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的產業“牛鼻子”

龐清輝

2018年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開局之年。5月31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審議《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會議指出，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對“三農”工作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是新時代做好“三農”工作的總抓手。

“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十九大報告提出的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其中，產業興旺是第一位的，是鄉村振興的重點。”6月9日，在北京舉辦的2018中國鄉村振興·產業興旺高峰會議上，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張寶文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說。

張寶文認為，這是我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決定的，要求我們大力培育農業農村發展新動能，激發農業農村經濟活力，奠定鄉村全面振興物質基礎。

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對產業興旺也做出了具體明確的部署，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全國兩會期間提出鄉村振興的五個振興，第一個也是產業振興，可見產業興旺在鄉村振興戰略中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那么在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中，如何才能達到產業興旺的要求？我國鄉村與產業興旺還有多遠的距離？

產業振興的重要機遇

在國務院參事室特約研究員、中國農經學會會長尹成杰看來，產業興旺是農業農村質量發展、轉型升級的關鍵所在。

“我國農業薄弱，農村發展滯后，農業的質量效益比較低，農業成為‘四化同步推進的短板，根本問題在于農村產業、農業產業的發展。所以，在鄉村振興戰略中要突出強調產業興旺這個基礎。”尹成杰說，過去這些年來，農業農村發展很快，但是，更多是總量的擴張、規模的擴大，“今后只有抓住產業興旺，才能夠解決提質增效、轉型升級的問題，實現農業農村兩個現代化。”

農業農村部黨組副書記、副部長韓俊認為，實現鄉村振興，特別是產業振興，面臨著重要的機遇，也具備良好的基礎和條件。

首先，“隨著全社會收入水平的提高，全社會對農業農村的需求變化正在引發農業農村供給側深刻的變革。”韓俊說，城鎮居民對農業農村的需求日益多元化、高級化、個性化、特色化，生態農業、有機農業、定制農業、創意農業、休閑農業、鄉村旅游、農村電商這些產業的發展，面臨著重要的需求動力，也面臨著重要的發展契機。

其次，韓俊認為，鄉村交通網絡的不斷完善，互聯網信息技術的不斷普及，使鄉村和城市的距離縮短；物流配送體系的發展，農村市場的連通性，農村與城市的連通性，使得農村市場的連通性得到加強。

再者，“近年來，以各種形式出現的新回鄉現象，新上山下鄉現象大量地出現，顯示著鄉村的吸引力在一些地區明顯增強、看好鄉村發展機遇的人不在少數。”韓俊說。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從目標要求來講，韓俊認為要做好兩篇大文章。

一是深入挖掘農業的多種功能。“目前中國農村人均耕地少而分散，靠著少而分散的人均耕地，農村不可能富裕起來。”韓俊說，看一下日本的農村，到現在為止，從事農業收入能達到社會平均水平的農戶不到10%，大約只有9.6%。日本農民單純務農的話，90%的農民收入也難以達到社會平均收入水平，“日本農民是怎么富裕起來的呢？就是靠發展鄉村的產業，靠為農民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日本提出了‘六次產業，我們叫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

二是深入挖掘、深入開發鄉村的多元價值。“如果挖掘好農業的多種功能和開發好鄉村的多元價值，我想鄉村產業體系就可以真正構建起來。”韓俊說。

如何達到產業興旺

不同于以往農村產業的構建，鄉村振興戰略所說的產業興旺，新在什么地方？落在哪些行業？

韓俊認為，第一，產業必須要適宜農村，充分發揮農村的比較優勢，富含農業農村的氣息，存在鄉村的價值，不能簡單移植城市的二三產業；第二，必須扎根農村，從農村本土生長，與農業農村密切相關，能夠廣泛帶動農民群眾參與，實現共同富裕；第三，必須體現深度融合，要實現城鄉、產業雙向借力、聯動發展，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在這個基礎上，逐步形成分工明確、運行高效、多元化發展的鄉村產業體系；第四，必須體現綠色環保，要大力發展環境友好型的鄉村企業，絕不能搞污染下鄉。

鄉村產業涉及的門類范圍廣、行業眾多，“今后要重點支持發展現代農業、農業生產性服務業、農民生活性服務業，大力發展農村的傳統手工業，大力推進產地農產品的粗加工，積極發展農產品的精深加工，大力發展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發展鄉村建筑業、鄉村生態產業、環保產業，發展鄉村文化產業等。”韓俊說，這個單子還可以列得更長。

田園綜合體概念是2017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出的全新概念。在尹成杰看來，田園綜合體是農村的創造，是農村綜合改革綠色發展的產物。要按照田園綜合體要求，以農民合作社為基礎，讓農民廣泛參與，大力發展生態農業產業、循環農業產業、創意農業產業、體驗農業產業。”

他認為，要培育田園綜合體的特色和優勢，實現體制機制、產業創新共建發展，形成集特色鮮明、內容豐富、生態環境創意體驗于一身的田園綜合體。

在大力培育農村產業興旺的新業態、新動能方面，尹成杰也有諸多看法。他認為在構建戰略性農產品產業方面，要圍繞糧食、肉類、蔬菜等戰略性農產品，打造戰略性農村產業。“這里面很重要的還是要確保國家糧食安全，要深度開發和打造糧食產業，把糧食生產變成糧食產業。口糧要絕對安全，同時還要保障其他的農產品，比如戰略性農產品的有效供給。這要作為農村產業興旺的重要著力點。”

另外，目前我國農產品加工產值和農業總產值的比例和歐洲發達國家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也說明這方面發展的空間和潛力巨大。“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我國農產品的加工業將迎來發展的黃金期，成為創造社會財富的新型制造產業。”尹成杰說，現代農產品加工產業應該成為產業興旺的主導產業。

與此同時，不少專家對農業農村社會化服務產業的發展也提出了建議。“這方面的農業需求和農村需求是很大的。”尹成杰介紹，美國農業人口占總人口比重不到2%，在美國為農業服務的社會化組織人口占14%，播種、田間管理、流通等環節的農業工作量，大部分由社會化服務組織承擔和完成，“這是建設現代農業的必經之路。”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農村研究部部長葉興慶也認為，科技進步、農田水利建設、農民培訓、耕地地力保護等領域的投資，在整個農業政策里面所占的比重長期偏低。

“國際上剛好相反，包括歐盟、美國，最近這十年它們的支持政策大幅度調整，大幅度減少市場價格的支持，增加直接收入以及對農業生產領域的功能性服務支持。顯然這有利于降低生產者的成本。”葉興慶說。

新問題新挑戰

實現鄉村產業興旺，既面臨一些新機遇，也需要解決一系列新問題。

對標世界發達國家，我國農業科技的潛力巨大。“我國農業科技水平與世界發達國家相比，一般來說，總體上落后10-15年的時間。2017年我國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已達到57.5%，與發達國家普遍高于70%的水平，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中國農科院副院長李金祥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說。

另外，當前農業農村也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現代金融的支持。“農村金融仍然是個老大難問題，農村金融的供需矛盾仍然突出，貸款難、貸款貴、保險水平低還沒有得到有效解決，金融支農仍然是一塊比較大的短板。”農業農村部財務司副巡視員王晉臣說。

王晉臣認為，農村金融不同于工商金融、城市金融，很多做法還有產品難以簡單地移植和拷貝，因此不斷深化創新是搞好農村金融的必由之路，“必須加快推動農村金融機構回歸本源，把更高的金融資源配備到農業農村發展的薄弱環節，從而更好地滿足鄉村振興的多樣需求。”

最后，面對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農業也非常需要質量、品質、品牌。農業農村部市場與信息司司長唐珂說，目前農業產品方面，中低端、一般性產品過剩，時不時出現一些局部性、個別產品的滯銷現象，增產不一定增收；個別綠色優質、有機的產品反而供不應求，小眾的往往品牌好，賣出好價錢，反倒帶來增收。

“農業農村這些年有非常大的成就，已經從過去的短缺經濟時代完全走出來，到了追求質量、追求品質的階段，整個工作導向發生大的變化，從過去的增量到現在的提質。”唐珂說。

除了對科技、金融和品牌提質的要求外，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還需要強調規劃的引領。韓俊建議，一定要理清未來十年、十五年或者是更長一段時間農村人口的變動趨勢，要科學規劃未來鄉村發展的空間布局。

“在土地利用規劃、村莊布局規劃、生態保護規劃和農村的產業規劃發展的多種格局上，各地做了探索，形成了很好的經驗。但在實踐過程中，還是出現各種規劃相互打架的現象。”韓俊說。

在韓俊看來，鄉村振興即將出臺國家級戰略規劃，要按照國家規劃的要求真正做到多規合一，做到一張藍圖繪到底，要久久為功，不能搞一陣風。

韓俊還特別提到，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必須要分類指導、因村制策、因地制宜，不能夠“一刀切”搞形式主義。“重塑城鄉關系，不能夠照搬城市，城鄉融合不是把農村都變成城市，城鄉一體化也不是城鄉一樣化，不是簡單按照工業化思路發展農業，也不能夠照搬城市建設的方式建設鄉村。”

“鄉村振興要一切從農村實際出發，有充分的歷史耐心來完成這項關系數億人的事業。鄉村不是三天兩天就能振興的，也不是三年兩年可以完成的，而是要持續努力到本世紀中葉的重大戰略安排。”張寶文說。

他認為，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因地制宜、科學規劃、把握鄉村發展規律、提高鄉村發展質量，要有歷史的耐心和一張藍圖繪到底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