影響。從另一個角度看上,霍譯本《紅樓夢》中集體量詞“群”英譯的詞匯豐富性和漢譯《伊索寓言》“一量名結構”的過量使用,從側面反映出英語集體量詞較豐富、漢語個體量詞較豐富的語言差異,而且這種語言差異對于操漢語為母語的人影響深遠,即便高水平的二語學習者在翻譯文學作品的時候,也會受到母語語言特點的影響。王建國和何自然(2014)的研究也印證了《紅樓夢》英譯過程中,楊憲益受漢語語用重過程的影響,使得譯文表現出漢語語用傾向。從這個角度來看,母語遷移影響整個二語學習的過程。

五、結語

本文基于《紅樓夢》漢英平行語料庫,對《紅樓夢》中集體量詞“群”在楊譯本和霍譯本中的翻譯進行對比分析。研究發現兩譯本對“群”的翻譯呈現多樣化特征,均使用了不同的英語集體量詞以明示原文中隱含的意義,使得譯文更加形象、生動,體現了翻譯語際顯化現象。此外,英語集體量詞比漢語豐富且專用性強,兩譯本對“群”的英譯均反映出這一特征,但程度不一。霍譯使用了更為豐富的量詞,且這些量詞都可以用于“數詞+N1+of+N2”結構,和源文本的“一+群+名詞”對應。而楊譯則明顯更傾向于省略“群”的英譯。兩種不同的翻譯策略可能受兩譯者不同身份及源語和譯入語在集體量詞上的差別影響。由于本研究范圍僅限于《紅樓夢》的兩個譯本,研究對象也只限于“群”這一例漢語集體量詞,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如果進一步擴大研究范圍和對象,進行其他著作中外譯本的漢語集體量詞英譯對比研究,將更系統地推動漢英量詞對比及翻譯研究。

注釋【Notes】

①本文在2017上海市研究生學術論壇——“一帶一路”倡議下的漢外語言比較與翻譯研究暨第二屆英漢比較與翻譯中青年博士論壇(上海海事大學 2017年11月11日-19日)上宣讀。

②盡管楊譯本是楊憲益和其操英語為母語的夫人合譯,但據楊憲益透露,其夫人負責打字,他負責口譯,譯文主要由他來完成(楊憲益2011)。

③“flock”的詞源出自“詞源在線”(http://www.etymonline.com),其意義參考牛津英語詞典在線版(https://en.oxforddictionaries.com),以下的“troop”、“throng”、“crowd”等參考出處相同。

④此處數據出自COCA在線版(http://corpus.byu.edu/co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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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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