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黃繡球》中的近代男性啟蒙思想

吳佩如

摘要：小說《黃繡球》取材于清末社會現實，作者圍繞當時最受關注的婦女解放問題，把婦女爭取自由平等、男女協力救國的希望借由黃繡球倡導婦女解放、創辦學堂的故事表現出來。小說對近代男性啟蒙思想的成因、特點、內涵及其對于女權運動的意義等問題的探討都具有十分積極的作用和影響。

關鍵詞：近代；男性啟蒙；女性解放；內涵

一、小說中速成的男性啟蒙模式

小說中男性對女性的啟蒙呈現的是一種速成模式，如果用慣常評價小說人物形象的觀點來看黃繡球，這個人物將會是不真實和不可信的。但在近代急需啟蒙照亮女性蒙昧世界的社會背景下，晚清新小說這種理想化、寓言化敘事的烏托邦性質卻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黃繡球在丈夫黃通理的影響下，接觸了西方進步思想，立志從事婦女解放事業，帶頭放纏足，創辦女學堂，宣傳男女平等，雖因守舊勢力強大而遭遇諸多挫折，但她的銳氣并未受挫，而是積極聯絡開化進步之人開展婦女解放事業。然而中國自古是一個男權社會，男性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占據主導地位，女性長期受到男權的壓迫和制約，突破這一藩籬絕非易事，黃繡球卻在丈夫的點撥下迅速覺醒，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從一普通農村婦女搖身一變成為胭脂隊里的大英雄。理智的人都會覺得這樣的描述不可信，即使書中交代黃繡球因從小不能自立卻希望能夠像男人一樣“出出面做做事”而有成為女英雄的現實契機和心理基礎。這種理想化的敘事手段正體現了晚清時期人們對啟蒙效果的期待渴望，同時也是近代社會啟蒙急功近利性的寫照。

中國的婦女解放始于19世紀末的維新變法，廢纏足、興女學是其興起的標志，而這兩個運動的開展恰恰表明了解放運動興起時中國婦女還沒有從心理和生理上做好準備，更不必說女性自覺意識了，這時候啟蒙就顯得尤其重要。先進文化、先進思想、書籍等等都是點亮女性啟蒙心燈的火種，女性在得到啟蒙之前總是處于蒙昧、無知的狀態，只有接受精英知識分子的點化，讀了書，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禮，才能在啟蒙的帶領下走向獨立自主的道路。小說中對黃繡球的啟蒙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能完成，而事實上啟蒙將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不可能速戰速決、一蹴而就，小說正是用浪漫主義的虛構手法凸顯了啟蒙在近代女性解放征途上的不可或缺，同時讓人們看到女性解放的光明前景和希望。

二、近代男性啟蒙思想的成因

近代中國遭列強欺凌的特殊背景是男性啟蒙思想產生的土壤，西方先進文化的傳播則為其提供了豐富的養分，而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的影響決定了男性啟蒙思想必然帶上復雜矛盾的色彩。

在小說中，除黃繡球外，作者還塑造了畢去柔、文毓賢、徐進明、胡進歐、李振中等熱心女學的太太、小姐，她們各有所長，都在興女學中發揮了自己獨特的社會作用。作者能突破傳統男權思想的藩籬，倡導女性解放，這一舉動對近代女性啟蒙有一種先導性的作用，在女性意識覺醒的進程中產生了巨大的推動力。

幾千年來，中國男性把女性束縛在“三從四德”的道德倫理之下，而晚清時期外來入侵使中國男性的自尊心、自信心受到嚴重沖擊，面對國家積貧積弱的處境，中國進步知識分子開始從政治、經濟、文化、倫理道德各個方面進行反思，逐漸意識到女性擺脫男性中心社會的羈勒對強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受西方資產階級自由民主思想影響的梁啟超就在《變法通議·論女學》中提出女性不能自養不僅成了中國社會的一大負擔，而且也導致中國貧弱。中國欲富強，則必促使中國女性覺醒，參與社會變革。正因為男性啟蒙者充分意識到了女子的真實處境：傳統女性從生理到心理都受到男權的壓制和束縛，因此男性精英知識分子大力提倡婦女解放，自覺擔當啟蒙者主導角色。首先是身體的解放，廢纏足，以自由地行動，然后是思想意識的解放，興女學，以培養獨立自由意識。家國危頹的天下大勢促使男性啟蒙者從救國的角度出發，重新考量女性的身份規定和角色位置，黃繡球的丈夫黃通理就是當時諸多男性啟蒙者的一個縮影。

可是即使整個民族國家和男權傳統處于一種沒落狀態，男性也依然以“強者”自居，只是在西方強大的壓力下和一次次的挫敗中，他們被迫承認只有廣泛深入的社會動員，使每個國民都走入進步自強的行列，男女協力才能完成救國圖強的使命。這決定了男性倡導婦女進步解放，擔當啟蒙者的角色成為一種歷史必然。

三、近代男性啟蒙思想的內涵

作為男性作者筆下具有鮮明現代意識和現代性品格的近代小說，《黃繡球》借書中人物之口所表達的女權思想集中體現了晚清男性啟蒙思想的內涵及進步性。

首先是對纏足的認識和批判。封建時代男子認為纏足令女性呈現一種嬌弱娉婷之美，作者借黃繡球之口對這一歷史悠久的病態審美觀進行徹底否定。黃繡球認為女子小腳是一種病態，并不符合女性身體的健康和自然狀態，她在說服尼姑還俗的時候曾憤慨地提出對纏足的反對。在黃繡球看來，女性小巧的三寸金蓮，只是男性所要求的美，給女性帶來的是身心的殘害。而當時大多傳統女性自身卻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從作者的角度來看，這代表當時男性精英知識分子已經深深意識到三寸金蓮般的畸形、扭曲對女性的迫害，它將女子的人性、人格在生理、心理各方面加以束縛，妨害了女子人性、人格的進化以及女子社會價值的確立。這是擔當啟蒙角色的男性對男權所做的反思，對于女性身體意識的覺醒具有關鍵性的推動作用。

其次是借天賦人權說以及陰陽和合說來宣傳女性解放的天經地義。作者在書中提出“世界上的男女，本來各有天賦之權，可以各做各事，女子本有女子的責任，不應放棄。”這是黃繡球的意識，也是作者的思想，同時也是近代男性精英知識分子的認識，這種在當時看來大膽前衛的思想推翻了傳統文化對于女性身份位置的規定。陰陽和合的思想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語境中固化為男尊女卑式的扶陽抑陰，這是有悖自然的認識，在作者的思想意識里，天與地的陰陽化生證明了女性是生命的核心、地球的核心，壓制女性并非自然。小說中的宇宙觀或地球中心說合乎陰陽和合的道理，也顛覆了以男性為中心的舊人文思想。

推崇女權，對女性進行啟蒙教育，表達了處于世界范圍內民族國家劣勢等級的中國男性對平等自由的追求，同時也是出于動員女子參與民族國家復興大業的需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近代男性在促進女性進步的同時也為自身通向現代社會創造了一條有效途徑，男性啟蒙思想成為近代男性進步的重要標志，也成為建構一個新的現代男性主體的重要條件。

四、結語

西方列強的入侵不僅使國家主權受到侵犯，同時也前所未有地對男權的絕對權威提出了質疑，其明顯的結果之一就是使男性開始反思，進而提出變革，倡導女權，因此在近代中國女性解放的進程中，男性精英知識分子扮演了主導者的角色，小說則成為啟蒙思想傳播的工具。對于禁錮于三從四德下的中國婦女而言，如若不經過一個開啟蒙昧的啟蒙階段，基本不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向覺醒自強，在這一意義上，男性啟蒙就是具有現實性和重要意義的一環，男性啟蒙思想的進步和傳播成為近代女權思潮興起的起點和必要條件，而特殊的歷史時期和背景又使近代男性啟蒙思想呈現出復雜矛盾和內涵豐富的一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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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廣東科貿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