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螞蟻金服收購美企速匯金失敗案例引發的思考

雷蕾

摘 要：2018年 1 月2日，由于未通過美國外資審議委員會的審查，螞蟻金服放棄了對美國匯款公司速匯金的收購計劃，這既是我國超大型企業集團收購匯款機構失手的典型案件，也是中資企業并購美國企業失敗的又一案例。本文詳細論述了該案的具體經過與失敗原因，并有針對性地提出幾點啟示。

關鍵詞：螞蟻金服；跨境收購；失敗原因；幾點啟示

近幾年，在我國企業加緊拓展海外市場的同時，海外收購項目也頻頻受阻，尤其是對美國等發達國家企業的收購交易。2017年1月26日，我國螞蟻金服與美國匯款公司速匯金達成了收購協議，但此收購交易的再三申請均沒能通過美國外資審議委員會（CFIUS）的審核，最終失敗。為此，本文詳細分析了此次收購案件的始末發展情況，并重點剖析造成螞蟻金服收購失敗的主要原因，以期獲得相應啟示。

一、案情簡介

速匯金國際有限公司成立于1940年，總部位于美國德克薩斯州，憑借業務快捷、費用低、手續簡單和可靠等優勢，在全球200余個國家建立了35萬個網點和24億個移動賬戶，現已成為全球第二大匯款機構。其重要合作伙伴有沃爾瑪、英國郵政、加拿大郵政及ACE Cash Express等，年收入超過14.5億美元。近幾年，隨著新入行實體商家ransfer Wise等更廉價數字化匯款公司的崛起，速匯金和西聯匯款等同行競爭日漸加大。要想有效提高競爭力，速匯金必須與大型金融機構合作，借助合作機構的資源擴展自身業務范圍與實力。

螞蟻金服成立于2014年10月16日，是阿里巴巴集團的重要組成，旗下品牌包括支付寶、余額寶、螞蟻花唄、招財寶與網商銀行等。自創立以來，螞蟻金服發展迅速，由社交切入，迅速搶占了線下支付渠道，并逐漸拓寬國際業務。2017年1月26日，螞蟻金服以8.8億美元與美國速匯金公司最大股東Thomas H. Lee Partners達成了收購協議，并獲得了美國反壟斷部門的許可。

然而在2017年3月14日，速匯金的競爭對手美國Euronet Worldwide也向速匯金發出了收購要約，收購價格較螞蟻金服上漲了15%，即15.20美元/股。Euronet Worldwide對速匯金的收購要約，使速匯金將合伙目標轉向了Euronet。2017年3月底，速匯金與Euronet簽署了一份進一步考慮其收購請求的保密協議，這使螞蟻金服的收購計劃受阻，螞蟻金服不得已于4月17日宣布上調收購速匯金的報價，由原先13.25美元/股的價格上漲至18美元/股，上調幅度達36%，合計收購總額達12.04億美元。螞蟻金服的提價與其對Euronet的反擊，使得速匯金將合作目標轉回了螞蟻金服，5月16日，速匯金股東批準了螞蟻金服的新報價，并提出只要得到相關監管部門批準，此交易便可順利進行。

7月18日，螞蟻金服重新向美國監管部門提交了收購速匯金的交易協議，但由于CFIUS為我國投資者收購美國公司設置了障礙，此次審核仍未獲得批準；為此，2017年9月中旬，螞蟻金服第三次向CFIUS提交了收購速匯金的申請，但由于CFIUS的阻撓，2018年1月2日，螞蟻金服宣布被迫放棄了收購速匯金的計劃，并將向速匯金支付3000萬美元的“分手費”。至此，經歷了“一波三折”的螞蟻金服收購美國速匯金案以失敗告終。

二、案例分析

（一）美國對我國企業投資的金融領域貿易保護主義強烈

美國貿易保護主義強烈。近年來已多次以國家安全為由，拒絕我國企業的并購計劃，尤其不愿批準我國對其金融領域的投資。國際律所富而德2017年9月表示，近幾年，CFIUS的審查流程在審查時間與結果方面更加不可預測，且中國一直是被審查數量最多的國家。另據搜狐財經2018年1月8日報道顯示，在2008-2017年間，我國對美國公司的競標中，被撤回的有25%。例如，2016年螞蟻金服收購美國擁有移動人眼識別技術的EyeVerify公司，遭到了美國全國的反對；2017年9月，我國峽谷橋資本以13億美元并購美國萊迪思半導體公司的交易被CFIUS叫停。此案也不例外，2017年4月初，美國眾議院兩位共和黨議員Kevin Yoder和Eddie Bernice Johnson向CFIUS的建議中表示，“如果中國能夠稱霸全球支付市場，它將利用信息、技術、智力和經濟實力危害美國經濟和國家安全。”，因此要求“全面徹查”螞蟻金服對速匯金的收購案。可見，美國想保護本國移動支付平臺的發展，不希望支付寶拓寬在美的支付場景，因此只能遏制螞蟻金融對速匯金的收購交易。除移動支付平臺之外，美國也不希望本國的先進的匯款技術因此次收購而外泄給我國。由此可以看出，美國對本國金融領域發展強烈的貿易保護主義，是此次收購案速匯金失敗的最大原因。

（二）螞蟻金服境外拓張前的國際市場需求分析不實際

跨境并購前對東道國進行詳盡、實際的市場需求分析，有利于并購的成功實現。本收購案失敗的另一重要原因，即螞蟻金服對美國當前電子商務與第三方支付服務的需求分析脫離實際。美國市場研究機構China Market Research Group董事總經理Shaun Rein曾經表示，雖然阿里巴巴在中國很成功，但現階段其電子商務業務在美國的需求卻較少，且無法與亞馬遜、eBay Inc.等成熟的電商平臺相抗衡，美國人主要使用的電商平臺仍然是亞馬遜和eBay。除了電商服務需求之外，螞蟻金服也未詳細分析美國民眾對第三方支付的使用需求。美國的信用卡滲透率極高，美國的年輕人也習慣于使用信用卡支付，對第三方移動支付的使用極少。據新聞網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第三方移動支付金額已達5.5萬億美元，但美國只有1120億美元。另有資料顯示，目前美國經常使用移動支付軟件的年輕人不足14%，且有35%的美國人從未使用過移動支付。美國市場的這種消費習慣與需求短時間內難以改變，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支付寶的擴張空間。同時，這也表明，此次螞蟻金服并購速匯金操之過急，進軍美國移動支付領域的時機未到。可以看出，境外拓張前未詳細分析國際市場當前需求，操之過急，是此并購案失敗又一原因。

（三）缺乏專業的技術轉移團隊操盤與對接

此次螞蟻金服收購速匯金案看似只是簡單的金融企業間跨國合作，實則還包括兩企業間先進匯款技術、資源的共享。企業合作的長期經驗表明，兩個企業要想實現技術資源的共享、互換或高效對接，僅由兩個公司自身的技術團隊難以實現，需要借助專業的技術轉移團隊進行輔助。然而，2014年之前，我國大多數企業認為提升市場競爭力的重點是商業模式比拼、玩概念和價格戰等，對企業技術創新的重視程度較低，也從未考慮或關注過企業間的技術轉移問題。這導致我國當前技術轉移仍處于低級階段，技術轉移方面的專業人才嚴重缺乏，相應的技術資源和技術轉移支撐服務也較為短缺。并且，這種技術轉移人才短缺的情況，也使得國內企業在海外技術引進過程中頻頻失敗，損失慘重。例如，2016年12月，由于缺乏專業的技術轉移人才，內地芯片廠三安光電放棄了收購德國歐司朗照明的交易計劃。由此也不難看出，此次螞蟻金融未成功并購速匯金的一個潛在復雜原因，就是我國缺乏專業的技術轉移團隊對此次收購計劃進行操盤，且在盡職調查和合同談判方面也沒有專業的技術經理人來對接，使得螞蟻金服未成功引進美國先進的匯款技術。

（四）并購相關隱性條件的國際信譽度較低

某公司的海外并購成功與否，還會受到并購相關隱性條件的影響，包括國內并購企業關聯公司和產品的國際信譽度，以及并購項目涉及領域在國際市場的認可度等。關聯公司及其產品的信譽度越高，或者并購項目涉及領域在國際市場的認可度越高，并購成功率越高，反之則會影響海外并購企業與東道國的合作意向。本案中，螞蟻金服并購速匯金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螞蟻金服關聯公司的產品與我國個人隱私保護方面，在國際市場的信譽度均較低。在關聯公司產品方面，螞蟻金服的關聯公司是阿里巴巴集團，而阿里巴巴旗下的旗艦網絡平臺淘寶網，早于多年前便被美國政府列入了全球市場黑名單，即認為淘寶網出售假冒偽劣和盜版商品，且于2016年12月，美國貿易代表再次將淘寶網列入全球市場黑名單。在并購項目涉及領域方面，此次螞蟻金服收購速匯金涉及到美國24億個個人賬戶信息，但長期以來，我國個人資料與隱私保護方面在國際市場認可度一直不高，致使此案件由于美國人擔心隱私數據泄露而遭到了嚴格審查。由此可以看出，淘寶網和我國個人隱私保障方面的問題，一定程度上影響了CFIUS對次收購案的審核決定，進一步影響了螞蟻金服對速匯金的并購成效。

三、幾點啟示

（一）出臺個人隱私數據保護法律法規，嚴懲隱私泄露行為

螞蟻金服對速匯金的收購項目，涉及美國24億消費者的數據，但美國人并不相信我國會保護他們的個人隱私，這為此收購項目的成功實現增加了難度。所以，要想降低同類事件的發生幾率，我國應參照歐盟《數據保護指令》與《數據保護基本法規》的相關規則，出臺我國的個人隱私數據保護法律法規，以法律形式抑制個人隱私泄露行為。在法規中，應規范網絡軟件使用協議中，消費者個人信息公開的“默認勾選”問題；明確網站瀏覽器中未取得用戶同意便監聽電話、自行定位等行為的處罰力度。并且，我國還應出臺專門針對跨境數據的保護法律法規，且此法規的執行要更加嚴格。另外，在個人隱私數據保護法規的具體執行過程中，相關部門應絕不手軟，嚴懲各種涉嫌隱私泄露的行為，以此向國際社會展示我國個人隱私保護的決心，提高國際市場對我國的認可度。

（二）搭建國際市場大數據分析機構，提供詳實的標的信息服務

為了提高企業境外并購的成功率，我國企業應吸取螞蟻金服此次收購速匯金的失敗教訓，在交易前明確次并購的市場需求、未來發展與隱形約束等情況。為此，我國搭建國際市場大數據分析機構，為出海企業提供詳實的標的信息服務。具體而言，應聘請熟知外交政策的專員、專業的境外投資分析師、經驗豐富的海外并購實戰家等，對收集到的國際市場大數據信息進行全方位分析，包括出海企業綜合實力與并購項目的匹配度、我國與目標國外交投資政策的利好情況、東道國市場對該企業產品的需求程度、出海企業產品與東道國同類產品的競爭力強弱、國內同行業領域其他企業境外投資的成功率，以及我國其他企業對目標國企業收購成功合失敗的原因等。通過國際市場大數據分析機構對目標國市場系統化的分析，為出海企業提供詳實的標的信息服務，從而大幅降低并購失敗率。

（三）成立跨境技術轉移聯盟，打造本國技術轉移專業團隊

本案中，缺乏專業的技術轉移團隊是螞蟻金服未成功收購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要想避免或降低此因素對我國其他出海企業交易的影響，我國需由國家對外貿易相關部門、國內大中型行業企業、海外并購經驗豐富企業與先進的技術創新中心等，共同成立企業跨境技術轉移聯盟，整合聯盟成員的優質資源，合力打造專屬于我國跨境并購的技術轉移專業團隊。由團隊成員共同操盤我國企業境外并購的技術事宜，并大力發揮聯盟成員的各自優勢，派遣專業技術經理人對接兩國企業并購項目的各項工作，如由頂尖的專業技術人才對境外企業的技術產品進行前期調查；由外貿易相關部門負責人與并購企業進行合同談判等。通過跨境技術轉移專業團隊成員間恰當、合理的分工搭配，助力我國企業成功收購海外目標項目，并大幅提高國際先進技術的引進效率。

（四）優化升級境外收購保險體系，保障出海企業合法權益

此次收購速匯金失敗，螞蟻金融不僅賠償了3000萬美元的“分手費”，同時也影響了螞蟻金融對美投資熱情，并且制約了阿里巴巴集團搭建“全球支付網絡”的步伐。針對于此，我國應優化升級既有的境外收購保險體系，降低因第三方質疑或東道國政府貿易保護等行為導致的收購交易失敗，為中國出海企業帶來的巨大損失。例如，可鼓勵國內保險機構拓展國際項目合作業務，增設企業境外投資失敗保險、延期險等險種，為我國企業的境外收購行為提供基本保障。在此過程中，可參照美國的雙邊投資保險的內容與模式，盡量讓投資雙方個共同簽署保險協定，一旦收購項目出現延期或失敗問題，由雙方根據具體保險協議，共同承擔并購失敗風險。再如，政府應設立海外收購專項保險機構，對由東道國主觀原因造成的收購失敗問題進行專業追討，維護出海企業的賠償請求等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