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淑一
【摘 要】楊紫燁導演執導的《潁州的孩子》,是迄今為止獲得最高榮譽的華語片。影片用真實的鏡頭記錄了潁州地區艾滋病孤兒的精神世界,看似平淡的拍攝手法,飽含著導演對于這一群體關于愛與尊嚴的闡釋。
【關鍵詞】紀錄片;艾滋病;孤獨;救贖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6-0097-02
《百年孤獨》中一個家族總是在不斷重復名字、重復人生、重復性格,他們每個人之間都缺乏溝通與交流,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互不關心,他們的關系只不過是維持著家族的血脈,他們孤獨又乏味。《潁州的孩子》真實記錄了安徽阜陽潁州地區的艾滋病孤兒的生活狀態,帶給觀眾一種孤獨的感覺。
紀錄片的本質就是呈現最真實、最客觀的畫面,讓觀眾思考。縱觀近幾年有關艾滋病的宣傳片,大都集中在說教或明星陣容的宣傳呼吁上,效果微乎其微,缺乏深刻的挖掘和人文關懷。《《潁州的孩子》是真實的,其關于生存與尊嚴、孤獨與死亡、拯救與救贖的注解,讓人心疼,讓人感到沉重,更讓人思考生命不能承受之“艾”。
一、孤獨·死亡:“向死而生”的悲壯
海德格爾給出的死亡概念是“你要把死亡看作是可能性,人生毫無疑問的是一步一步在走向死亡。”①因此,世界上有“向死而生”這個詞語。我們通常所講的“向死而生”是一個包含崇高意義的詞語,面對死亡得到頓悟,提醒人們不要虛度人生。可是對于導演鏡頭下潁州的這些孩子們來說,“向死而生”是一種別樣的悲壯,因為他們從小就與死亡零距離接觸,就像是“傍晚的朝陽”。他們幼小、稚嫩的心靈還要承受來自他人的異樣眼光。明知生命每天都是未知數,仍然艱辛生活著,是獨孤也是無奈,更是悲壯。
(一)人的精神世界的描繪。“艾滋病”是一個敏感詞匯,雖然村子里的人可能并不能說出艾滋病的全名,以及解釋這種病產生的原因,但是他們固執認為,這是一種一旦接觸就會被傳染的恐怖疾病。本片把焦點對準患有艾滋病的孤兒身上,注重對于他們精神世界的描繪,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無聲無息、孤獨且敏感。
高峻是孤獨的。三歲的他沒有父母,陪伴他的只有一頭豬和一臺收音機。他的眼里滿是空洞和無助,時常通過拍打動物和踢走石盆來無聲表達自己的心情。尤其在影片結尾,遠景深焦距,小高峻緩緩沿著鄉間小路走向遠方,左邊一座墳頭,小高峻的身影慢慢變小,直至消失。
黃家三姐弟是孤獨的。孤獨使他們已經懂得了人情冷暖。面對采訪,他們幾度哽咽,說不出話,長時間積攢的壓力、自卑、恐懼,在鏡頭前如堤壩泄洪般表達出來。在學校,他們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因為父母的病,同學們都對他們躲閃不及。沒有什么比生活在一個集體中被排斥更孤獨的了。
楠楠是孤獨的。父母去世后,相依為命的姐姐因聽信別人的話離開了艾滋病妹妹。幼小的楠楠懵懵懂懂,沉默寡言,甚至不再上學,沒有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天真。
(二)人物心靈空間的倫理化構筑。影片除了聚焦艾滋病孤兒的生活外,同時也介紹了他們生存環境中相關的親人和附近村民。中國人含蓄而糾結的民族性格在片中得到體現。
小高峻的叔叔因為自己還沒有結婚,怕娶不到老婆而不愿意撫養高峻,大伯因為擔心自己的孩子與高峻玩耍,也不收養他。小高峻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黃家三姐弟在采訪中說:“別人都不愿意靠近我們,讓老師把我們調到最后一排坐。”楠楠的二姐聽信別人的話,離開相依為命的妹妹,結婚后也不敢告訴丈夫妹妹的情況,同樣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是否幸福。
作為鏡頭外的觀眾,知道這些人的愚昧,但導演沒有把人性的善與惡、道德的優與劣進行對比。因此,觀眾更能體會到親情與對疾病的恐懼之間的沖突,他們沒有意識,也沒有條件沖破束縛,因此只能封閉、裹足不前。這也從一定方面體現了社會的本質,可謂真實。
二、真實·藝術:波瀾不驚的敘事
從整體上來說,整部影片無技巧、無炫技,大都是用平實的鏡頭來記述事實,這些平實的鏡頭又包含著導演的藝術追求,因此這也是一部“真實與藝術相生的影片”,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平拍的角度。日本電影導演小津安二郎以他的低機位、水平視野的攝影風格聞名于世。平拍表示對人的尊重,也表明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②在采訪孩子們時,導演采用的都是平拍視角。導演楊紫燁在這部影片獲得奧斯卡獎后說:“如果因為我所拍攝的影片,使人們消除對艾滋病的誤解,消除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推動受艾滋病影響的兒童們的生存環境進一步得到改善,那才是對這部紀錄片最大的藝術肯定。”
平拍的角度不僅是一種視聽語言表達方式,更是想表明,這些艾滋病的孩子與我們正常的孩子無異,他們同樣是孩子,需要得到大家的關注和關愛。
(二)真實的語言。作為一種視覺藝術,紀錄片的價值和感染力是由其視聽語言來傳達的。《潁州的孩子》整體呈現出一種灰暗的顏色,這也符合艾滋病這一灰暗話題的基調。有很多中近景,更多是讓主體稱為畫面的焦點,最直接深入主體內心,起到描寫、表意的作用。
整部影片采用方言,也許觀眾聽不太懂,但是保持了紀錄片的真實與客觀。影片結尾,歌聲響起:“輕輕地捧起你的臉,為你把眼淚擦干……”使影片達到高潮,鏡頭落在這些孩子們身上,呈現出孩子們受到幫助前后的對比畫面,也帶給觀眾思考和遙想。
(三)圓形的敘事。值得一提的是影片的敘事結構。該片雖然聚焦整個潁州的艾滋病孩子,但是有突出的人物,一脈下來,講述高俊、黃基三姐弟、楠楠的生存狀況,又分別介紹了黃家三姐弟、楠楠、高峻得到幫助,楠楠一改邋遢形象,梳起了整齊的頭發,成績優異;高峻從一個家庭到另一個家庭,逐漸露出笑臉……首尾相接,這其實是一種圓形敘事結構,當然也映射著“從絕望之中看到希望,從死亡黑暗中看到生之光明。”
三、拯救·救贖:死亡孤獨的重生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孤獨是永恒的。如果潁州長期處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那孩子們承受的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疾病,心靈的創傷也會日漸加重。如果潁州的艾滋病村沒有外來力量的介入,那高俊、楠楠、黃家三姐弟的孤獨就會蔓延為整個潁州的孤獨。因此,影片的第二條線,就不再局限于孩子們的痛苦之上,將“阜愛”慈善機構的救助、幫扶融入進來。如慈善組織挨家挨戶發宣傳單,給該區域的人們科普知識,讓他們免于自身思想的桎梏;慈善組織來到艾滋病孤兒家里,為有困難的孩子尋找新的家庭,或者給孩子身邊的親人普及艾滋病知識,讓他們改變態度。除此之外,節日里,他們會組織這些孩子們一起包餃子、吃餃子、表演節目,有了這些關愛,我們看到,孤獨有了些許消解,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這也許是死亡、孤獨之后的慰藉。
四、結語
該影片在客觀敘事的同時,也帶有幾分公益色彩,片中幾個孩子從孤獨中看到希望,那其他的艾滋病孩子呢?從黑暗到光明的距離又究竟有多遠呢?影片的意義也許就在這里,給予同類型記錄片以范式,給觀眾帶來思考。
注釋:
①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北京:三聯書店,1996.
②陸紹陽.視聽語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參考文獻:
[1]陳曉云,陳育新.作為文化的影像——中國當代電影文化闡釋[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9,253-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