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釗穎
摘要:而《包法利夫人》提出的難題即“包法利主義”。這是19世紀的法國評論家于勒·德·戈爾蒂埃提出的概念,定義為“人所具有的把自己設想成另一個樣子的能力”,也就是說人幻想自己過上一種生活,而這種生活并不以現實為基礎,甚至與現實相悖,愛瑪就是這樣的。這是人的能力,也是人的心病。因此,單單從女性主義角度分析愛瑪的悲劇是不準確的,這是人性共同的問題。
關鍵詞:“包法利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消費陷阱;難題;自我解救
在修道院受貴族化的教育的一位鄉鎮女兒卻“叛逆”地偷看浪漫主義小說,她瞧不起木訥沒出息的丈夫,夢想神話般的愛情,終于將心底的貪欲釋放,墜入偷情的沼澤。可是她的兩度偷情非但沒給她帶來幸福,反倒給投機商人帶來了可乘之機。揮霍無度的愛瑪最后積債如山,而丈夫無法償還,情人冷漠絕情,可憐的愛瑪選擇了服毒自殺,死了還被“消費”。愛瑪的悲劇總讓讀者們唏噓不已,可若僅僅是簡單的失足婦女自食其果的故事,那《包法利夫人》絕不會成為經典了。《包法利夫人》的偉大不光在于福樓拜“殘酷的寫實”筆觸,更在于故事所反映出來的永恒的難題。
而《包法利夫人》提出的難題即“包法利主義”。這是19世紀的法國評論家于勒·德·戈爾蒂埃提出的概念,定義為“人所具有的把自己設想成另一個樣子的能力”,也就是說人幻想自己過上一種生活,而這種生活并不以現實為基礎,甚至與現實相悖,愛瑪就是這樣的。這是人的能力,也是人的心病。因此,單單從女性主義角度分析愛瑪的悲劇是不準確的,這是人性共同的問題。
一、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難題
愛瑪是浪漫主義者,“她看慣了安靜的風物,反過來喜好刺激。她愛海只愛海的驚濤駭浪,愛青草僅僅愛青草遍生于廢墟之間”。浪漫的愛瑪愛到死也不后悔,現實卻一而再地打擊她。她厭惡丈夫的沒情趣,失望于丈夫的三流醫術;她對羅道爾夫說“我是你的奴才,你的姘頭!你是我的王爺,我的偶像!”,羅道爾夫卻認為她“言辭浮夸,感情貧乏,自以為感動了星宿,實際只有狗熊聞聲起舞而已”;她和情人騎馬、幽會,在星光閃爍的夜晚聽河水潺潺,卻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被情人冷眼相待。
讓人心寒的不止這些,更可怕的是浪漫主義淪為資本主義剝削的對象,可憐的愛瑪在追求解放的過程中掉進了奸商勒樂的消費陷阱。勒樂表面支持愛瑪的浪漫主義追求,卻是心懷鬼胎,利用愛瑪不理智的消費滿足他資本主義利益的野心,僅淺層次批判勒樂和愛瑪無疑是隔靴搔癢,該看清的是西方資本主義利用浪漫主義沖動又無限的特性牟取暴利,把原本積極的人類解放運動置于狹隘的商品消費之中的本質。那些浪漫主義小說是暗藏著資本爪牙的消費性讀物,似是給情竇初開的少女們下了魔咒,讓其卷入對時尚、名流的渴望中無法自拔,原本對純粹美好的愛情的追求變成了對物質金錢的崇拜,難怪讓·波德里亞要在《消費社會》里說:“看起來,唯一被解放了的沖動便是購物的沖動。”愛瑪自以為在偉大地追求解放和自由,卻喪失了別人對她的尊重,喪失了母愛,甚至也沒得到榮華富貴。福樓拜也在小說里寫到:“摧毀愛情的方式很多,不過連根拔起的狂風暴雨,卻是借錢。”表面上看他們在嘲諷浪漫主義,可實際上這是對現實主義(或者說資本主義)惡狠狠的控訴。福樓拜的每一處浪漫式描寫都是現實主義批判的利刃,也只有在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這樣的對比中,才能看出作者對法國社會的深刻審視和反思,才會出現“包法利主義”。
有趣的是法國批評家法蓋認為“在他(福樓拜)身上有一種覺得現實平庸的浪漫派氣質,又有一種覺得浪漫主義空洞的現實主義氣質;有一種覺得資產者可笑的藝術氣質,又有一種覺得藝術家自負的資產者氣質。”連作者本人都無法完全擺脫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雙重影響,可憐的讀者們在看到追求浪漫的愛瑪被現實打敗以及現實資本主義無情的剝削的時候又該如何選擇?
二、“包法利夫人”們的自我解救難題
福樓拜曾痛苦地承認說:“愛瑪,就是我。”愛瑪,何嘗不是“我們”,“包法利主義”的心病不僅在女性身上,也不僅在特定性格的人身上,它是人類共同的難題,如果我們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或者只是停留在批判“包法利主義”的種種表現上,那我們將永遠無法讀懂愛瑪。可如若我們讀懂看透了,想自我解救,又該如何。經濟獨立?婚姻自由?性解放?話語解放?是該跳入資本主義的世界里打拼?還是堅守浪漫主義的忠貞?是該接受現實安分守己?那是否會錯過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包法利夫人》帶領我們直面殘酷的現實,也提出了永恒的疑問,而答案如何,需要我們自己去思考、參透和實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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