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霞 易金生
[摘 要] 中世紀大學在產生與發展過程中與城市形成了水乳交融、錯綜復雜的經濟和社會關系。中世紀大學與城市經濟互利共生,相互依存;大學學者參與政治生活,規范和塑造著城市管理秩序,大學使城市成為文化中心,為城市贏得美譽。大學在與城市包容共生的同時,與城市的矛盾和沖突不斷。對中世紀大學與城市關系的梳理,還原中世紀城市生活與大學的真相,對現代應用型大學如何定位與城市的關系,實現與城市的良性協調的互動,具有一定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關鍵詞] 中世紀大學;城市;互動;教會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8-2549(2018) 04-0014-04
城市是人類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活動的集合體,是生產和生活的主要載體,是人類文明千百年延續至今的客觀現實。大學作為城市中的重要組織結構成為城市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支撐。大學為城市培養人才,并通過科研、文化、社會服務等服務于城市。當前我國大學與城市之間存在某種程度的脫節,大學生“就業難”與城市用人單位的“人才荒”并存的現象屢見不鮮。[1]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學并未充分發揮自身的社會責任,大學游離于城市的邊緣,與城市生活缺乏有效、良性的互動。作為現代大學原點的中世紀大學從誕生開始就深深植根于城市的世俗生活中,并與城市的經濟、文化、社會生活及各個社會階層產生持續、頻繁、良性的互動。
近年來應用型大學的建設被作為多數地方本科院校改革的目標納入轉型的軌道。“應用型”更強調大學要深度融入地方社會,服務于地方的經濟社會生活和城市發展。應用型大學與地方社會應保持一種怎樣密切且適度的關系,如何主動融入地方經濟發展?不妨追根溯源,探究中世紀大學與城市互動關系的歷史原型,對當今構建和重塑大學與地方經濟社會的良性互動關系不無啟示和借鑒。
一 中世紀大學與城市互利共生,相互依存
中世紀大學與城市的互動關系帶有原發性。中世紀城市的出現為大學的形成提供了最適宜的溫床,而大學因其學術聲譽和人口的密集反哺城市經濟。10~11世紀,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人口的普遍增長,歐洲城市開始復興。城市聚集了密集的人口、繁榮的商業及新興的手工業,城市經濟的繁華和富庶為提高精神生活、豐富知識領域創造了前提。中世紀的城市為大學的形成提供充足的物質條件,能滿足大學的多種需求。首先,城市交通便利,占據優越的地理位置,方便四面八方的學人和資金向同一地點匯集。中世紀的原型大學博洛尼亞大學的產生與其便利的地理位置有一定的關系,巴黎大學的產生與“巴黎淳樸的民風、有益身心的新鮮空氣、豐富多樣而價格低廉的食物”[2]有關,牛津大學在產生前牛津已成為一個商業重鎮。另外,城市筑有堅固的城墻,為城中居民提供必要的保護。其次,中世紀大學沒有固定的校園和校舍,學生和教師一般會向市鎮的居民租賃公寓、房舍或教堂作為宿舍和教室。此外,學人們的日常生活用品,如筆墨、紙張、衣服、書籍等和其他生活需求也要依靠城市的市場供應,城市中散落的餐館、酒肆等娛樂場所也為學者的慶典、宴飲、請客等活動提供方便之所。
由于城市得天獨厚的地緣優勢,人們成群地涌入城市謀生,知識分子也在其中。他們希望跟隨某位知名學者學習,獲得謀生的知識和技能。學者也因自身的高深學術吸引了大批追隨者。學生大規模地紛紛涌入城市,教師群體也隨之增加。學生和教師群體的結合,隨著規模的擴大,慢慢形成中世紀的大學組織。如意大利著名的法學家歐內烏斯,知名教會法學家格雷田,造就了博洛尼亞大學以法學著稱[3],神學家阿拉伯爾因在巴黎大學講授修辭術和邏輯學而聞名,大量學生慕名而來。中世紀城市經濟的繁榮和生活的便利能滿足學人的多種需求,雖然中世紀大學在與世俗勢力與教會的斗爭中屢經遷徙,也從未從城市遷往鄉村。
大學與城市相互依賴,構成互利互惠的關系。據拉斯達爾估計“大學在13世紀時可能有五千人,牛津大學的學生在14世紀時最多在1500人到3000人之間,巴黎大學在14世紀鼎盛時期約有6、7千人”。[4]龐大的學人群體的各種需求和消費繁榮了城市市場,帶動了城市經濟生活的發展,增加了市民收入和市府稅收。尤其是市民,通過租賃房屋、買賣商品、提供勞役和服務等方式從學人那里賺取錢財,獲利甚多。不但如此,市民更可以向學人們借款放貸,賺取高額的利息。大學成員及遵守大學章程的“客戶”也要向政府繳納賦稅,由于大學的各種需求而衍生出相關產業,如羊皮紙制作、燈燭制作、草紙商人、書商、外科醫師等,活躍了城市經濟。
另外,大批學人們的到來還提升了城市的文化氛圍和教育水平;更能夠為城市贏得大學城的美名。像博洛尼亞、牛津、劍橋、薩拉曼卡(Salamanca)、科因布拉(Coimbra)等城鎮此前都是僅有幾千人口的小城,此后卻因建有大學而成為蜚聲數百載的大學城。大學城自中世紀開始就享有與眾不同的地位和聲望,城市甚至愿意出資支持城內大學的發展。大學對中世紀的城市如此重要,以致博洛尼亞城市當局制定嚴厲的制裁措施防止大學遷移,甚至要求全體教授宣誓不得離開博洛尼亞城,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巴黎、薩萊諾、牛津等地。
二 中世紀大學的教學活動與城市發展的耦合性
中世紀城市的發展使社會需要更高層次的人才,而中世紀的傳統教會學校和騎士教育已不能滿足新的政治、文化和經濟的需求。此時中世紀大學順應社會需求應運而生。其一,城市隨著經濟發展,出現了許多新興部門,機構增多,急需專業人才來管理市政及處理對外聯系和交涉。其二,城市的建立促進了商業和貿易的發展,形成了對新的專門知識的強烈需求。如航行中需要航海的知識,經商需要商業方面的知識,貿易發生糾紛訴訟時需要法律方面的知識。[5]其三,城市始終存在的世俗勢力與教會勢力的斗爭,為了獲得地方的權力和城市的自治,市民階層希望從羅馬法中獲得理論支持,對教育的需求越來越大。中世紀大學一般開設文、法、神、醫四科,學科設置以應用學科為主,具有強烈的職業性,為教會、政府部門、國家機關培養牧師、教師、律師、文職人員等實用人才。博洛尼亞大學最初以法學研究著名,它的產生適應了11世紀和12世紀城市生活的繁榮所促成的意大利北部城市對羅馬法學者的大量需求。“當時社會所充斥的教權與皇權之間的競爭,自治城市與世俗勢力、教會勢力之間的競爭,使得羅馬法或民法的重要性凸現,研究學習羅馬法成為一種極具現實意義的行為。”[6]同時著名的羅馬法學者歐內烏斯長期在此講學,吸引了大批來自歐洲各地的學者和學生,由此博洛尼亞大學作為教會法和羅馬法的研究中心逐漸形成。
中世紀大學課程的開設、教學、人才培養表現出明顯的功利性。部分學生在大學修習實用性課程,只是為畢業后謀得一份穩定的職業。“大學的起源是與功利主義價值觀密不可分的。大學的發展是作為對壓力的慣性反應,利用教育的力量來滿足社會職業、教會和政府的需求。它們的基本目的還是為那些有天賦的、將來以就業為目的的學生增加教育機會,使它們能夠在教會階層或公民政府里,或某些法律和醫學領域獲得謀生手段”。[7]而大學為滿足城市生活的需求所提供的職業訓練和培養的畢業生在各個領域都深受青睞和歡迎。如法學畢業生的辯論技能及思辨能力足以應付政府各個部門的復雜事務。意大利和法國的大學畢業生一般進入政府、皇家、教廷部門,作為政府顧問、法官或意識形態的維護者。“通過招聘這些畢業生,羅馬法和教會法的原則滲透到歐洲管理機構的方方面面。”[8]可以說,中世紀大學通過為社會各個部門和領域培養實用人才籍以普及的法治原則和學術精神架構起歐洲社會的基本組織結構及其運行秩序。
中世紀大學課程設置具有靈活性,可隨時根據社會需求及政府要求做出調整。科班稱,“中世紀大學是靈活和可改變的實體,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自我調整來滿足社會的職業和商業需求,就無需取消自己的基本的學術功能。它們以這樣一種方式進行調整,即并不要投入太多的資源,但一旦時尚的職業過時了,它們就會毫無負擔的放棄時髦的課程而轉型。”[9]12~13世紀意大利市鎮當局處于半獨立地位,出于擁護共和制、及參與帝國和教廷的政治等需求,對雄辯術知識廣泛需求。“一些為市政官員甚至大學教師轉杯的雄辯范文的專用手冊,佐證了在意大利社會滲透于大學生活早期的修辭學的巨大影響力。意大利的大學也為這種雄辯修辭學的需求作出了努力,而寫作修辭學或寫信藝術是大學所承擔的專業責任”,[10]后來在意大利的文學院中上升到主導地位。而牛津大學考慮到有些學生學習短暫的課程為商業生涯做準備的需求,從亨利三世統治初期開始,便有一些教師專門從事“有用科目”的教學,這些應用性課程涉及書信寫作和文書寫作,層次較為簡單和單一,但卻可以直接用來解決商業管理中的實際問題。
三 中世紀大學參與政治生活,規范和塑造城市管理秩序
中世紀大學的學者常兼有雙重身份,他們既是大學的教師,又是教會的主教、牧師或者法官、政府機構的職員。在以博洛尼亞大學為代表的學生型大學中,部分學生具備從政的社會經驗,也兼任教區的牧師或政府的重要官員。他們經常參與國家的政治事務,當然,大學作為政府和教會制衡的中間力量更為世俗政府所愛重,國王也賦予學者管理國家政治管理的權力。大學與國家及城市的政治生活的有著錯綜復雜的聯系。14世紀后期,巴黎大學在結束分裂教皇統治的大分裂運動中起了帶頭作用。它曾自稱為“法蘭西國王陛下之長女”,[11]在神學事務中扮演者國際仲裁人的角色。拉斯達爾也提到“在內戰期間,法國的國家議會已很少行使權力,……由于國會的缺席,使得巴黎大學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法蘭西國王的常務理事會。甚至,巴黎大學還同時扮演者全民教會的角色。”[12]大學的意見、聲音一度成為影響國家政治事務走向的重要力量,但中世紀后期巴黎大學逐漸成為國王或教會派系斗爭的工具,“每一個王公貴族會自然而然地尋找受過良好訓練的教士來作為自己的政治工具,……大學的認可已被大家公認為所有政治黨派處理重大政治危機的必要支持,而如果政治黨派無法順利獲得來自大學方面的支持,他們就會采取脅迫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13]
中世紀大學對城市生活的影響還體現在大學直接掌握市政管理權。大學在與政府、教會的力量斡旋中及與市民階層的斗爭中獲得了高度自治權,如內部自治權、免除賦稅、兵役權、學位授予權、罷教及遷校區,另外大學還享有特權,如學者赦免權、可設特別法庭獨立審判權。隨著在一次次的沖突與斗爭中大學所發揮的舉足輕重的作用,大學的獲得更多的特許狀以致大學的監管特權逐步擴展以致延伸至市民生活領域。以牛津大學為例,一開始校長的裁決權只是對校內員工的審判權,后來獲得了對校外人員民事行為的審判權,后來又增設對校外人員破壞治安的刑事懲處裁決權,再到后來大學的自主管理權已波及到“教士的‘家庭成員、儀仗前導、羊皮紙制造者、照明用具制造者、作家、理發師、以及‘其他穿制服和長袍的工作人員”。[14]1335年牛津爆發了史上最嚴重的大學與市民的暴力沖突,其處理結果反而使大學擁有了監管商品市場、經濟運行秩序的權利,“面包、烈酒、和啤酒的法定價格,度量衡的法定標準,對壟斷和囤積案件的審理權利,對‘食物的管理、對大學教職員工及校外人士雙方攜帶武器行為的懲治,對清理和鋪設街道的管理,對擁有特權者財產的估定及納稅標準的制定等,都完完全全單獨歸于大學校長名下。”[15]大學作為城市秩序的監管者已完全進入城市生活的中心,學術、真理、高深知識中倡導的正義和文明在規范和重塑城市運行秩序中得以體現。“如果有釀酒商和酒店老板釀制了質量低劣的啤酒,或者面包師在自己出售的面包上缺斤少兩,并經大學校長訓斥之后仍不思悔改,便會被處以戴枷示眾或驅逐出城的懲罰;如果大學膳食委員會通宵賭博的話,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零售商和手工藝人被要求在牛津大學及其轄區范圍內發誓棄絕所有不正當的游戲;兩個在言語上沖撞訓導長辦公者被處以監禁,知道他們發誓言行都對大學效忠才得以釋放。”[16]學者們以“學術秩序”引導市場秩序,通過勸誡市民在市場交易中的不端行為、懲惡揚善,糾正不良的社會習氣,中世紀的知識分子作為社會的良心肩負起維護社會公平、道義的責任,對于普及社會道德、推動城市的文明進程和良性運轉奉獻了熱情的社會責任,發揮了重要作用。從校長法庭對違規、違法者所采取的懲處措施來看,大多量刑較輕,相對溫和,如“訓導”“發誓杜絕”“處以罰金”或驅逐出城,而不主張血腥和暴力的方式。當然,學者們在實施城市治理時不可避免地將學術思維移植到世俗糾紛的處理中。它遵循一種“學術邏輯”而非市政當局掌控的“權力意志”,即一切矛盾、沖突、主張在可能的范圍內都是可以協商、討論的,它以民主、自由甚至寬容的方式達成諒解,并非絕對的非此即彼。在涉及大學學者或特權階層人士的爭執時絕大多數的案件都會訴諸仲裁,也有一些會在校長的支持下雙方達成和解協議。更奇特的是如果兩幢宿舍的學生彼此之間產生了嫌隙,而他們最終的解決辦法就是讓雙方的首領互相親吻并冰釋前嫌。“這種家長式的爭端調解制度就像父母調停孩子們之間的矛盾一樣,能夠在溫和的狀態下對當事人進行懲處,同時也能修補當事雙方破裂的關系”,而避免了“以暴制暴”的懲處方式所引起的仇恨和矛盾。拉斯達爾總結道:“正是中世紀大學的這種歷史傳統,在很大程度上讓我們認識到了文明和教化是如何成功地約束和克制了人們——即使是社會最底層人們——的自然沖動。”[17]
四 中世紀大學與城市的纏斗構成大學常態化的生存圖景
大學與城市并在包容共生,互惠互利的同時,二者之間也存在矛盾與對抗,甚至表現為嚴重的暴力沖突,學界稱之為“市鎮與學袍之爭”。翻開中世紀大學的歷史,大學與城市的斗爭屢見不鮮,俯拾皆是。可以說,一部中世紀大學成長史也是同城市抗爭的血淚史。中世紀大學的教師和學生來自不同的國家。這些數量可觀的外來人和陌生人匯聚在城市中,這本身就會被城市視作一種安全隱患。中世紀的城市自身就是一個由本城中的居民所組成的全城公社(communio,communitas)[18]市民們彼此熟識、互相信任,由此保證了城市治安的穩定。而大批外來人的出現必定會在本來封閉的城市生活圈內造成疑慮和不安。而事實證明,無論在巴黎、博洛尼亞還是牛津劍橋,中世紀大學的學人與城市的居民之間摩擦不斷,成為普遍的社會現象。
大學與城市沖突大多是由一系列偶發事件造成,如學者不滿城市的待遇而出走其他城市、學生與市民的爭執與斗毆、市政官、教會與校長的矛盾等,都會引發大學與城市的持久對抗,甚至造成暴力流血事件。由于大學的團體屬于“外來群體”,每次沖突的開始階段一般都處于劣勢。然而在王權或教權的庇護下,大學敢于與城市作持久的對峙。中世紀大學在本質上屬于獨立的法人團體,既不隸屬于教會,也不效忠于國王,當市校沖突得不到合理解決時,大學會通過罷課、集體遷徙、學人出走等形式制裁城市,捍衛自身的合法權益。大學的集體遷徙不僅催生了新大學的誕生,如牛津大學的產生源于牛津師生從巴黎的返回,牛津師生遷徙導致劍橋大學的產生,也迫使政府和教會不得不做出妥協,賦予大學更多的自治權和特權,鑒于大學在城市經濟和文化生活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
在1228~1229年巴黎大學與市民的沖突事件中,大量的學生被士兵謀殺,而教會和法院處于圍觀狀態。巴黎大學先是采取罷課、后又解散大學以維護自身權利。巴黎地方法院向市民發出警告,鑒于“他們而造成的學術人口的離去、使得這座偉大的首都已經在城市聲望以及商業繁榮兩方面遭受無可估量的損失”,[19]兩年后,巴黎大學重新開放并藉此爭取更多的特權。巴黎大學在市校之爭中一次次獲得勝利,“意味著一股新生的力量開始介入歐洲政治格局,在此之前,貴族和牧師壟斷著歐洲的的政治生活,但由于大學的勝利和發展,一種新的學術秩序開始與前兩者一起共同影響歐洲人的生活”。[20]
五 結論與啟示
中世紀的大學和城市之間形成了密不可分但又錯綜復雜的經濟和社會關系。中世紀城市復興和商業繁榮是文化發達的前提,而城市更為中世紀大學提供了唯一的舞臺和發展空間。大學的生存離不開城市,而城市也從未真正擯棄過大學,盡管兩者之間齟齬不斷,但在一次次的沖突和危機中總是能找到妥協點,而使相互利益得到平衡。[21]從二者互動關系的梳理中可以發現以下幾點。
第一,中世紀大學與城市的互動始終處在頻繁、持續的過程中,大學與城市生活的融合是自然天成的。城市經濟的繁榮催生了大學,大學主動參與城市生活,城市創辦大學,大學以其知識傳授和人才的培養塑造城市的社會結構、引領城市文化、推動城市文明化的進程。正如艾倫·科班所說“中世紀大學的畢業生奉獻的是訓練有素的大腦,影響著政治觀點和塑造著教會政策。……從13世紀開始,大學就是中世紀歐洲公共辯論有爭議的政治和意識形態問題的傳播舞臺”。[22]如果以回歸大學原點的視角來看,現代大學與城市互動的冷漠、疏離狀態,游離于城市生活的中心,是一種非常態化的存在,違背了大學的本性。
第二,中世紀大學作為“學者和學人”自發組成的社會組織,享有獨立的自治權。它始終游走于教會與世俗政府之間,作為二者權力的制衡以及在政治、文化、經濟生活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不斷為自身爭取更多的自治權和特權,真正實現了“學術自由”和“大學自治”,而中世紀城市穩定的運行秩序在大學與城市的一次次爭斗中被重塑和升格。大學一旦臣服于教會或王權,淪為國家制度的統治工具,作為城市的文化和知識中心很難再發出正義的聲音。德國教育家洪堡在談到柏林大學的組織結構時曾宣告:“絕不能要求大學直接地和完全地為國家服務。而應當堅信,只要大學達到了自己的最終目標,它也就實現了而且在更高的層次上實現了政府的目標。大學由此產生的影響遠遠超過政府的范圍,遠非政府的舉措所能企及。”[23]
第三,中世紀大學與城市的互動關系可以從政治、經濟、文化等多種社會視角考察,由于中世紀大學功能的單一性,它對于歐洲社會的政治、文化及社會生活的影響遠遠超出對城市的經濟貢獻。中世紀大學在產生初期無意服務于社會,但在與城市生活錯綜復雜的纏斗中不自覺地融入社會生活,并通過調整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主動適應城市的多種需求。由此,“大學穩步參與社會事務,與有組織的職業生活結構逐步相連,以及普通學生為求學所跋涉的世俗道路,這意味著,大學作為滿足世俗政府、教會、法律、商業及貿易需求的職業中心的公眾形象開始受到歡迎。”[24]隨著現代大學功能的拓展,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應用型人才的培養可直接融入城市生活,服務于地方社會的經濟發展。但立足社會、與社會各要素間的持續良性互動應是現代應用型大學生存的根本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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