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琳 吳凌飛
基金項目:2017年宿遷學院大學生實踐創新科研基金指導項【2017XSJ023】產出論文。
摘 要:托馬斯·哈代是一位享譽世界的小說家。在小說中,他經常把自然和女性聯系起來,同時在小說中大量描寫自然生態,通過批判來喚醒人們追求和諧的生態意識。本文就是通過生態女性主義的視角來分析哈代部分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關鍵詞:托馬斯·哈代;生態女性主義;女性形象
作者簡介:沈羽琳(1998-),女,江蘇蘇州人,宿遷學院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生;吳凌飛(1998-),女,江蘇無錫人,宿遷學院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生。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5--03
一、引言
生態女性主義是20世紀70年代女性主義和生態運動相結合的產物,它將婦女運動和保護自然相結合,強調了女性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把爭取男女平等與保護生態環境兩個概念有機地聯結在一起。生態女性主義者批判父權思想和二元思維方式,這種二元思維方式以反對“貶低自然和貶低女性”的男權思想為核心,在反對男性中心論的同時也反對人類中心論,認為女性與自然有著極強的親近性,需要通過女性建造一個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
托馬斯·哈代是英國著名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也是英國小說中最偉大的悲劇大師。他將自己的小說分為三類:“傳奇和幻想作品”、“機巧和實驗小說”、“性格和環境小說”。他的全部重要小說歸于最后一類,他的“性格與環境小說”的主題一直是自然和女性。他在小說中將自然和女性聯系起來,同時大量描寫自然生態,通過批判文明與自然的關系來喚醒人們追求和諧的生態意識,深刻揭示了英國社會的道德危機和階級矛盾,其中透露出男性對女性的統治,人類與自然關系的真實內容和實質,因此可以說他的小說是具有生態女性主義內涵的典型作品。
二、哈代筆下的新女性
托馬斯·哈代“性格與環境小說”主題一直是自然和女性,他將自然和女性緊密聯系起來,通過對自然環境的描寫,表達出女性與自然和諧的狀態,批判當時的西方社會文明的發展給生態帶來的嚴重破壞,以此來喚醒人們去追求生態自然,實現社會和諧。哈代筆下的新女性有獨立、豐富的女性意識,聰明、懂得思考,具有叛逆精神,但也并沒有脫離女性隱忍、屈從的本質,因此這些女性在他手里不可避免的呈現出鮮明的雙重個性。
1.自然與女性相互感應
《德伯家的苔絲》是哈代的代表作,也是“威塞克斯系列”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品。女主人公苔絲是個貧窮的農家的女兒,大自然是她生活的場所,也是她長大后工作的場所。苔絲是大自然的女兒,她善良,質樸。在被亞雷克誘奸后,苔絲回到家鄉,她收到了人們的非議。房間成了她的避難所,她唯一念頭似乎就是躲開人類,躲開那個叫做世界的冷酷的集合體。她唯一的活動場所便是夜晚寂靜的山林和溪谷,只有在黑夜,苔絲和自然融合在一起,心靈上得到了絕對的自由。在奶牛場遇到克萊爾上的時候,克萊爾對安琪兒說:“……我不害怕戶外的東西特別是眼下,蘋果花四處飛舞,萬物一片青翠,我怕生活?!庇纱?,我們可以發現苔絲是和大自然是相互融合的,她是清新純潔的大自然的女兒,體現著和諧的生態美。然而,在男權制的社會下,與自然融合的苔絲極易受到男性的控制和傷害。
作為大自然的女兒,苔絲的生活也是與自然的四季變化是息息相關的。苔絲和克萊爾的相遇是在萬物復蘇的春天,苔絲正處于妙齡年華。隨著熾熱的夏天的到來,她與克萊爾的愛情也愈演愈烈。苔絲的愛情與自然的變化保持同步,體現了苔絲與自然之間的感應和相融。在夏天這個炙熱的季節,幼芽生長成莖,讓汁液在無聲的溪流中涌動:花瓣綻放,散發出芬芳。苔絲和克萊爾在周圍的感染下,陷入愛情之中。到了冬天,萬物蕭瑟,苔絲的愛情走到了盡頭。丈夫遠走他鄉,她只身一人,生活艱難。苔絲冬天工作的地方是一個不毛之地,與春天待過的美麗奶牛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艱苦的環境與苔絲最后凋零的愛情和悲慘的命運一般。
《遠離塵囂》中,女性與自然同樣是和諧相處的,自然界里的動物也具有著像人類一樣的情感。女主人公芭絲謝芭獨自支撐她的農場,她悉心照料剛出生的小動物,聽著小動物發出的聲音打破牧場的平靜與安逸,也可以看出芭絲謝芭當時愉快輕松的心情??墒窃诋斔雷约河⒖〉恼煞蚋ヌm克與可憐的姑娘范伊已經有了孩子,丈夫不再是往日那個甜言蜜語、溫柔誠實的人時,“她徑直跑到房子外面,身上裹著一件斗篷,在外面待了一整夜。”她以大地為床,蒼穹為被,沉睡在大自然的懷抱之中,這樣才使得她平靜、安定下來,回去之后她將自己關在房內一間小臥室一天一夜。
同樣地,《還鄉》中的托馬辛也是這樣一個熱愛自然,親近自然的女性。她從小生長在荒原之上,沒有怨言,與荒原的周圍環境關系親密,她甚至可以說是熱愛荒原,愛它的古樸嚴峻,愛它的莊重肅穆。她認為自己傻頭傻腦,習慣了埃格敦,不能適應城市生活?!傍B”的意象多次在小說中與她相連,“她的動作有多種姿勢,就像鳥兒飛翔有多種樣子。她沉思的時候,是一直停在空中,翅膀看不見撲打的紅隼。她在狂風里的時候,那輕盈的身體,像是一只鷺一樣,挨著樹林和陡坡讓風給吹著。她受驚的時候,像是一只翠鳥,無聲地疾飛。她寧靜的時候,像是一只燕子,快速地掠過?!边@個意象使得托馬辛和自然融為一體,在生態女性主義者看來,女性與自然和諧交融,緊密相連,女性被“自然化”的同時自然也被“女性化”。
2.父權制社會下的壓迫
《德伯家的苔絲》中苔絲生活的年代是一個男權主義統治的社會,他們制定了強固的道德規則,男性的地位高于女性,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生活,女性必須保持純潔,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后。他們譴責失去貞操的女性,認為她們放蕩無恥。而對于男性而言,男人婚前和婚后與其他女性糾纏是平常的,不需要受到譴責。
苔絲的人生悲劇就在遇到花花公子亞雷克開始的,他利用苔絲的善良和困苦,一步步地讓她失去貞操。在這個男權統治的社會,漂亮的女人不過是男人的玩物,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因此亞雷克對他的行為不感到愧疚,人們也不會因為亞雷克的放蕩不羈而譴責他,可對于苔絲這樣的女性來說,失去貞操是不被社會容忍的。當苔絲被亞克雷誘奸后,回到家鄉,她的母親勸她讓亞雷克娶她,“有了那種關系,無論哪個婦女都會讓他娶了她的”,可但苔絲從心里厭惡亞雷克,不愿為了自己的名聲而迫使亞歷克娶她,她違反了當時的傳統社會規則,受到社會嚴厲的譴責。在苔絲遇到克萊爾以后, 一方面她享受著與克萊爾的熱戀生活,一方面在為自己的過去而感到不安。在他們結婚之前,克萊爾告訴苔絲“他曾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過了四十八小時的放蕩生活?!?苔絲對他的過錯不假思索就原諒了。出自善良的天性和對愛情的忠貞,苔絲也對克萊爾進行了坦白,然而克萊爾聽到苔絲訴說自己的過去以后,他態度一下子完全改變了,并說“你過去是一個人,而如今卻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一直愛著的女人并不是你”。苔絲苦苦哀求,可是克萊爾覺得這是無法原諒的錯。當克萊爾把她拋棄而遠走巴西期間,苔絲一直視自己為有罪的女人,丈夫對自己的懲罰是自己應該得到的,在給克萊爾的信中,苔絲還表示自己可以做他的奴仆一起生活。在男權制的社會里,不僅男性強行規范著女性的道德行為,而且女性也往往默認了男性強加給自己的道德枷鎖,依附著男人生活。在小說中,造成苔絲悲劇的原因不僅在于父權制度中男性對女性的統治和壓迫,還在于女性本身對這一觀念的默認。
芭絲謝芭和苔絲一樣,生活在父權體系嚴密的社會下,她應該順從、忠誠,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權利。芭絲謝芭有三個追求者,其中有一位農夫奧克,他勤勞勇敢、樸實善良,對芭絲謝芭的愛也很熱情,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事實上,奧克是父權社會的代言人,他一直以他的男權主義對芭絲謝芭的行為進行監督和批判。奧克曾嚴厲地批判她送給伯德伍德的情書,這讓芭絲謝芭十分羞惱,但同時也可以看出,奧克對芭絲謝芭的時時刻刻的關注,并以自己的規范“框定”芭絲謝芭,指責她“不體面”。在奧克還是優秀的農場主,擁有足夠的資本時,他向芭絲謝芭求婚了,面對奧克強勢極具侵犯性的示愛求婚,芭絲謝芭下意識地回避,因為他強勢的男權主義讓她非常不舒服。第二個追求者伯德伍德也是,在他眼里沒有把芭絲謝芭作為與他同等地位的人類伴侶,芭絲謝芭也是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拒絕了農場主。這也是芭絲謝芭沒有選擇忠誠樸實的農夫奧克,而是選擇了輕浮的中士托伊。托伊給她帶來的精神壓力遠小于之前兩者,不會給她造成窒息感的愛情和婚姻。
正如芭絲謝芭所說的那樣,結婚前,她們是父親的財產;結婚后,她們是丈夫的財產。她正是意識到這種物質婚姻的可怕,所以選擇了托伊。但是她的潛意識里還是存在著父權制社會的道德觀,也正是這種道德觀將她和她的婚姻推向了悲劇的深淵。丈夫的背叛、婚姻的破碎、伯德伍德的被捕,讓芭絲謝芭手足無措,自信的她開始絕望,任人擺布,她還是變成了父權制社會下一個普通的女性,求助奧克,將農場交給奧克搭理。她對農場的放棄,是她追求獨立自主的失敗,也是她精神上依附于男性的開端。殘酷的社會現實,頭腦中根深蒂固的父權制思想最終勝利,她回到了原點,那父權制社會下所有女性的處境,成為男性的財產。
《還鄉》中的游苔莎感情真摯、愛憎分明,與托馬辛完全不同,她充滿野性、反叛,不愿盲從,被稱為“夜之女王”。她鄙視男權社會對女人所帶來的規范和束縛,她大膽獨立,我行我素,對于婚姻:“我對我個人的事情自己做主慣了,根本就沒有想到去問他。”這里是指她的外公?!八硖幩倪叾际菤埧岬恼系K,折斷了她靈魂的翅膀?!泵\讓她折戟,“命運”是父權社會下無情的壓迫和束縛,“靈魂的翅膀”是她對自己人生執著而大膽的追求,但是“翅膀”仍舊拗不過“命運”,父權拗斷了她的理想、她的人生。
3.女性的反抗
在英國維多利亞時代,女性處于被支配地位,沒有話語權,依靠著男性生存,她們需要忍受這個文明社會的一切不平等的條約和道德規范。大多數女性往往是膽小懦弱,逆來順受,她們向命運低頭,服從家族的婚姻安排,依靠著男性生存。生態女性主義正是因社會對女性的剝削和壓迫產生的,苔絲正是從男性的桎梏中解放出來的代表,她溫柔,善良,淳樸,她一生命途多舛,可是她不向命運屈服,面對傳統的道德觀,她沒有逆來順受,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思考,去生活。
首先,苔絲有自己的愛情觀。她對父母讓她嫁給有錢人家的安排持反對態度。她認為愛情和物質不能混在一起,純潔的愛情是不需要物質作為基礎的。所以她失去貞操后,無視利益誘惑,拒絕了給亞雷克當情婦,不管家鄉人的指點和譴責,毅然離開德伯維爾家。后來在遇到自己的摯愛并結婚,兩人互相坦白了對方的過去,她原諒了丈夫然而丈夫卻無法接受棄她而去。即便最后被迫成為亞雷克的情婦,她也在看到希望的時候,親手殺死了奪去她貞操的亞雷克,和回歸的丈夫度過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其次,苔絲揭露了虛偽的宗教神權,她打破了宗教的戒律,私自為自己的孩子進行洗禮,展現了她的反抗精神。而且,苔絲蔑視法律規定,她希望自己之前的丈夫能娶她的親身妹妹,而當時法律規定男子不能和亡妻的妹妹結婚。最后,她藐視傳統道德觀。苔絲在被亞雷克奪去貞操后,她沒有選擇求亞克雷和她結婚,這是當時她們唯一保住自己貞操和名節的方法,即使他們之間沒有純潔的愛情。苔絲的母親卻為她沒有給他們帶來財富而埋怨她。苔絲卻對此不屑一顧,并且對這樣傳統的道德觀產生懷疑:“女人的貞操真的是一次失去就永遠失去了嗎?……一切有機體都有復原的能力,這一規律為什么不適合處女的貞操呢?”在當時社會下,苔絲敢于向傳統道德觀念提出挑戰,不屈服于男性的安排壓迫,是新時代的女性代表。
《遠離塵囂》中的芭絲謝芭在當時繼承她叔叔的遺產時遭到了許多人的質疑,但是她憑借自己的才智和能力贏得了大家的信服。她天資聰穎,理智而果決,很快適應了男人世界里的經商規則,顯現出她的經商天賦,將農場打理得井井有條,證明了自己女性的能力。芭絲謝芭獨立自我的女性意識也讓她看透了這個父權制社會下婚姻的本質,她做出了當時大多數女性都不會做出的選擇——拒絕了地位較高、經濟富裕的農場主伯德伍德,因為她明白自己在伯德伍德眼里并不是處于同等地位的,如果嫁給了伯德伍德,就成為了他向他人炫耀的財產。她不需要依靠男人、受男人支配,所以她選擇了輕浮的中士托伊。父權制社會下的女性早已習慣男性的壓迫,而芭絲謝芭卻能努力追求女性自身與男性同等的地位,發揮自己的才能,直接挑戰父權制社會下根深蒂固的不合理法則,這是當時女性所沒有的思想。
《還鄉》的“夜之女王”這一章中,哈代將游苔莎描寫得具有古希臘韻味和天神般的美麗俊俏的容貌。她的個性也和她的容貌一樣獨樹一幟,勇敢叛逆,不像苔絲那樣心中有傳統的婚姻道德觀念,她反對傳統,不安于荒原枯燥乏味的孤寂生活,追求自己心中熱烈、羅曼蒂克的愛情。甚至她崇拜的英雄都是“征服者”的角色,她所欣賞的人都是個性鮮明,強硬暴戾,不信仰上帝,完全與社會規范、道德不同。
三、總結
哈代筆下的女性,《遠離塵囂》里的芭絲謝芭、《伯德家的苔絲》中的苔絲、《還鄉》里的游苔莎,她們擁有較現代的思想以及對自己人生有著獨特的見解,但她們又被當時的父權社會所束縛,飽受壓迫、蹂躪,卻仍不甘于命運。哈代將女性與自然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詳細地敘述這些女性在那個工業文明時代的處境和遭遇,男權主義下男性對女性的統治,女性與自然關系之間的和諧,使他手下的女性充滿著生態女性主義色彩。
參考文獻:
[1]何懷宏《生態理論:精神資源與哲學基礎》,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2.
[2]吳笛譯《德伯家的苔絲》,中國畫報出版社,2015.
[3]王之光譯《還鄉》,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
[4]李銀河 《女性主義》,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