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
摘要:田漢三十年代的話劇創作呈現出與現實政治接軌的轉向趨勢。作品情感熱烈激昂,具有很強的政治鼓動性,但藝術價值不高,在話劇史上評價一般。本文旨在辯證地看待田漢三十年代的抗日鼓動劇,討論其在藝術與功用方面的得失。
關鍵詞:抗日鼓動劇;藝術審美性;社會功用性
在1930年4月發表的《我們的自己批判》一文中,田漢明確表明了向左轉的態度,要“丟掉朦朧的態度”[1],開始了與現實政治相接軌的話劇創作,這被視為田漢話劇創作轉向的標志。田漢這一時期的話劇創作,大多是反映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宣傳鼓動劇。在劇作中,情節構成較為簡單,劇情走向以國難(或資本主義的剝削)為背景,講述了群體在覺醒之士的號召下奮起反抗的故事。
在人物形象設置方面,田漢的宣傳鼓動劇中的人物形象近似于對三十年代中國社會人物群像的展覽。田漢主要塑造了三大類人物:第一類人物是富有反抗意識和戰斗精神的榜樣先鋒,他們是愛國學生、工人或者知識分子或是農民中的有識者。這一類人物對社會形勢有著清醒的認知,他們的出現伴隨著話劇高潮出現,為迷茫的學生群體、工人群體、農民群體等勞苦大眾指出走出困境的方案,以慷慨激昂的陳詞或富有哲理的教訓式獨白來鼓舞人民群眾站起來反抗侵略剝削。代表人物有《顧正紅之死》中的以生命為代價為工人們代言的顧正紅。第二類人物是缺衣少食、飽受折磨的勞苦大眾。知識的缺乏、思想的封閉使他們在壓迫下茍延殘喘,經過覺醒者的啟發與鼓舞,他們開始轉變思想,站起來去反抗。這一類人物的代表有《掃射》中在敵人槍炮聲中嚴肅英勇前進的群眾等。第三類是欺壓或是剝削底層人民的反派形象。這一類人往往是話劇沖突的制造者,在引導話劇情節發展方面具有關鍵作用。這一類人中,有資本家、日本軍人、漢奸走狗,還有欺負底層人的小剝削者:如《梅雨》中靠放印子錢利滾利,賺取利息的張開富和通過收租賺錢的房東太太。
這些人物具有其所代表的階層的最本質、最具共性的特點,但是缺乏做為個體的人的個性和復雜性。劇中人物的形象定位流于類型化,是一種被蓋上善或者惡的標簽了的存在。符號化的人物也消解了作者的創作個性,與現實世界接軌重合的過程,亦是作者個性向政治需求妥協的過程。但是,從現實功用的角度來看,這些應時而現的人物角色卻可以使話劇的受眾在話劇中獲得最直接的理解和認同感,直接從類型化的人物身上獲得啟發,從而認識到時代賦予給自己的任務。
從話劇的表現形式上來看,這一時期的話劇創作是粗糙的。話劇,是一門演與說的藝術。三十年代劇作中“說”的成分要遠遠大于“演”的成分,人物的大段臺詞成為了話劇的主體,淡化了人物、情節的存在,使話劇的戲劇性大打折扣。
在《顧正紅之死》、《亂鐘》等話劇中,作者要傳達給觀眾的在有識之士的帶領下人民群眾的覺醒與反抗,都是以說的形式呈現,話劇的表演形式呈現出尷尬的場景——有識之士發表自己對社會形勢以及個人生存狀態的激烈言辭,做為傾聽者的群眾在有識之士的宣講下群情激憤,搖旗吶喊。而劇中的發言者和傾聽者,作者和此時此地在劇場的觀眾形成了巧妙的重合,話劇與現實實現了重合對應,作者想要表達的意識以“宣講——傾聽”的模式直接灌輸給觀眾。再如《暴風雨中的七個女性》這部話劇,以七位女性的集會為場景,以七位女性對抗日救亡討論為故事情節,以她們的觀點的碰撞為沖突。這使得話劇與藝術活動脫節,話劇場面由“情境”轉為一場政治集會。而觀眾的行為此時也由“觀”轉向“聽”,話劇的“演”與“觀”的交流模式被打破。
當然,通篇的人物獨白具有一定的現實功用。在炮火紛飛的年代,話劇的公演本身就具有政治宣傳的意味,這種激烈的演說吶喊可以很容易挑起觀眾的熱情和響應,從而達到“使大家起來為中國民族的獨立自由而戰”[2]的目的。
從情感表達的角度來看,這些劇目情緒激昂,具有很強烈的戰斗精神,它給觀眾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霸拕〖映钡男问揭苍鰪娏嗽拕〉那楦行Чo密貼合的作品的唱詞極具感染力。但是,話劇中的情感的傳達是由演員動作、性格刻畫以及對話等多方面要素共同傳達給觀眾的,田漢在創作時的“突擊”寫作往往注重對現實的瞬時反映而忽視了對劇本的打磨。因此導致了這些話劇中的感情缺少深度,直白地通過人物的慷慨陳詞來烘托話劇的戰斗氣氛,以理服人;幾乎每一部話劇的結尾都以人物的高聲吶喊作結,帶給觀眾的也僅是戰斗抗爭的激情而已。在這一時期的鼓動劇創作中,也不乏如《戰友》、《回春之曲》之類的帶有“田漢味”的劇作,將個人情愛同抗日救亡聯系在一起書寫,在情感表達上具有一定的層次性;但是在情節、臺詞上始終回蕩著知識分子的哀婉情調,使得話劇的思想力度不足,格局太小。
總而言之,田漢在這一時期的話劇創作藝術審美性讓步社會政治性,娛樂及情感愉悅功能讓步于政治宣傳功能高,作家個性讓位于作家良知。做為宣傳鼓動人民群眾奮起抗爭的“工具”,這一時期的劇作是值得稱贊的。但是從藝術的角度來審視,則政治性有余而戲劇性不足,現實意義深刻而形式略粗糲。這些話劇反映了時代的呼聲,在當時引起巨大的轟動,但是很多劇目卻只能如“流星過天,一燒而過”[3],經不起歷史的考驗。
參考文獻:
[1]田漢著,董健等編.田漢全集[M].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0.12.
[2]同上
[3]董健.田漢論(紀念田漢誕辰一百周年).復印報刊資料,1998,(第4期).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