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婷
摘要:本文從解構主義二元對立視角,解讀D·H·勞倫斯的短篇小說《馬販子的女兒》中男主人公的人物特點。借用解構主義策略,通過文本閱讀,發現勞倫斯有意、無意解構了幾組二元對立的概念——水與火、壓抑與沖動、理智與情感。本文分析、闡述了小說在這些對立上存在的矛盾和差異,揭示了勞倫斯在這篇小說中存在的二元對立的解構特征。它不是一種單純的對立存在,而是對立表象背后的統一。
關鍵詞:《馬販子的女兒》;解構主義;二元對立
勞倫斯是20世紀英國文學中最主要的人物之一,是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也是20世紀最重要的中短篇小說家之一。《馬販子的女兒》是勞倫斯代表性的短篇小說之一,也是他自己比較喜愛的一部作品。對青年男女愛情的描寫,贊揚沖破階級的愛情,并認為人的靈魂可以通過愛和性來解救,是勞倫斯的短篇小說的特點之一。該小說主要講述的是馬販子的女兒梅布爾,家境富足,但父親逝世后,家道中落,債臺高筑,還有三個不思進取的兄弟。忍受孤獨與絕望的梅布爾擔起家庭重任,面臨窘境,獨自堅持著。面對未來,兄弟三人皆有歸宿,唯有她無家可歸。她最終選擇了溺水自殺,卻被弗格森醫生從冰冷的池塘中救出。此后,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在壓抑的情感下,相互吸引并獲得了愛。最后,弗格森醫生向梅布爾求婚并決定盡快結婚。
相比于勞倫斯的長篇小說研究,《馬販子的女兒》的解析相對匱乏,所以給予學者更多的空間。國內對于該小說的研究多集中在,弗洛伊德人格解構理論批評,原型理論批評,女性形象批評。陸新娟從弗洛伊德人格解構理論視角分析,通過對小說人物形象進行“本我”、“自我”、“超我”的解剖,認為“本我”的力量是人類體內最自然的力量,一旦爆發便能與死亡抗衡,但本能壓抑時,也能將生命推向死亡。彭琛從原型理論批評切入,通過“水”與“火”貫穿全文的兩個意象,展現了男女主人公的蛻變,強調了女性自我解放和兩性互相解放的重要性。陽捷從女性主義視角剖析,通過分析梅布爾的形象,得出勞倫斯塑造了一個獨立、自信、堅強、有金錢意識,但還要等待“王子”救贖的梅布爾。
一、解構主義的二元對立
解構主義最初可追溯到 20 世紀初的結構主義,結構主義者的側重點是研究的基本形式主要根據兩個對立項的“相似性”和“差異性”原則,而這兩個原則在本質上又離不開二元對立關系。朱剛(2001:203)提到:“以雅克·德里達為代表的解構主義的二元對立實際是對結構主義的發展,但同時也是對后者的批評和否定。德里達通過顛倒等級、消解中心破除了這種統治西方幾千年的形而上思想,顛覆了形而上學的大廈,促使人們在生活中對各種事物進行重構。”
在解構主義過程中,德里達的主要關注點之一就是避免陷入黑格爾的辯證法中,在這種辯證法中,這些對立會被化為辯證法中的矛盾,而辯證法的目的是將其解析為一個整體。德里達(1982)表明:“我們把‘暴力性等級顛倒過來之后,解構閱讀又繼續取消了新造的等級,使我們感到一切指意過程中不定性的必然。”解構主義對二元對立的推翻為文學評論提供了新的視角,同時也為中西方的文學作品研究提供了解剖視角。
二、二元對立視角
(一)水與火的解構
孫勝忠(2008:95)說:“只要我們對文本中二元對立因素進行細致分析,各種先在的觀念就會變得越來越模糊,操縱文本的二元對立因素原有的位置就會發生傾斜,甚至顛倒,文本在人們心中的傳統建構就會被摧毀。”水、火這兩個意象貫穿全文,從解構主義的視角看,水和火之間并非涇渭分明,兩者共同見證了梅布爾的轉變。水是冰冷、骯臟和令人窒息的,然而,對于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的人來說,水意味著恐懼和死亡。換言之,對于渴望生命的人而言,水是生命的轉折點,也是重生的希望。另一方面,火既帶來熱量,又帶來光。火給了梅布爾溫度,給了她能量,讓她漸漸蘇醒;光點燃了她的心靈。在燃燒的火焰中,梅布爾獲得了心靈和精神上的啟迪,并開始轉變成一個充滿激情和活躍的形象。在《創世紀》中,伊甸園位于河邊。沒有水分,花就會萎蔫,花園就會死氣沉沉。梅布爾若沒有水的洗禮,火的溫暖,就不會經歷由死到重生的轉變。
解構主義消解了水和火之間的敵對狀態,火的熱量反而在水的洗禮之后更加充滿能量。表面上,池塘只是一個人工挖掘的四方小池塘,但是從意象分析來看,它可看作是一個墳墓,亦或是一個孕育生命的子宮。作為一名醫生,弗格森接生了想擺脫窒息世界的新的梅布爾。她選擇在水里結束生命,此刻的水在梅布爾眼中是死亡和毀滅,這意味著墳墓可以結束她所有的苦楚。同時,也是她重生的處所。杰克把她從水中救出,把她帶到了空蕩蕩的、爐子里的火在燃燒的房子里。他們濕漉漉的身體在火光的溫暖中,梅布爾的心從冷冰冰變得激情燃燒,她在水和火的凈化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轉變,獲得了身體和精神上的重生,呈現了水的冷和火的熱交融的現象。
(二)壓抑與沖動的解構
以解構主義視角加以分析,可以看出壓抑與沖動的對立是不穩定的、模糊的。弗格森否認自己對梅布爾的情感,其實愛早已深埋心底,對梅布爾愛的沖動是將愛壓抑太久的釋放。弗格森只是受人雇傭的助理,整天忙著為鄉村居民看病,但他總是去梅布爾家,和她那三個動物般的兄弟交朋友。他雖然感冒了,但依舊去她家。當梅布爾收拾餐具時,醫生在注視著她;當醫生問她的兄弟們關于未來的計劃,其實是想獲知道梅布爾的安排;當梅貝爾用沉著、可怕的眼睛望著他,使他感到很不自在,打亂他外表的平靜;當她臉上毫無表情干活時,他一直在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她;當梅布爾掃墓時,他內心里有種神秘難解的因素觸動著。當她走進池塘時,弗格森一直注視著她,并奮不顧身把她從水中救出,把她帶到家里,跪下照顧她,脫掉她滿是土味衣服,用毛巾擦干她的衣服,把她赤裸地裹在毯子里,往嘴里放些威士忌。以上種種足以可見,弗格森對梅布爾的愛,但他卻把它當作是醫生對病人之間的感覺,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即使在梅布爾裸體的時候,弗格森仍然壓抑著他的感覺。但是當他的手碰到梅布爾赤裸的肩膀時,他對她的感情爆發了,對她壓抑已久的愛爆發了。他滿懷激情地吻梅布爾,看似沖動的激情之舉,其實是壓抑已久的愛的釋放。
弗格森醫生壓抑著對梅布爾的愛,同時他也無法將注意力從梅布爾身上移開。他對梅布爾的行為是壓抑的愛與釋放的愛的詮釋。簡言之,沖動之舉在解構主義的分析下是深埋心底的愛的釋放。
(三)理智與情感的解構
解構主義的實質是“消解”,是“消除形而上學的二元對立的中心”。此外,美國解構主義批評家芭芭拉·約翰森指出:“解構不是‘破壞的同義詞。事實上,解構更接近于‘解析(analysis)一詞的原意……文本的解構性不是由隨便懷疑或任意顛倒來進行的,而是由認真梳理文本內部的意指過程中勢不兩立的力量而產生的。”(趙毅衡主編,2004:564)。身為家中唯一的女性,梅布爾擔任著“母親”的角色,盡心盡力打理著這個破碎的家,過著一種孤獨苦悶的生活。但她也需要愛的呵護,于是走進池塘決定投入母親的懷抱,遠離苦楚。然而卻被弗格森救起,深埋心底的性意識被喚醒,她的情感爆發,激情爆發。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熱情洋溢地吻著他的膝蓋,穿過濕衣服,熱情地、不分青紅皂白地吻著他的膝蓋、他的兩腿,忘卻了一切。激情之后,理智恢復,并以平衡的方式呈現,于是她穿上最好看的黑紗衣服,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想要展現她優雅的一面。真摯的情感在爆發的激情中萌生并迅速成長,理智與情感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統一,小說中原有的二元對立在梅布爾的形象中自行消解。正是這種消解,讓讀者看到一個形象飽滿的梅布爾。
另一方面,弗格森醫生也同時展示了這兩個方面,或者說是在一種平衡的方式下呈現。他只是助理,但很有耐心。然而,他看到梅布爾的異常行為時,毫不猶豫跑進池塘救她。在他的手抓住梅貝爾赤裸的肩膀這一高潮之前,他把梅貝爾當作病人,對她沒有激情,但在那之后,一股火焰似乎燃燒起了扶住她柔軟肩膀的那只手,失去了知覺,然后他的愛蘇醒了。激情之后回到現實,弗格森依舊說出:“我要你,我要你”,可見愛在激情中迸發、長大。
小說描寫倆人激情的爆發,是為凸顯他們的愛情在其中的萌發與成長,理智和情感的界限是模糊的。在文中,弗格森和梅布爾首先失去了前者,然后喚醒了他們的情感,最后他們使之在某種程度上統一。
三、結語
筆者從解構主義視角對《馬販子的女兒》進行解讀,作品有意無意地解構了幾組對立。首先,談到勞倫斯就會關注到男女之間的關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及他們內心世界的關系。本文從水與火、壓抑與沖動、理智和情感三個對立面對短篇小說進行分析、闡述。梅布爾受水的洗禮從水中重生,感受火的熱度從火中恢復意識,弗格森的人物特征刻畫了壓抑和沖動消融。理智和情感融合的因素滲透在男女主人公人物特征中。其次,從解構主義二元對立的解讀中,我們可以看到勞倫斯以平衡的方式刻畫了三組對立面。最后,梅布爾和弗格森之間的愛是真實的,而愛解救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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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上海海事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