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一部戲在演完后能使觀眾產生愉悅的情感,那么,這部戲也就頗為成功了。《三十九級臺階》的舞臺設計與場面調度配合得恰到好處,四位演員尤其是其中兩位飾演了眾多角色的配角,非常精彩;戲劇節奏流暢緊湊,演出張弛有度,值得推薦。
用突破戲劇觀來要求商業劇,或許有點苛刻了。《三十九級臺階》的導演在二度創作時,已經在眾所周知卻不太愿意嘗試的一些方面做了很大的努力,顯示出十足的誠意。
首先,改編遵守中庸之道
故事前有小說、有希區柯克的電影,后有其他版本話劇,錦輝版改編并未進行大幅度解構。但改編時能用其藝術特質演繹同一個故事,沒有停留在影視化的表達上,這是不同藝術形式進行改編時應該秉持的方法。
很遺憾我們看過一些根據熱門影視作品改編的話劇,都沒有充分利用舞臺,沒能突出話劇的審美特質。錦輝出品的《三十九級臺階》的舞臺空曠,大多采用可活動的裝置,靈活構建了多層空間。比如門、柜子、汽車、梯子等舞臺調度非常自由,給演員發揮空間的同時,還保證了敘事節奏。
其次,定位應用類型概念
類型概念在電影上的使用多過戲劇上的運用,有些改編自影視的作品會延續原有類型標簽,但戲劇是否適宜用類型做市場定位,答案或許是否定的。然而,懸疑、驚悚、喜劇、愛情等詞語確實常出現在劇目的宣傳海報上,用以吸引不同的目標觀眾。《三十九級臺階》中劇本層面的懸疑喜劇設定暫且不提,在演出文本中,夸張笨重的肢體動作、有做作腔調的演員、明明是粗糙湊合卻很嚴肅的道具等喜劇性的舞臺表現手法比比皆是。
舉例來說,火車那場通過摘、戴帽子飾演不同角色的段落,如果說在觀眾面前換裝是有意破除舞臺幻覺,那么通過切換帽子表現分飾兩個角色便是更進一步挑戰觀眾的欣賞習慣,試圖建立新的荒誕感強的舞臺假定性。而加速動作進行切換,便屬于喜劇性的夸張重復。
再次,破除現實主義幻覺
舞臺呈現上,很多引發觀眾笑聲的處理實質上是重復同一種方法——打破幻覺,取得布萊希特式的間離效果,當代觀眾早已熟悉這種戲劇觀。但該劇不是點到為止,而是層層“作假”。
比如,前面說的當眾換景換裝,到結束時,演員一人分飾兩角,進一步發展到一人分飾的兩角之間演對手戲。粗糙而嚴肅的道具,也從白布做瀑布、藍布做河流發展到飾演物體的演員與逃難的男女主角以賦予物體意識的方式演對手戲,如淤泥抱住女主角的腳表示她深陷泥沼。
這還不夠,還有第三層的抽離。教授要打死在男女主角身邊的記憶先生時被幕布后的探長擊中,他叫道:“這出戲不是只有四個演員嗎?”表演物體的演員在與女主角互動后翻臉離開,責怪飾演女主角的演員真的在跺她的腳——演員跳出劇情,對正在演出的劇發表相關評論。這是更接近布萊希特敘述體戲劇的做法。
布萊希特強調演員與角色的間離,指的是演員審視他所飾演的角色,而在此是演員在表演一個演員對他所飾演角色的反映——也就是說,此時舞臺的敘事空間有兩層,一個是懸疑喜劇;一個是觀眾透過第四堵墻看到的表演懸疑喜劇的演員做的評論。其實在布萊希特的理念里,演員要表演出角色以及他對角色的評判,這才是最好的間離。但這種表演很難實現,《三十九級臺階》中聰明地做了簡化處理。
更妙的是,有一場教授開門舞會音樂傳來,關門則音樂消失。于是教授開門關門,樂此不疲。正要擔心拖了節奏時,教授調皮地加快速度開關門,音效終于沒跟上,教授得意地指向音效師所在位置,似與之互動。這是表演,卻也是真實發生的。這種分不清戲里戲外、真真假假的處理,是劇場最妙不可言之處。
責任編輯 李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