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白葡萄酒》的諷刺藝術分析

羅德瓊

摘 要：愛倫·坡是世界上一個無法忽略的名字，他的最大成就當屬他的短篇小說創作，他不僅在美國文學史上頗有建樹，而且給世界文學留下了不少短篇傳世佳作。《一桶白葡萄酒》就是愛倫 · 坡最完美的短篇小說范例。小說里每一句、每一行、每一注釋成就了愛倫 · 坡的效果統一論，也符合他“為藝術而藝術”的創作原則。雖然它們看似簡單，但諷刺無處不在。因此，此文分析《一桶白葡萄酒》的多種諷刺藝術：結構諷刺、言語諷刺、戲劇性諷刺。

關鍵詞：愛倫·坡；一桶白葡萄酒；諷刺；分析

愛倫·坡（1809-1849）是美國文學史上一個無法忽略的名字，他同歐文、庫柏、霍桑等大家各領風騷，而愛倫·坡最大的成就當屬他的短篇小說創作，他不僅在美國文學史上頗有建樹，而且給世界文學留下了不少短篇傳世佳作。《一桶白葡萄酒》就是愛倫 · 坡最完美的短篇小說范例。故事以意大利為背景，情節相當簡單，也只有兩個人物，第一人稱講述者蒙特雷索向受害者福圖納多報復的故事。他聲稱福圖納多一再傷害他、侮辱他，他忍無可忍，發誓要報復福圖納多。因此，在一個狂歡夜，人們在舉行興高采烈的慶祝活動時，蒙特雷索想方設法設下陷阱，殘忍而瘋狂地報復不幸的福圖納多，卻沒人發現。整個故事嚴絲密縫、渾然一體，從人物塑造、場景描寫到氛圍營造、情節發展，無不圍繞整體效果展開，淋漓盡致地鋪陳出陰森詭譎恐怖的效果，令讀者感到巨大的驚訝。小說里每一句、每一行、每一注釋成就了愛倫 · 坡的效果統一論，也符合他“為藝術而藝術”的創作原則。雖然它們看似簡單，但諷刺無處不在，貫穿在整個故事中。 諷刺是一種微妙的幽默矛盾看法，賦予一個看似簡單的陳述或事件不同尋常的意義，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在各種文學作品中。[1] 因此，本文分析《一桶白葡萄酒》的多種諷刺藝術：結構諷刺、言語諷刺、戲劇性諷刺。

一、結構諷刺

結構諷刺是指在文學作品中涉及到幼稚或受迷惑的主人公或不可靠敘述者，他們對世界的看法大相徑庭，而只有作者和讀者才看得到真實情況。[2]首先，故事發生在講述人講述的半個世紀以前，卻沒人知道。為什么蒙特雷索要把它講出來，是良心發現還是倍受精神折磨？他可能是在同他的晚輩談話，或許在向一位牧師作最后的懺悔。“半個世紀過去了，沒有人再去打擾他們。愿亡靈安息吧！” [3] 福圖納多被糊里糊涂活活砌在凹洞里了，他能安息嗎？第二，蒙特雷索蓄謀復仇已久，但他選擇狂歡節實施最恐怖的犯罪，因為他確信人們在盡情狂歡時，不可能有人發現他， 目睹他犯下的暴行，也不會引起福圖納多的懷疑。而且，早在這之前，他借狂歡節之名把仆人們都打發走了。故事發生的時間、講述的時間對那個時代、對蒙特雷索都是極大的諷刺，一個人的消失、罪惡的發生卻無人問津。惡魔般的兇手沒有受到懲罰，還泰然處之。而且蒙特雷索來自一個古老的貴族家庭，相當有品位，具有惡魔一樣的智慧，因為受到福圖納多侮辱，他就精心安排、窮兇極惡報復、活埋福圖納多。他的聰明恰到好處，做得完美無缺。此刻，愛倫·坡把諷刺發揮到了極致。第三，故事發生在蒙特雷索家的地窖里。地窖堆滿尸骨、酒桶和酒架，拱頂上掛滿了像青苔一樣的硝石，空氣混濁，而且齷齪、恐怖，令福圖納多咳嗽不止，預示著即將發生恐怖的罪行。但是，福圖納多卻全然不知，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品酒的行家，興致勃勃地跟著蒙特雷索走向地穴深處，走向死亡的深淵。地窖的盡頭，沒有白葡萄酒，只有花崗巖、鐵鏈、鐵環、掛鎖，還有一堆砌墻用的石頭和灰泥。凹洞沒什么特別的用處，正好用來活埋福圖納多；蒙特雷索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連泥鏟都帶著，驕傲的福圖納多卻一無所知，這是對福圖納多更大的諷刺，也是對蒙特雷索潛在罪惡的諷刺。

二、言語諷刺

最簡單的諷刺形式就是言語諷刺，它指”正話反說，所言非言”。[4]首先，在熱鬧非凡的狂歡節期間，笑里藏刀、一心想復仇的講述者蒙特雷索碰到了喝了不少酒且打扮得像小丑一樣的福圖納多，他假裝苦惱，對福圖納多說，“親愛的福圖納多……你今天看上去氣色很好，我得到了一大桶據說是阿蒙蒂拉多白葡萄酒，但我不能肯定。”[5]其實福圖納多得了重感冒，一點都不好。但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把福圖納多引向他早已設下的陷阱。其次，蒙特雷索故意多次提到盧克西——一個品酒行家，從而激起福圖納多的驕傲之心，最終達到他罪惡的目的。“……我準備去找盧克西……他會告訴我……”“不，朋友，我可不能因為你心地好就強迫你吧。我看得出，你很忙，盧克西……”[6]“再說，還有盧克西呢……”[7]“葡萄酒就在這里面，要是盧克西……”[8]，他巴不得福圖納多去幫他品酒，否則，他無法實施他那惡毒的計劃。第三，蒙特雷索虛情假意關心福圖納多，“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你的身體精貴……你是個值得大家牽掛的人……咱們還是回去吧，要是你生病了，我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9]“……快，咱們還是快回去吧，你的咳嗽……”[10]“真的很潮濕。我再求你一次，咱們回去吧。不回？那我只能離開你了，但是走之前，我還是會給你力所能及的照顧的”[11]“幸運”、“責任”、”照顧“這些字眼聽起來悅耳，但都是蒙特雷索冠冕堂皇的話，想激起福圖納多的傲慢性格，讓他死于他的性格弱點。福圖納多卻十分驕傲，他認為自己根本不可能死于微不足道的感冒，以他貴族的身份地位，要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所以，盡管蒙特雷索三番五次假情假意勸他回去，都被他拒絕了，毅然決然地走向死亡的深淵。蒙特雷索貌似善良的言語是對潛在罪惡的極大諷刺。因為似乎善良的言語才能讓受害人有足夠長的時間活著，直到他被鎖在花崗巖上，活埋在地窖的凹洞里。第四，當蒙特雷索見到福圖納多時，他不停地微笑著。福圖納多還以為是溫馨而友好的微笑。但這微笑是邪惡的微笑，是計劃著活埋福圖納多的微笑。蒙特雷索的第一句話“見到你很榮幸。”[12]其實是反話，實際上，“不幸的”福圖納多一會兒就要被活埋了。而且，當福圖納多為蒙特雷索家族埋在地穴中的人干杯時，“為你的長壽，干杯。”[13]這看似好心的祝福是對蒙特雷索骯臟內心的極大諷刺，他一點都不知道他正在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干一杯。蒙特雷索口中的字字句句與他殺人不眨眼的行為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對口是心非的蒙特雷索的極大諷刺。

三、戲劇性諷刺

戲劇性諷刺是一種能達到超自然優越感的寫作手法。在文學作品中，作者利用此手法讓讀者對作品中主人公的處境了解更多，能預測主人公截然不同的未來，而其本人一無所知。[14]雖然在故事開頭，講述者蒙特雷索暗藏報復的殺機，但是他不想冒風險，不想受到懲罰，不想得到報應，更不能讓仇家知道自己是復仇者，所以他對福圖納多像往常一樣，笑臉相迎、阿諛奉承，想問問他新收購的白葡萄酒怎么樣，他用罕見白酒捉弄福圖納多。自詡是品酒行家的福圖納多決心去品嘗蒙特雷索家的美酒，即使存放葡萄酒的地窖太潮濕而且硝石會影響本就感冒的身體。然而，蒙特雷索披著黑綢面紗，確保不被認出，答應和福圖納多去地窖品酒。當他們下地窖時，福圖納多搖搖晃晃，每走一步“帽子的鈴鐺就響一下”，創建一種歡樂的氛圍，這是蒙特雷索想盡快結束福圖納多生命的象征。他們走到地窖深處，硝石引起福圖納多不停咳嗽，而且他醉眼朦朧，蒙特雷索還不停讓福圖納多喝酒以抵御寒冷和硝石的臭氣，好讓他暫時活著。 [15]這座右銘和紋章意味著整個蒙特雷索家族史就是一部復仇史。讀者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將會是什么結果。洞穴深處，天越來越冷，硝石霧氣越來越大，福圖納多又喝了一瓶格拉夫白葡萄酒，他一飲而盡，用很夸張的手勢把酒瓶往上一拋，這是共濟會會員才有的手勢，福圖納多確信蒙特雷索不懂。他不知道這又在侮辱蒙特雷索，把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加劇了他自身的死亡。福圖納多拿出隨身帶的泥刀，這也是共濟會的標志之一，一般的人成不了共濟會成員。然而，蒙特雷索卻拿泥刀致福圖納多死亡，這是雙重的諷刺。他們繼續朝前走，看見了許多蒙特雷索親屬的墓穴，這也是福圖納多將度過余生的地方。具有諷刺性意味的是，福圖納多要與蒙特雷索的親屬待在一起。蒙特雷索讓福圖納多進入一個小地穴，并且告訴他白葡萄酒就在里面。當福圖納多一踏進去，蒙特雷索馬上跑過去用鏈子把他鎖在了花崗巖墻上。福圖納多酩酊大醉一點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對蒙特雷索的行為也沒怎么抗拒。蒙特雷索動作非常快，找到建筑石材和灰漿，一層又一層砌上入口處。蒙特雷索聽到里面傳來哀嘆聲、鏈子憤怒振動聲、一連串尖叫聲、一聲長長而低沉的笑聲。福圖納多的聲音給蒙特雷索的玩笑畫上了句號。最后，蒙特雷索嘲笑般地重復著福圖納多的哀求“看在上帝的份上，蒙特雷索。”然而蒙特雷索拿著火炬朝開口處看了看，聽到了福圖納多鈴鐺的叮當聲，把最后一塊石頭砌上了。他一邊往上砌墻，一邊嘲弄福圖納多，盡情品嘗復仇的快樂。

總之，《一桶白葡萄酒》這部小說正符合愛倫·坡的理論，“在短篇小說這種文藝形式里，每一事件，每一描寫細節，甚至一字一句都應當收到一定的統一效果，一個預想中的效果，印象主義的效果。”[16]寫得好的小說中的一切必定有助于總體效果。愛倫·坡不停使用諷刺促成了這完美短篇小說的完全統一：飲酒讓福圖納多感到溫暖，以便繼續他的死亡之旅；鈴鐺叮當響宣布他的死亡；狂歡節的氛圍掩蓋蒙特雷索的暴行；福圖納多的名字、他的紋章、他有心無心的言語，他沒記住蒙特雷索的紋章是什么樣的，對蒙特雷索會是共濟會會員進行嘲笑，無一不是在諷刺。

[參考文獻]

[1]波爾蒂克（編）.牛津文學術語詞典（自譯）[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2][4][14]同上.

[3]倫·坡（著）.愛倫·坡短篇故事全集（自譯）[M].上海：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8：51. [5][6][7][8][9][10][11][12][13][15]同上.

[16]愛倫·坡（著）.愛倫·坡短篇小說集.陳良廷，徐汝椿，馬愛農（譯）[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作者單位：內江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四川 內江 6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