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么斜眼看人

李臻 何圣春

〔摘要〕心理干預是一個傾聽、理解、表達同理心的過程，而不是一個說教、干預、“開藥方”的過程。輔導老師在與當事人交流的過程中，要能透過紛繁復雜的現(xiàn)象把握當事人目前最主要的心理困惑，以便更好地表達輔導老師對他的理解和同感。本文通過一則小學生青春期交往的案例闡釋了這一理念。

〔關鍵詞〕青春期交往；案例分析；心理咨詢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8）21-0044-03

行為主義創(chuàng)始人華生在《行為主義》一書中說出了他最著名的和經(jīng)常被引用的一句話：“給我十來個健康的嬰兒，形體良好，并在我自己獨特的世界里讓他們長大，我擔保隨便從中挑選一個，就可以把他訓練成我可能選擇的任何類型的專家——醫(yī)生、律師、藝術家、商場巨賈，甚至乞丐和大盜?！?/p>

且不論華生怎樣忽視了遺傳的作用，但他充分肯定了環(huán)境對一個人的影響。一個人從呱呱落地到生老病死這一過程，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環(huán)境之中。家庭環(huán)境、傾向、能力、職業(yè)和祖輩的種族、家庭環(huán)境、學校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在潛移默化地作用于每個人，改變每個人。因此，一個人出現(xiàn)這樣或那樣的心理障礙，很大程度上是由環(huán)境造成的。下面提到的一個案例就說明了這個問題。

一、案例分析

我校六年級一名女生由于人際關系等方面的原因，班主任介紹前來咨詢。第一次咨詢的時候，該生情緒比較激動。據(jù)她反映，班上老有同學在背后說她，而且說的話很難聽。她自己分析，這也許和她平時的習慣有關：她喜歡斜著眼睛看東西，別的同學說她眼睛放電，罵她“賤”。有一次上勞技課，她暗戀的男生C轉過頭來，罵她“賤”。她聽到后，哭著跑了出去。下課后，她打了C一巴掌。

事后，經(jīng)過大量調(diào)查和班主任的敘述得知：該生性格內(nèi)向，平時人際關系差。班上女生給她取綽號，但很少有同學當面說。而且，當天下午C確實沒有罵她“賤”，也沒有看她。

經(jīng)過對事件的了解，現(xiàn)分析如下：

1.表面高傲——內(nèi)心自卑。她是一個很要強的女生，在學習上不甘心處于人后。從一年級到現(xiàn)在，她只有一次不是三好學生。五年級上學期被降級評為“學習積極分子”，她當場把獎狀撕了。她表面自尊心強，實際內(nèi)心非常自卑。因此，她非常在意外界對她的評價。以前，她因自己的考試成績而驕傲；近來，在奧數(shù)競賽、作文比賽中連連失利；而人際關系、家庭條件等都沒有其他同學好。因而，她產(chǎn)生了強烈的嫉妒心理。

2.交往需要無法滿足。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需要有五大類：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和愛的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其中，歸屬和愛的需要就是指交往需要。人自出生之日起便成為各種社會團體的一分子。從嬰幼兒時期起，人就想與他人親近、與他人來往，希望得到別人的贊賞、關心、友誼、愛護、接受、支持和合作。交往需要是想與他人交流思想感情、溝通信息的需要。交友、參加各種社會團體活動等都可以使人的交往需要得到滿足。而且，交往需要的滿足可以使人得到健康發(fā)展。而該生性格內(nèi)向，人際關系差，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少與他人交往，從而造成了自我封閉和自我孤立。煩惱、苦悶時也不愿向人訴說，又缺乏興趣愛好，導致內(nèi)心痛苦無法宣泄。

3.青春期情感上的缺失。人際關系差，并不代表她沒有與人交往的愿望。在內(nèi)心，她極度渴望受到關注，卻不懂得如何交往。孤獨的她，在這方面又找不到寄托。此外，她暗戀上了同學C。C是班上較優(yōu)秀的一位男生，成績好、能力強，各方面都很好。而該女生身材一般，又不太注意個人形象。不過，形象不夠良好并不能剝奪她進入青春期后渴望接近異性的本能和權利。據(jù)她自己講，她說自己“喜歡斜著眼睛看東西”，別的同學說她眼睛放電。我注意到她口中的“喜歡斜著眼睛看東西”，實際上是“斜著眼睛看人”，而且“眼睛放電”。如此灼灼的目光在看誰呢？毫無疑問是射向異性同學的。這樣勢必導致她在異性和同性世界中處于一種尷尬的境地。

一方面是自己暗戀的對象，另一方面是深深的自卑，她的內(nèi)心沖突非常激烈。她既渴望男生對自己關注，又不能自由表露自己對男生的暗戀，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被男生看穿，怕男生看穿她的心以后看不起她、拒絕她。因此，她平時走路、與人交談都不敢正視對方。由于與同學各方面存在懸殊，她心理上產(chǎn)生了一定的落差。

二、輔導方案

經(jīng)過上述分析，我推測該生存在青春期人格障礙。輔導方案如下：

l.要在心理醫(yī)生的幫助下確定這個學生是否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聽和妄想癥狀，要持一種非常謹慎的態(tài)度來確認或者排除有關疑點。如果確診她已經(jīng)有了心理疾患，那么治療和輔導應該同步進行。

2.針對這個學生當前的具體情況，從她對C同學的“單向暗戀”引起的各種偏態(tài)心理切入，設身處地地感受她當前的痛苦，引導她客觀分析自己情感目標的虛幻性、情感表達方式的不恰當性以及行為方式的沖動性。

因此，進行每周一次的輔導時，重在深入了解該女生的內(nèi)心情感世界，引導她將自己壓抑在潛意識深處的對C的全部想法統(tǒng)統(tǒng)傾訴出來。交談時的應對思路、表達同感、引導方向等等是至關重要的。一句話對了路，可以讓當事人茅塞頓開；一句話不投機，則會讓當事人出現(xiàn)阻抗，并使輔導難以順暢進行下去。

所以，重要的不是我們事先想好了幾條對策，然后去告訴這個女生應該做什么，而是在傾聽和接納的過程中，贏得這個女生對輔導教師的充分信任，愿意向輔導教師和盤托出自己青春期內(nèi)心情感的全部秘密。

3.在幫助該女生妥善處理對C同學的單戀情結、使之走出青春期情感漩渦之后，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整她的人際關系。

先和她具體分析人際關系緊張的原因，包括客觀方面的和自身方面的。讓她舉出一些在人際交往方面受挫的典型事例，引導她自己來總結其中的是與非，教師再給予必要的提示。也可以采用“鏡中人”等角色扮演方法，讓她具體感受自己的體態(tài)、語言在他人眼里的印象。

在這個過程中，不回避有人說她“賤”這個言語符號的具體含義，在充分表達同感的前提下，啟發(fā)她自己去分析人家采用這樣帶有刺激性的言詞中可能包含的信息，并尋找如何調(diào)整自己的行為、舉止、表情、語氣以免引起他人誤會的可行性方案。還可以幫助她做一些形體、步態(tài)、身姿、舉止的訓練，幫助她學習一些可以表現(xiàn)自己端莊、大方、得體的儀態(tài)、舉止的行為方式，并不斷加以強化。這又涉及行為療法的一些可資借鑒的方式了。

4.小學高年級學生，尤其是中學生的各種心理問題，無不涉及學生的自我意識，即自我同一性問題。對這個女生來說，她的青春期戀情以及人際關系、學業(yè)成績等方面遭受的各種挫折，無一不在動搖她對自己的看法即自我評價，造成她自我概念的混亂：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過去的我是那樣出色，而現(xiàn)在的我怎么會遇到這么多的麻煩？我的學習還能搞好嗎？我將來還有前途和希望嗎？我應該怎樣給自己的努力準確定位？我還會有自己可以追求的幸福嗎？等等。這些問題不解決，她就會迷失自我，從過去的過分自我肯定轉向現(xiàn)在的過分自我否定，甚至會擴展消極的自我體驗，引發(fā)情緒障礙甚至情緒危機。

調(diào)整自我概念主要采用認知療法，引導該女生厘清對自己的全部想法（可以用寫日記的方式將想法寫出來，讓情緒得到宣泄），幫助該生逐一認識和批駁錯誤的自我概念，建立健康、正確的自我認知。

5.綜合采取以上各種相關措施時，還有兩個因素是不能忽視的：一是家庭因素，二是班級群體心理因素。分析和解決這個女生的所有問題都要將當事人置于這兩個背景下加以觀察。

三、輔導效果及反思

經(jīng)過一個半月的咨詢和班主任、同學的共同努力，該生的情況有所好轉，身心得到了一定的改善，逐漸融入班級。

然而，在這個案例中還有一些做得不夠，比如說，雖然考慮到了家庭因素對該生的影響，但是在具體咨詢過程中，缺乏對其家庭成員的結構和成員間交往模式的探討。由于該生家長只重視其學習成績，對其心理發(fā)展不夠重視，整個咨詢期間不夠配合，因此很難做到與家庭成員互動，進而間接影響了對該生咨詢的效果。

心理輔導是一個過程，是一個輔導老師和當事人交流、探討的過程。從輔導老師這個方面看，這個過程主要是一個傾聽、理解、表達同理心的過程，而不是一個說教、干預、“開藥方”的過程。輔導老師在與當事人交流的過程中，要透過紛繁復雜的表象把握當事人目前最主要的心理困惑，以便更好地表達對她的理解和同感。當然，真正面對面的輔導是一個生動的充滿多向發(fā)展可能的過程。它要靠輔導老師現(xiàn)場靈活引導和駕馭。

（作者單位：江蘇省江陰市璜土實驗小學小湖校區(qū)，江陰，214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