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姣
[摘要]本文通過對《荀子》一書中部分教育理念的梳理,分析其思想精華,從教育本質、教師素養、教學方法三方面論述其教育觀對當代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啟示。
[關鍵詞]《荀子》;文化教學;“君子之學”;“師術有四”;因材施教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 5918( 2018) 02 - 0147 - 02
一、教育本質——“君子之學”
荀子認為教育的本質在于修身養性,成就理想的君子人格。開篇《勸學》中就有:“君子之學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诙g,則四寸耳……。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以為禽犢?!?/p>
當前對外漢語的文化教學模式顯然是營養不良的“小人之學”。注重語言教學,重視培養學生基本的聽說讀寫交際能力,文化教學始終處于為語言交際服務的從屬地位,與生活方式、日常對話等相關的交際文化僅僅作為背景知識引入到語言教學之中,目的是消除跨文化交際中的隔膜與障礙,教學內容局限于字詞句層面的“文化因素教學”,真正的“文化知識教學”鮮有涉及。這在不少學校的課程設置及教材使用方面也有所體現,文化類課程的課時安排明顯少于語言類課程,大部分還是以選修課或興趣班的形式開設。且相比語言教學,文化教學缺乏系統完整的教材,多是教師以學生興趣為導向自主安排教學內容,往往剪紙、太極等實踐操作性強的傳統文化較受歡迎,純知識文化較少涉及,導致長久以來文化教學設置呈現單一雜亂、零碎淺表狀態。
這種以語言工具性特點為主導的教學理念致使二語學習者的文化體驗只能停留在淺層的交際規則層面,對文化行為背后深層內涵知之甚少。以筆者所任教的韓國京畿道利川高等學校為例,搭檔老師在介紹中國的數字及送禮文化時,告知學生中國人喜歡數字8及6,忌諱4、7、18,禮物不能送傘和鐘。但僅僅要求學生將其作為考核內容進行機械性記憶,對這種特殊的數字喜好及送禮禁忌背后的文化意義并未提及。學生只是“知其然”,而不能“知其所以然”,典型的口耳之間“小人之學”。這種不求甚解的填充式教學非但不能激起學生對中國文化的興趣,反而給其增加了額外的記憶負擔?!皾h語熱”所帶來的“HSK考試熱”使得漢語教學更是跌入一種應試教育怪圈,語言知識的大量操練及應試技巧的傳授成為漢語課堂“主流”,文化教學愈發邊緣化。學生在這種畸形模式的培養下,學習本質早已不再是“以美其身”的“君子之學”,而是淪為了應試體制下的講求實用功利,“以為禽犢”的“小人之學”。
把文化作為輔助語言教學的工具實屬本末倒置。語言屬于社會文化現象,從屬于文化范疇,是文化的子系統。同時語言又是文化的表達符號,是文化的載體。二者是包容與被包容的種屬關系及內容與形式的表達關系。文化不是服務于語言教學的工具。相反,語言才是文化傳播的載體,語言習得的過程也是對目的語文化的認知過程,是對另一種價值體系、思維模式、生活習慣的接觸和認識。70年代的語言文化適應理論認為:“語言習得是文化同化的一種表現,目的語文化的掌握制約著第二語言習得程度。”可理解為一個人對目的語文化的態度(認同或排斥)決定著其二語習得水平的高低。文化是“根”,而語言是它的枝系。二語教學不應該忽視“尋根”,即在學習語言技能的同時,引導學生理解和認同語言現象中折射出的漢民族特有的價值體系、思維方式和審美觀念?!吧罨Z言教學,建立立體的語言教學結構”。只關注聽說讀寫交際層面的教學,忽視文化的導入,語言、文化高低腿走路。學生收獲的只能是嘴皮子上的“小人之學”。要想成就理想的“君子之學”,對外漢語教學決不能是語言教學的“一言堂”,“在語言教學中進行文化教學是必不可少的。”
二、教師素養——“師術有四”
荀子十分重視教師在教學中的地位,對教師所應具有的素養作出了嚴格且具體的要求,《荀子·致仕》中有:“師術有四,而博習不與焉;尊嚴而憚,可以為師;耆艾而信,可以為師;誦說而不陵不犯,可以為師;知微而論,可以為師?!?/p>
“博習”(廣博的知識、熟悉教材教法)為從教最基本的條件,故“不與焉”。但當前許多高校由于師資力量緊缺,多選擇兼職教師任教,在選拔標準方面相對寬松,語言學相關專業在讀研究生,有一定外語交際能力和組織教學能力即可任教。對教師所應具有的心理學、教育學、文化素養等重要因素都未作出要求,不少漢語教師并非漢語國際教育本專業出身,缺乏扎實的專業基礎及教學經驗,對學生的文化背景和漢語學習動機不甚了解,將漢語教學與普通外語教學等同,套用傳統講授法組織課堂,用課堂規則、考評獎懲及課后作業約束學生,課堂交流甚少。很多年輕教師自身文化底蘊尚淺,對我國傳統文化了解不深,在一些基礎問題上搖擺不定,對學生提出的文化困惑無法準確解答。課堂教學只注重一些新奇藝術形式輸入,如“功夫”、“剪紙”“臉譜”等,或是播放一些直觀性、趣味性較強的紀錄片、影視作品敷衍了事,對文化現象背后的具體文化意義不做深入挖掘,文化教學流于表面。且教材上的文化內容往往存在一定的滯后性,教師若不懂得與時俱進,一味照本宣科,還會導致學生了解到的只是過時、脫離真實社會環境的文化信息。除此以外,許多教師對于現代文化的講授,也只局限于一些當代年輕人所熱衷的網絡熱詞(如:網紅、剁手、吃土)或街頭市儈對話等非主流文化,對中國當前基本國情、社會價值觀等主流文化注入較少。
可見,當前不少對外漢語教師連最基本的“博習”都達不到,更不必說“知微而論”、“誦說而不陵不犯”了。所以,優化對外漢語教師隊伍勢在必行。首先,把好教師選拔這一關至關重要,嚴格的考核標準必不可少,對于在高校任職的漢語老師,取得相關能力證書是教師素養的基本要求。其次,不斷提高自己的文化素養是每一個對外漢語教師應有的自覺意識。文化教學不能只拘泥于淺層的文化符號,應引導學生透過表層的文化模式去感受其背后獨特的價值觀、思維方式和審美意識。積極感受中國文化的變化發展,了解當下社會新的文化現象與文化事件,用與時俱進的觀念不斷更新拓展教學內容。第三,轉變教學理念,跳出教條保守的傳統“洗腦式”教學模式,以學生動機和文化背景為導向,承認和尊重學生的主體地位,打破尷尬沉悶的課堂氛圍,與學生“打成一片”,寓教于樂。
三、教學方法——對癥下藥、因材施教
在教學法方面荀子也有獨到的見解。修身篇中有:“治氣養心之術:血氣剛強,則柔之以凋和;知慮漸深,則一之以易良;勇膽猛戾,則輔之以道順……”人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性情氣質都有所不同,每一種類型都有對應的轉化調節方法,所以要懂得對癥下藥。這里雖探討的是“修身養性”之術,但從教育學的角度來看,與孔子所提倡的因材施教有異曲同工之妙,即根據學生的不同的性格、資質等特點,進行針對性教育。
當前的對外漢語教學對學生個體差異明顯重視不夠。首先,教材缺乏針對性,沒有明確的讀者定位,使用對象的涵蓋面過廣。不少文化教材只標注使用對象是外國人,不注明適合那個階段的漢語水平者閱讀。其次,教師跨文化背景知識缺乏,在組織教學活動中未充分考慮學生不同文化背景、語言習慣、年齡層次、學習動機、氣質性格等多元化因素,往往“一視同仁”,導致課堂成效甚微。來自歐美國家的學生,習慣了自由開放的啟發性教育模式,不喜歡“中規中矩”地拘泥于課本;熱衷課堂討論和交流活動。而東亞文化背景下的學生則更習慣傳統的“講授式”教學,重視教師講解和課本知識;不喜歡被提問或直接向老師請教問題,課堂參與度不高。所以,對教師來說,教授類似這樣眾口難調的“聯合國”班級時,把握好其中的“度”十分重要。在教學內容方面,來自“漢字文化圈”的學生由于其有著與中國相似的文化背景,對一些文化知識往往心領神會,如中國的姓氏文化、漢字的六書、傳統節日等,且樂于與自己的文化進行對比討論;而非漢字文化圈的學生由于其疏離的文化背景,往往理解起來較為困難,課堂上常常一臉茫然,且易于產生一些文化沖突與誤解。教授不同身份、年齡層次的漢語學習者也需要“對癥下藥”。筆者在韓參加為期兩天的志愿者到崗培訓時,不少志愿者提到自己所教授的班級學生年齡跨度較大,六七十歲的退休老人和年輕人經常在課堂上就同一問題的看法產生分歧,但在這樣一個注長幼、重尊卑的國家,作為小輩的年輕人往往選擇妥協或沉默。教師在這種情況下常常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教學有法,而無定法”,加強教法研究,做到因人而異,因材施教,才能收到良好的教學成效。教師一方面應通過調查問卷、課堂測試、座談、觀察等方式盡可能地多了解學生多樣文化背景下不同的教育模式、社會價值觀、學習動機、性格特征等等,做到“知己知彼”,方能“一語破的”。另一方面,根據學生特點采取靈活多樣的教學機制,改善教學手段與方法。首先,尊重學生不同的教育背景,建立“師生平等”理念,既不“高高在上”,將“師道尊嚴”掛在嘴邊,亦不能一味妥協,徹底顛倒課堂,被學生“牽著鼻子走”,在多元文化的碰撞中的尋求一個“平衡點”,盡量照顧到每個學生。如面對“聯合國”班級,可安排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成組討論,學生之間相互帶動,既保證了每個人對課堂的參與度,又使得教學氛圍生動有趣,在多元文化中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其次,教師應具備一定的跨文化意識,諳熟文化差異。對待來自漢字文化圈的學生,充分利用其文化背景的“正遷移”作用,引導學生通過漢文化與本族文化的進一步對比,加深對文化現象的理解;對待屬于非漢文化圈的學生,以“平等、包容”的態度尊重其文化偏差,不主觀褒貶評價,對于一些比較抽象的文化點,通過通俗、淺切、直觀的方式展示,利于學生理解消化。
《荀子》雖成書于封建時期,具有一定的歷史和時代局限性,但其在中國教育史上的重要地位不可否定。重習荀子的教育思想,發掘其理論精髓,對于指導當前對外漢語文化教學有著十分積極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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