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一個幼兒園園長的學前教育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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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面對那群風華正茂的少年，王書軍將會記起孩子們送給他的那一束束用超輕黏土制作的禮花。那是他的勞動節禮物，紅黃相間的簇新花瓣，鮮艷可人，代表著孩子們濃濃的情意。說起這些，王書軍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一年前，還是山東省聊城市教育局辦公室主任、電教館館長的王書軍，沒有帶過小孩，更未接觸過學前教育，突然被任命為聊城市實驗幼兒園的園長，驚訝之余他勉勵自己：“沒有干不好的工作，只有干不好的人，一定要完成組織的重托，為孩子的終身發展奠基。”

這所幼兒園2017年8月才建成，是按照省級示范園標準建設的唯一一所市屬公辦幼兒園，眾人矚目。一切都要從頭開始，王書軍只能硬著頭皮靜下心來研究學前教育的理論和實踐，下決心要從他的幼兒園開始，改變基礎教育格式化的局面，創新個性化的培養模式。為此，他把開創一個富有凝聚力和創新性的園所文化列為頭等要務。

講好聊城故事，培育中國心

王書軍把目光投向了聊城本土文化。

自古以來，代表商業文明的京杭大運河和代表農業文明的黃河就在這里交匯，東昌湖的愛撫、徒駭河的滋養，2500年的悠悠歷史沉淀了豐富的文化，隨處可見的古跡默默訴說著江北水城的段段故事，這讓聊城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水文化和城文化。

生于斯，長于斯，王書軍對聊城文化懷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在多次的研討和論證下，他和團隊確立了“童眼看世界，驕傲中國人”的園本課程理念，從聊城文化延伸出“水韻”和“城印”兩個教學部，每個部15個班。“讓孩子們感受水帶來的靈動、柔性和多變，城帶來的底蘊、沉穩和厚重。讓孩子們了解熱愛自己的家鄉、祖國，培養愛國意識，并堅持走出去，讓更多人認識中國、認識聊城。”這一直是他不變的初心。從高空俯瞰，幼兒園園區就如同在古運河岸靜靜綻放的一朵花，而以“水韻”“城印”命名的南北兩座對稱的弧形建筑仿佛花瓣，呵護著花蕊一般的辦公樓，也呵護著嬌嫩如花朵的幼兒。

園區開創性地讓兩部以各自文化為主體開展不同的教學活動，并相互比賽，借鑒經驗，優勢互補。據教評部主任喬欣芳介紹，水韻部“水”的課程主要體現為水的聲音（語言領域）、水的秘密（科學領域）、水的故事（社會領域）、水的姿態（藝術領域）、水的靈動（健康領域）。教師李芳舉例說：“如在社會領域，老師們會利用多媒體給小班孩子講解聊城的東昌湖與河流，讓中班孩子熟悉中國的大江大河，了解其作用，指導大班小朋友走進世界名川，見識異域風情。語言領域則給孩子們安排學習大禹治水、刻舟求劍等寓言故事。”而在“城”的課程中，從小班到大班則選取習俗、建筑、美食、歷史故事、工業等角度走進聊城、中國的城、世界的城。

“一個園區學習不同的內容，會不會各自受限？”筆者疑惑。“這個不會，我們分兩個部，主要是考慮區域文化分部會做得更好，也更方便管理。講授內容都是聊城地域文化，只不過側重點不同，后期將采取混齡混班教學的方式相互滲透。”“目前我們在動態的教與學中，探索以水文化和城文化作為園本教材的基礎，在課堂里滲透愛國主義思想，邊學邊做，完善教材體系，力爭盡快做出園本教材。”王書軍如是說。

對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敬小慎微

沒有學前教育的經驗，王書軍就邊學習，邊思考，邊實踐。在他心中，學前教育是最需要情懷來支撐的，這就要求教育者要把每一個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要把每個孩子的發展與社會的發展密切結合起來，全身心投入。“真正辦好一所幼兒園，光靠理論和經驗還遠遠不夠”，因此，他一再跟老師強調：“學前教育的重要性真的不亞于任何一個學段，教育理念、教育手段可以大膽創新，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一定要敬小慎微、穩步推進。”

這種態度體現至孩子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天傍晚，他都要在離園前與保安聊幾句，特別叮囑他們一定要在孩子進園和出園時面帶微笑并一一與他們打招呼，甚至要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如果孩子說“叔叔早”，而保安沒有回應，這在幼兒園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在他眼里，只要進了這所幼兒園的大門，保潔、保安就不僅要負責園區清潔或保衛人身財產安全，同時他們也是孩子們的老師，擔負育人重任。他語重心長地對記者說：“孩子入園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保安，他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會影響到身邊的孩子，所以絕對不能忽視他們對小朋友的教育作用。”在他的帶動下，園內人人都形成用語文明、穿著得體、舉止大方、對人有禮的禮儀修養。

走在園區大城堡內，眼前綠樹紅墻，宛如穿行在童話繪本中，每一個裝飾和細節無不顯示了園方的匠心和童心。迎面正好迎來一隊小朋友在老師的帶領下一個個走下樓梯。王書軍對記者說：“小孩上下樓梯時，老師必須帶領他們列隊一個個有序上下，決不能幾個人一起同時上下，這樣可以有效防止幼兒踩踏事件。”路上的孩子看見我們，爭先恐后地大聲招呼“爺爺好、阿姨好”，歡聲笑語一直回蕩在耳間。

在面對深入人心的補短式教育理念時，王書軍也采取了非常審慎的態度。他饒有興致地跟筆者聊起幼兒園里一個經常調皮搗蛋的男孩子。這個孩子總是破壞正常的課堂秩序，老師想了很多招都不管用，是個讓人非常頭疼的“大人物”。王書軍知道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你們不用發愁，這個孩子自有天賦，他有膽量，愿表現，如若給予正確的引導，將來會成大器，是個帶兵打戰的材料！一個懦弱的孩子可當不了將軍。”他給老師們解釋，3～6歲是孩子天性的萌發期，如果興趣被強行壓制，就會磨滅他的天性，以后性格也很難改變。中國的教育傳統是“格式化”教育，讓所有人達到一個標準，強迫教師把學生不擅長的地方補齊、變長，這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對學前兒童來說。

“補短板這種教育方式不符合人性規律，不能一味要求揚長補短，只能盡可能揚長避短”，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格式化教育的弊端，“對學前教育，要尊重個性，引導發展，違背成長規律專門講教育規律是不現實的。”

精細化管理，最大化規避風險

這種敬小慎微的態度集中體現在園區管理上。

“什么是教育，簡單一句話，就是養成良好的習慣，培養興趣，形成能力。”王書軍認為這種好習慣不僅孩子要培養，教師也要培養，而且光有目標還不行，必須制定方案，由學部推動實施，具體到每個細節都要有章可循。任職聊城市教育局辦公室主任、電教館館長的經歷，讓他深知，預期目標在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的雙重作用下，會產生很多不可預料的變化，只有在每一個環節上做到精細、規范才能變得可操作，才能最大限度地規避風險。而好習慣一旦形成，就會成為一種力量，以性格或品德的方式轉化為園所文化。

他結合聊城市實驗幼兒園現實情況，科學制定了系統的三年規劃、一年計劃，層層制定學期計劃、月計劃、周計劃、一日活動計劃。在《聊城市實驗幼兒園一日保教工作流程》里，對教師從幼兒早晨入園的晨間接待到離園準備的每個環節都給予正確的理念指導和實踐要求，嚴格細化一日活動的每一個流程。“例如在餐前準備過程中，保育員需要對餐廳桌子進行‘清-消-清’的清潔流程。即先用清水抹布擦一遍桌子，再用消毒抹布擦一遍桌子，最后用清水抹布再擦一遍桌子。又如規范教師站位及具體行為要求，力求每個孩子都在教師視線范圍內，保證孩子的安全。”王書軍如是說。

在膳食管理上，幼兒園從食材的采購環節入手，嚴把進貨渠道關，所有食材均嚴格按照指定的品牌、指定的超市進行采購。另外，食材在加工前，必須進行食品安全檢測并實時記錄檢測結果，檢測合格后方可進行加工制作。“結合我園幼兒的戶外活動時間和運動量，我們做好膳食計劃并提前制定每周帶量食譜，保證幼兒每天攝入足量營養，對每周、每月、季度食譜進行綜合營養攝入量的計算與評價，達到科學均衡的膳食要求。”膳食營養教師張敏補充道，“我們的食物也充分考慮到了營養和口感的統一，菜品365天天天不重樣，食譜也會每天發放給家長，讓他們放心。”

一切的精細化管理其實都是以人性化為底色。開園以來，有近30名幼兒存在不同程度的食物過敏情況，為了保證他們的飲食安全，對他們實行單獨備餐、單獨烹飪、單獨分餐的專項飲食管理，真正做到家長放心、孩子吃得安心。

“其實管理幼兒園說起來沒什么太多花頭，光靠想不行，就是要去做，每個階段都提前計劃做什么、怎么做，并形成標準，這樣就可以避免很多問題，也避免了人的惰性。”王書軍的精細化管理之道確實讓人耳目一新。

學前教育應該讓更優秀的老師來做

近幾年頻發的幼兒園教師“虐童”事件讓公眾對目前幼教隊伍建設、相關部門監管力度等方面產生了諸多質疑。王書軍對此深有感觸，他很早就意識到幼師這個職業在中國不太被人重視，但卻在孩子的成長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我認為本科階段比中專或大專院校有更多的學習時間，本科學生有更系統化的教育理論，有更高的職業素養，能夠習得更強的邏輯思維能力，更重要的是有更高的專業門檻”，因此他堅持要吸納一批高水平的幼兒教師隊伍。

第一批教師招聘，他堅持高標準。在3400人中，招收了80名教師，其中66名本科生、2名研究生及12名專科生。而在之后的第二輪第三輪教師招聘中，招聘條件上清楚地寫上了“大學本科及以上學歷”。“學前教育其實對專業性要求更高，需要更優秀的老師來做。日本和韓國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的教師都是本科以上學歷。”面對國內幼兒教師隊伍資源不足、學歷偏低的現狀，王書軍面露憂色。音樂專業研究生趙婷婷驕傲地說：“我不覺得研究生當幼兒園老師是大材小用，行業本身就沒有高低之分，而且把一張白紙似的熊孩子培養成擁有良好習慣的兒童，這本身就是大用。”

在建立一支高學歷、專業性強的教師隊伍上，王書軍頗費苦心。為讓孩子從小受到專業性的藝術熏陶，他開創性地招收了7位本科藝術專業老師教授孩子們的音樂、體育、美術及舞蹈舞臺劇，同時也負責其他教師的相關專業培訓工作。包括他在內的6位男教師成為幼兒園的一道“最美”風景線。“男性教師的形體、神態、動作有利于培養孩子的陽剛之氣”，王書軍表示。畢業于聊城大學體育專業的教師杜玉盛也對記者說：“我園男老師很少，孩子們特別喜歡跟我一起玩，有些活動確實女老師替代不了。比如體育課時我帶孩子們走獨木橋，他們就特別有安全感，能走完全程，但女老師扶著他們還沒走到一半，孩子們就哭著不肯走。”

為了保持教師隊伍的穩定性，除了開園初期由于學生多編制少，招過一名從教經歷豐富的合同制教師外（現已進入正式編制招聘面試范圍），其他教師都納入編制，享有比較好的福利待遇。同時在管理上注意女性的性別特點，加強對她們進行情感上的疏導和生活關懷，通過意見箱、微信、談心及不斷深入教學一線與教師交流等方式，創建和諧團結的園區氛圍。王書軍笑道：“比如教孩子拍皮球，這就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教與學的堅持，更需要雙方感情的交流和信任，所以幼教對老師的穩定性要求更高，也更要重視幼兒女性教師這一特定群體的情感和心理狀況，包括她們找男朋友都在我的管理視線中。”

人生百年，立于幼學。身為幼教人的王書軍一直在路上，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多年以后，面對在齊魯大地上迅速崛起的聊城市實驗幼兒園，那群風華正茂的少年仍將記得將一束束用超輕黏土制作的禮花獻給他們最親愛的王爺爺，那是最好的五一節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