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著《復始之旅》一書的若干史實修訂

[摘要]宋慶齡與斯諾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斯諾著《復始之旅》一書對宋慶齡青年階段的描述即是明證。但是，《復始之旅》一書有關宋慶齡的史實敘述亦有若干錯誤，現提出來糾正，祈望該書再版時予以修訂。

[關鍵詞]復始之始；宋慶齡；斯諾；文獻

[作者簡介]潘順利（1960-），男，漢族，上海松江人，上海應用技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師，本科，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中圖分類號] D618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6-8031（2018）04-0049-02

一、修訂的緣由

1958年，美國蘭登出版公司出版了《復始之旅》，該書主要講述斯諾的記者生涯，其中詳細記述了他與宋慶齡、印度總理甘地和美國總統羅斯福等人的交往，并穿插了一些回憶和思考。這本書出版后影響很大，為斯諾贏得了很多贊譽，以及“報道一貫準確的名聲”。但是，宋慶齡讀了斯諾這本書后，對書中關于她的一些描述非常不滿，尤其是關于宋慶齡以及宋氏家庭的不切實際的描寫。1959年，宋慶齡給斯諾的前妻海倫·福斯特·斯諾、老朋友詹姆斯·貝特蘭、文森特·希恩的夫人黛安娜·福布斯—羅伯遜以及王安娜的信中都提出了對《復始之旅》一書中的不切史實的描寫的質疑，“我已經考慮寫一寫我的經歷，特別是我必須還歷史本來面目。因為多年來，我以前做過和想過的事不止一次地被歪曲和錯誤地解釋。不幸的是，我必須把埃德（埃德加·斯諾——筆者注）最近寫的書也算入其中，因為他在書中好幾個地方錯誤地引述了我的話……他在書中對我的描述既不誠實也不友好?！?①為此，斯諾表示了深深的歉意，1960年8月，他寫了一封信給宋慶齡，表示在《復始之旅》一書中未經宋慶齡同意發表這類不切史實的論述，是很不應該的，同時希望能通過比較合適的方式進行彌補。

1970年，宋慶齡與斯諾夫婦久別重逢，這也是斯諾夫婦最后一次訪華……宋慶齡就《復始之旅》一書中的一些史實錯誤再次與斯諾溝通，希望該書再版時予以糾正，以免以訛傳訛。然而，直到1972年斯諾逝世，這本書中關于宋慶齡的錯誤描述都沒有糾正過來。

1984年8月，由新華出版社出版的《復始之旅》一書中關于宋慶齡的不切史實的描述亦沒有糾正過來，這不能不說是對葬于九泉之下的宋慶齡的莫大遺憾。

二、修訂的史實

近段時間以來，筆者查閱了相關的文獻資料后，就《復始之旅》一書中的有關史實錯誤一一列舉，予以糾正，還歷史的真實的面目。

第一、有關宋慶齡當年離家赴日本與孫中山結婚的事。斯諾在書中寫道：“我父母親說什么也不同意，想把我鎖在屋里。我從窗戶里爬了出來，在女傭的幫助下逃了出來?！雹谒怪Z的這種說法，在社會上影響很廣，有關孫中山傳記的一些著作基本上都引用了這種觀點。事實上，宋慶齡很不贊同斯諾的這種說法，她在給友人的信中指出：“這又是他自己虛構的想像！我的父親是最早的同盟會成員之一，在我們家建了一個印刷廠印刷革命小冊子，同時印基督教作品做掩護。我的父母也不是那么愚昧、殘酷！可憐的斯諾，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制造這樣的謊言，就為了給他的書制造轟動效應。我的父母不希望我去日本工作，是怕我可能會受到流言的傷害。但是他們從沒有‘把我鎖起來！我離開家乘輪船，在一個同志和他女兒的陪同下去日本，③那時是早晨6點我父母還沒醒，這才是事實！”④斯諾的《復始之旅》一書所作的相關描述，不符合史實，這是他自己的虛構。

第二，關于孫中山是否希望舉行基督教儀式的葬禮問題。斯諾在《復始之旅》一書中寫道：“舉行基督教葬禮是孫中山的愿望?！雹菟怪Z的說法有問題了，因為孫中山是不信教的，他畢生信仰的是三民主義。1905年8月20日，他和黃興、宋教仁等人在日本東京成立了中國同盟會，提出同盟會的政治綱領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1905年11月，在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的發刊詞中，孫中山將同盟會的16字政綱概括為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即三民主義，又稱為舊三民主義。1924年1月，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舉行，這個會上，孫中山用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革命政策對三民主義重新作了解釋，發展為新三民主義。《復始之旅》一書寫道：“舉行基督教葬禮是孫中山的愿望?！边@是沒有事實依據的，宋慶齡在給友人的信中指出：“這不是事實，他在宗教信仰方面是比較淡漠的。其實是孔祥熙堅持這一點，因為他是葬禮的‘主持人，他還與我商量過孫博士喜歡什么樣的圣歌，盡管這不是我的意思?！雹匏螒c齡在1966年4月13日致愛潑斯坦的信中指出：“我還要告訴你，有一個傳布得頗廣的謠傳，說孫中山在彌留時要求把他葬在一處基督教公墓并由基督教會主持葬禮，這完全是假的。孔祥熙和孫科聽了許多朋友的話，曾堅持要在協和醫院小教堂進行一次基督教追思禮拜，借以證明孫中山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孫中山明確地告訴我，他從來不信什么上帝，他也不相信傳教士（他們不是‘偽善者，就是‘受了誤導）?！雹邔O中山是一個無神論者，“舉行基督教葬禮是孫中山的愿望”，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第三，關于宋子文是否為宋慶齡籌劃一小筆年金的問題。斯諾在書中寫道：“蔣介石和共產黨破裂后，宋子文動搖了，爾后支持了蔣介石，但他依然是宋慶齡在宋家的一位忠實的朋友。他為她策劃了一小筆年金，偶爾也在政治上幫助她?！雹唷稄褪贾谩芬粫校怪Z又是憑自己的想象力，天馬行空般地作了文字描述。事實是，“四一二”政變后，宋慶齡赴德國念書，沒有得到過宋子文給她的任何一小筆年金，在德國，她過的是一個與普通大學生相同的生活。宋慶齡給友人的信中指出：“斯諾自己認為宋子文設法給了我一小筆錢作為生活之用。事實是孫博士死后，國民黨知道他分文未留，送了10000元（廣東幣）給我做生活之用，后來還給了廖仲愷的遺孀何香凝同樣多一筆錢。子文從來沒有提出要給我錢，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收他的或是我家任何一個成員的錢。我弟弟尊重我，尊重我的意愿，我動身去歐洲的時候，孫科給我一張支票，因為他說我來自國民黨的收入不夠我在國外生活，我立刻把支票還給了他，說：‘我過著與那里所有的學生一樣的生活（我在柏林圖書館讀書）。我住的是從房東那里租的有家具的房間，每天只花50芬尼（50分），在一家中餐館吃一餐，所有食物也就是面包、茶和果醬，與那里大多數的學生一樣。”⑨

第四，關于宋藹齡在金融交易方面的事。斯諾在《復始之旅》一書中寫道：“藹齡聰明極了，她從不冒險，只有當她預先從財政部的同伙那里得到政府財政政策變動的情報后，她才決定買進或賣出。”⑩宋慶齡對于斯諾這樣的描述也很有意見，認為斯諾想象的東西太多了，她給友人的信中指出：“關于所謂的我對我大姐的冒犯之辭，是斯諾自己告訴我說她是怎么利用內幕消息知悉何時買入、何時賣出股票，獲得金融交易信息，通過投機生意賺錢的。我完全不懂金融方面的事，都是斯諾自己告訴我的！我到現在也不懂金融交易，我一直討厭數學，我也從沒有像斯諾說的那樣叫我大姐的名字?！憬闶俏覐膬簳r起到現在叫她的唯一稱謂，斯諾做了太多的假想！”?宋慶齡是舉世聞名的愛國主義、民主主義、國際主義、共產主義的偉大戰士，孫中山逝世后，宋慶齡堅決捍衛孫中山的思想與主張，并在新的形勢下加以發展，她與中國共產黨真誠合作，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立下了豐功偉績。新中國成立后，她一直是國家的領導人之一，為中國的繁榮富強，為世界和平與人類進步，都作出了突出的貢獻，不愧為“20世紀最偉大的女性”。這樣的偉人，怎么可能與證券交易攪和在一起呢？斯諾先生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

第五，關于孫中山建議英美法三國占領中國五年的問題。斯諾在書中寫道：孫中山“建議英、法、美三國占領中國五年，消滅軍閥，跟國民黨合作，建立一個公正的政府，幫助中國實現工業化和現代化，使人民做好民主選舉的準備。”?作為孫中山事業的繼承者和捍衛者，宋慶齡明確地指出：“孫博士從沒提議讓外國列強占領中國，而是主張幫助國家的發展。”?孫中山一生致力于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的事業，從創立三民主義發展到新三民主義，而新三民主義與中國共產黨“二大”提出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基本一致，因而新三民主義就成了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政治基礎，促成了1926年7月“打倒列強，除軍閥”的第一次北伐戰爭，斯諾《復始之旅》一書所云，孫中山“建議英、法、美三國占領中國五年”的陳詞，完全是不符合歷史史實的。“歷史要求史實正確，沒有史實的正確，就沒有歷史科學?！?

綜上所述，即為斯諾所著《復始之旅》一書中存在的若干史實錯誤，秉承黨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筆者撰文擬出了這五條，祈望該書再版時予以修訂。

[注釋]

①宋慶齡書信集（下）.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563頁.

②埃德加·斯諾著.宋久，柯南，克雄譯.復始之旅.新華出版社，1984年8月版：第104頁.

③陪同宋慶齡去日本的是孫中山的秘書朱卓文和他的女兒，英文名字叫“慕菲雅”.

④上海宋慶齡故居紀念館編.鄧廣殷口述.鄭培燕撰文.永不飄逝的記憶——我家與宋慶齡事業的情緣.東方出版中心，2013年4月版：第99-100頁.

⑤同②第109頁.

⑥同④第100-102頁.

⑦同①第653頁.

⑧同②第105-106頁.

⑨同④第102頁.

⑩同②第106頁.

?同④第103頁.

?同②第110頁.

?同④第103頁.

?陳旭麓著.漫談寫歷史人物.陳旭麓文集（第三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52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