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的使用情況及對應語

楊佳淇

摘要：“媳婦”作為北方方言現已被全民廣泛使用并接受。本文由“媳婦”一詞無對應夫妻稱呼語出發，結合語料，分析古代漢語與現代漢語語料中“媳婦”的使用情況及詞語義項，尋找與之語義對應的詞匯，并探討“女婿”為何未能形成作為夫妻稱呼語的語義功能。

關鍵詞：媳婦；女婿；義項；對應語；夫妻稱呼語

在現代漢語中，夫妻稱呼語多種多樣，如“妻子-丈夫”、“老公-老婆”、“太太-先生”“愛人-愛人”，而另一常用的夫妻稱呼語“媳婦”就顯得形單影只了。“媳婦”作為夫妻稱呼語本屬北方方言，隨著在日常口語、影視文學作品語言中的頻繁使用，已達到全民通用程度。但始終沒有出現與之相對應的夫妻稱呼語。

我們追本溯源，會發現“媳婦”一詞古已有之，在石文磊的《論“媳婦”的形成過程》中有對“媳婦”來源的有明確可信的考據。簡言之，即“媳婦”起于先秦時期“新婦”，在語音、語義等條件綜合作用下轉寫到后來的“息婦”，即“兒子的妻子”之義，再到晚唐五代時期通過偏旁類化正式開始寫成“媳婦”，本意仍為“兒子的妻子”。

同時，“媳婦”一詞在宋代開始廣泛使用，如《東坡文集》中“老媳婦得疾，初不輕，今已安矣。”，《五燈會元》的“呈偈曰：“二女合為一[媳婦]，機輪截斷難回互。”。該詞在元雜劇和明清小說中更是經常出現，如“三言二拍”、《竇娥冤》、《金瓶梅》等，其中的很多句子的確可把“媳婦”作為“兒子的妻子”之意解讀，同時也出現了“妻子”的義項，并開始作為已婚女子的自稱和夫妻稱呼語出現，如：

（1）那兩個[媳婦]，俱生得有些顏色，且是孝敬公公。

《初刻拍案驚奇》__元明

（2）媽媽新亡，有兩個兒子，兩個[媳婦]，在家過活。

《初刻拍案驚奇》__元明

（3）只見喬大戶娘子和他外甥[媳婦]段大姐，在門首站立。《金瓶梅》__元明

（4）我到疑影和他有些甚么查子帳，不想走到里面，他和[媳婦]子在山洞里干營生。《金瓶梅》__元明

（5）誰知他兩個倒起不良之心，冒認婆婆做了接腳，要逼勒小婦人做他[媳婦]。《竇娥冤》__元明

（6）韓嫂兒叉手向前，拜了兩拜，說道：“三位娘子在上，聽小[媳婦]告訴。”《金瓶梅》__元明

（7）西門慶見了他，回嗔作喜道：“[媳婦]兒，關你甚事？《金瓶梅》__元明

以上（1）、（2）例可理解為兒子的妻子，（3）例為晚輩親屬的妻子，（4）（5）例為“妻子”之意，（6）例是說話人的自稱，即“已婚女性身份”之意，（7）例中，“媳婦”已作為夫妻稱呼語出現了。

由此我們根據“媳婦”在古代漢語中開始廣泛使用后的四個基本義項，尋求對應詞，“兒子（晚輩親戚）的妻子-女兒（晚輩親戚）的丈夫”、“妻子-丈夫”、“已婚女性自稱-已婚男性自稱”和對應的男性夫妻稱呼語。我們會發現，與之本義“兒子的妻子”完全對應的一個詞語是“女婿”，即“女兒的丈夫”，如：

（8）頃之，復徙光長[女婿]長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

《漢書》__漢

（9）趙高教其[女婿]咸陽令閻樂劾不知何人賊殺人移上林。《史記》__漢

（10）植，琰之兄[女婿]也。《三國志》__魏晉六朝

（11）二個[女婿]，答禮通賢；五房媳婦，孝順無邊。

《話本）》__宋

（12）[正旦云]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并然不要[女婿]。《竇娥冤》__元明

（13）因悉把女兒殉[女婿]的事說了一遍。

《儒林外史（下）》__清

由以上例句我們可得，“女婿”一詞漢代已有，且語義較“媳婦”比，相對穩定。同樣在元雜劇和明清小說中得到廣泛使用，并發展出“丈夫”這一引申義，如例（12）。但并未出現“已婚男性自稱”和作為夫妻稱呼語的用法。

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對“媳婦”解釋為①名詞，兒子的妻子。也叫兒媳婦兒。②晚輩親屬的妻子（前面加晚輩稱呼）。并有“媳婦兒”詞條，解釋為①名詞，妻子。②泛指已婚的年輕婦女。而在汪景民的《“媳婦”與“媳婦兒”考釋》中，使用語料庫分析近代漢語文學作品和現代漢語的文學作品與日常口語，發現“媳婦”和“媳婦兒”的四種義項可完全共同使用，“媳婦”即“媳婦兒”，雖語音不同，但語義相同。本文同意這一觀點，把“媳婦兒”詞義并入“媳婦”。

依據“媳婦”在現代漢語中的以上四種義項，我們同樣可以認定“女婿”是與其語義最為契合的對應語，如：

（14）第十二條中關于喪偶兒媳和[女婿]對公婆、岳父母遺產的繼承權的確認，更清楚地體現了權利與義務相一致的原則。

（15）正巧，陳嘉庚來到大家身邊，他指著李光前對大家說：“我就是要選擇象他這樣的人當[女婿]。

（16）那一年，由于過度勞累，林巧稚末來的侄[女婿]周華康得了肺結核，正在停學治療。

（17）到如今，我還沒有看中一個配給我閨女當[女婿]的人呢！

（18）“我阿爹要把魚妹娶過去，他不讓我做倒門[女

婿]！”

例（14）、（15）中“女婿”意為“女兒的丈夫”；例（16）意為“晚輩親屬的丈夫（前面加晚輩稱呼）”；例（17）表“丈夫”之意，名詞詞性；例（18）可解釋為“泛指已婚的男子”。

綜上語料，以及在眾多近現代文學作品中，我們可以輕易發現“女婿”和“媳婦”所表達的詞語義項幾乎完全一致。但“媳婦”表“妻子”義時，既用作“妻子”的泛稱，又可用作丈夫對妻子的背稱，還可用作妻子的自稱。而“女婿”表“丈夫”義時，只發現了表“丈夫”泛稱的用例，而沒有妻子對丈夫的背稱和丈夫的自稱的用法。

由此可知，在語義層面，“女婿”從古至今都可作為“媳婦”的對應詞，在現代漢語中，有“兒子的妻子-女兒的丈夫”、“晚輩親屬的妻子-晚輩親屬的丈夫”、“妻子-女兒”、“泛指已婚女性-泛指已婚男性”的四種對應關系的用法。而在語用層面，“媳婦”的“妻子”義項，在近現代文學與口語中可作稱呼語使用。而“女婿”的“丈夫”義項，在近現代的確未出現作為稱呼語的用法。

筆者認為，這可能是宋元以后，男子常在外介紹或稱呼妻子，而女子很少需要在外介紹和稱呼丈夫所致。我們也期待著在男女平權的現代社會，“女婿”作為稱呼語能被社會廣泛使用。抑或伴隨著社會新詞的出現，為“媳婦”找到新的與之對應的夫妻稱呼語。

參考文獻：

[1]石文磊.論“媳婦”的形成過程[J].語言科學，2008，03，第7卷第2期.

[2]汪景民.“媳婦”與“媳婦兒”考釋[J].現代語文，2016，05.

語料檢索：

語料庫在線（www.cncorpus.org）

（作者單位：延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