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曙霞
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也對高質量發展做出具體部署,明確提出要著力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圍繞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堅持質量第一、效益優先,促進經濟結構優化升級。
“高質量發展最根本在于深化改革,增強經濟活力、創新力和競爭力。”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黨組成員王一鳴在接受《財經國家周刊》記者專訪時說,在轉向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要形成有效的市場競爭環境,促使企業提高產品和服務質量,這需要確立競爭政策的基礎性地位,進一步打破壟斷。
在王一鳴看來,中國經濟要完成向高質量發展的轉換,要做好三大轉型:從數量追趕轉向質量追趕、從規模擴張轉向結構升級、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
《財經國家周刊》:如何理解經濟領域的高質量發展?衡量指標是什么?
王一鳴:對于發展的質量,在經濟學辭典或者文獻中,似乎缺乏標準的學術定義。從微觀層面看,通常指產品和服務的質量;從中觀層面看,通常指產業和區域的發展質量,例如,產業價值鏈的高中低端就是衡量產業質量的重要標準;從宏觀層面看,主要指國民經濟的整體質量和效益,通常用全要素生產率衡量,高質量發展就是投入少、產出多、效益好的發展模式。
如果從新發展理念的視角定義,高質量發展就是,能夠很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的發展,是創新成為第一動力、協調成為內生特點、綠色成為普遍形態、開放成為必由之路、共享成為根本目的的發展。
所有這些都是衡量發展質量的方法,但目前依然沒有一個達成共識的標準衡量體系,還需要學界探索和研究。而且,高質量發展的衡量體系還要適合我國的發展階段和基本國情,不能簡單地以成熟經濟體的標準作為參考依據。
目前我國正處在結構快速變動期,要充分考慮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特點。高質量發展最根本在于深化改革,增強經濟活力、創新力和競爭力。現階段的主要任務就是要轉向“質量追趕”,以提高供給體系質量為主攻方向,提升產業價值鏈和產品附加值,提高勞動生產率、投資回報率和全要素生產率,顯著增強我國經濟質量優勢。
《財經國家周刊》:對標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國內經濟還存在哪些短板?從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挑戰是什么?
王一鳴:雖然目前衡量高質量發展,還沒有形成共識的標準體系,但依然可以通過與先進的發達國家比較,找出差距。
我們的研發創新能力、人力資本條件與發達國家還有差距。在體制機制方面,市場機制有效、微觀主體有活力、宏觀調控有度的經濟體制也尚未形成。這都是短板。
要開辟新局面,關鍵還是要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指引下,進一步推進改革。
《財經國家周刊》:你曾提出,要完成向高質量發展的轉換,要做好三大轉型:從數量追趕轉向質量追趕,從規模擴張轉向結構升級,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請具體談談。
王一鳴:首先,高質量發展開啟了由“數量追趕”轉向“質量追趕”的新階段。填補“數量缺口”是過去一個時期經濟發展的動力源泉,填補“質量缺口”則是高質量發展階段經濟發展的潛力所在。
改革開放是從短缺開始起步的,當時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填補“數量缺口”。經過40年的快速發展,我們基本實現了數量追趕目標。例如,作為制造業大國,在500多種主要工業品中,中國有220多種產量世界第一,一些領域還出現了產能過剩。
而且,隨著收入水平提高和中等收入群體擴大,居民消費加快向多樣化、個性化、服務化方向升級。未來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填補“質量缺口”,也就是增強發展質量的優勢,創造享譽世界的中國質量。需要注意的是,這里的質量是一個立體的概念,不單單指產品質量。在微觀、中觀、宏觀各個層面,我們的發展質量都有差距,都需要補齊。
第二,從規模擴張轉向結構升級。傳統制造業大規模擴張的階段基本結束了。未來產業發展主要不是靠規模擴張,而要依賴產業價值鏈和產品附加值的提升。要完成這個過程需要推動要素在行業內、企業間的自由流動,以實現要素的再配置。這種再配置,對制度、環境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第三,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我們要素的數量紅利,包括勞動力、資源、土地等都正在消失,環境容量也接近極限,要素驅動的老路走不通了。出路是提高要素效率,而提高要素效率一定要靠科技,靠創新驅動。
當前我們最大的要素瓶頸就是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的不足,所以十九大提出要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財經國家周刊》:高質量發展離不開優良的制度環境。今年恰逢改革開放40周年,為形成有效的市場競爭環境,接下來應該深化哪些領域的重點改革?
王一鳴:在轉向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要形成有效的市場競爭環境,促使企業提高產品和服務質量,這需要確立競爭政策的基礎性地位,進一步打破壟斷。
目前,最大瓶頸在于產權制度改革和要素市場化配置尚未完成。形成與高質量發展相適應的制度環境,需要從三個方面入手全面深化改革:一是加快完善產權特別是知識產權制度;二是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三是構建市場機制有效、微觀主體有活力、宏觀調控有度的經濟體制。
具體而言,國有企業改革、壟斷行業改革、激活微觀主體活力等,都要加快推進。
此外,要關注新興產業當中“贏者通吃”帶來的新問題。和以往的行政壟斷不同,新興產業“贏者通吃”是由技術特性帶來的壟斷,比如一些大的電商、社交、網約車平臺一家獨大引發的種種問題。
行政性壟斷可以通過政府之手去調節去放開,但對于新興產業的壟斷問題,還需要探索符合新興產業特點的公平競爭的規則,切忌“一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