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斌,劉作儀
(1.華中科技大學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2.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管理學部三處,北京 100085)
如果將企業組織架構視為執行、職能、決策等三層系統,那么,通過傳感和通訊技術將“物”與互聯網相連的物聯網,從縱向打通了三層,從橫向擴展了三層的業務范圍和地域空間[1],實現了企業組織從日常運作到戰略經營的大規模、多領域問題的一體化管理[2]。
對于企業組織而言,“物”借助物聯網系統提供的計算服務和深度分析功能,主動參與網絡中的活動,成為類似于人一樣的智能成員[2]。“物”既有實物的,也有虛擬的,前者主要指企業的實物資源[3],包括機床、車輛、儀器、通信器材、辦公設備等各類裝備,也包括處于生命周期各個階段的物資與商品[2],如原材料、半成品、成品、已售商品等;后者主要指物聯網系統提供的計算服務、深度分析及其他軟件系統和功能[3]。
物聯網的傳感設施將“物”的信息在企業組織的人、“物”成員之間傳遞,能夠獲得實時、透明的“物”信息[4],運作起來更有便捷性,決策行為更有實時性[5]。
但物聯網提供的便捷性和實時性是個雙刃劍,它給企業經營帶來便利化的同時,也便捷了顧客(政府、企業和個人)行為的變化,顧客的購物過程可以透明化,顧客可以及時地、精準地體驗不同企業服務過程的細節,更便于在不同企業之間做出抉擇[4]。因此,顧客需求的發生具有實時性,需求的偏好具有突變性[5-6]。
同時,“物”的加入,使得傳統企業在互聯網環境下的人-人之間的交互,轉變為物聯網環境下的人-人、人-物、物-物之間的交互。傳統企業運作中,“物”是被動的,人對“物”(如物流、信息流)進行處理、控制,是單向關系。物聯網環境的企業運作是雙向過程,人在操控“物”的同時,“物”對人也有推動作用,即物聯網環境中的互操作特性[4]。
“物”的加入、及其引起的多元交互(即不同領域要素之間的交互),顯然引起了企業組織管理的復雜性,“物”成為組織中的成員之后,組織結構的性質會發生變化[6],傳統環境下組織結構的設計要考慮崗位與人員匹配問題[7],物聯網環境下就要考慮“物”與組織的匹配問題。
“物”是智能的,其智能體現在,“物”借助物聯網系統的計算服務和深度分析功能,具備了識別、傳感、網絡化和參與組織活動的能力[8]。智能“物”成為組織成員,會造成更加復雜的多元交互行為:
企業各類流程的性質會發生變化,在業務流上,“物”參與人的工作,在物流上,“物”實時定位并提供場景信息,“物”不僅是流程中被處理的對象,還可以作為流程中的可以使用的資源[8],這種情形的流程設計與優化,非傳統管理學方法所能解決。
人的行為更趨復雜,“物”既便利了人的工作行為,也不斷驅動人的工作,給以巨大的心理負荷[9]。而在這樣的智能、快捷的環境下,群體行為的形成與演化規律,必然與傳統環境下的不同。
在企業的外部行為上,在物聯網的智能互聯環境下,企業組織之間可以實現在廣闊的地域范圍、以及廣闊的業務范圍內的實時性合作與競爭[10],其場景、條件、性質,顯然將脫離傳統競爭理論的范疇。
所有這些變化,必將驅動企業組織管理實踐在物聯網環境下的變革,驅動物聯網環境及智能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新的理論與方法的提出與開發。下面從分析物聯網系統和物聯網環境的基本特征出發,進而詳細分析物聯網環境引發企業組織所表現出的特征,相應地提出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的研究問題和研究方法。
從橫向來看,物聯網系統實現了“物”的互聯,包括人所使用的設備和工具的互聯、從原材料到產品、售后商品等各生命期階段的物資的互聯[2]、其他固定資產的互聯。萬物互聯的網絡系統,才能形成物聯網環境,而單個新興信息技術、單個智能設備或工具的使用,不能稱為物聯網環境。
從縱向來看,物聯網系統可以大致分為三層,包括感知層、網絡層(或傳輸層)和應用層。以物流行業為例[11],物流企業組織體系和物聯網系統的關系見圖1。

圖1 物聯網環境下的物流組織體系
其中物流組織體系位于物聯網系統的應用層,含有平臺企業、中段企業和終端企業三個部分,平臺企業依托信息系統對其他企業進行調度管理,中段由多家干線物流企業組成,終端是緊挨著顧客的一端,由大量的社會化加盟企業或個體組成。
物聯網系統的感知層、傳輸層,對運作過程中企業各環節各成員的信息進行實時采集,對物流從業人員和“物”實現從制造、運輸到銷售全過程的實時定位和跟蹤。對于平臺企業而言、對于中段的企業和企業之間而言、以及對于參與某項任務的員工之間而言,信息是透明的[4],即較少存在傳統環境下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企業對信息分析可以實現實時性[2],人的信息如身份(該人是哪個企業哪個部門的員工、或是用戶)、地點和時間(在某個時刻,該人所處的位置)、行為表現(該人外顯的行為狀態,如員工的工作效率、用戶的購買行為)。“物”的信息如身份(該“物”的類型:裝備、商品、或軟件系統等)、地點和時間(在某個時刻該“物”所處的位置)、進度(所處的階段,對于業務流而言,指某項業務處于正在完成的哪個階段,對于物流而言,指該“物”處于物流的哪個環節)、其他屬性(該“物”受管理者關注的其他屬性或狀態,如生鮮食品的質量狀態)。
在物流行業,由于RFID技術的特點,信息的采集是局部的,因為基于RFID技術讀取信息的距離有限,因此物聯網信息系統獲取的信息只能是局部的,如倉庫門禁系統只能讀取通過門口的車輛上的信息,無法獲得遠處車輛信息;送外賣的員工下單時,只能獲得他/她所處地點的局部的信息,包括其附近的商業機會、附近有哪些同事等。
這些信息主體(即人、“物”)顯然是處于移動狀態的,員工、貨物、工具處于移動狀態,不同的時間處于不同的地理位置,其中,工具指運輸、通訊等工具。這與工業企業無人生產車間中的設備互聯、固定資產互聯不同,它們的位置主要是固定的。物流行業的研究對象,主要是處于移動狀態的。
這些信息主體即人、“物”之間是相互操作的。在傳統環境下的企業中人是主體,人對“物”進行管控,物聯網環境下人、“物”都是主體,“物”對人也進行操作,即物對人不斷地有要求,一項任務的完成,需要人和“物”之間的及時通訊和交互,因此,可以說在這種環境下,“物”倒逼組織對人進行實時調度與管理。
企業在這樣的環境下運作,離不開物聯網系統提供的機器學習、云計算等計算服務功能和深度分析。因此,物聯網環境及其給企業組織帶來的基本特征見表1。

表1 物聯網系統/環境的基本特征
上述物聯網系統和環境的基本特征,擴展了企業組織的地理空間,移動的人和“物”,帶著實時、透明的信息,將傳統固定在某個區域地點的企業從空間上延展了出去,而萬物互聯、人和“物”的互操作,又造成了企業組織運作的復雜性。
那么,這些會給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帶來哪些影響?我們從物流企業組織的結構、流程、行為及環境四個要素來進行分析。
在傳統的互聯網時代,用復雜網絡來表達組織結構,已被人們普遍接受[12]。具體來看,企業組織結構由企業內部各組成要素之間的關系形成[13],主要包括從屬關系、業務關系、信息關系、社會關系。從屬關系描述的是部門結構,業務、信息關系描述的是任務結構,社會關系則是行為結構,其中還存在著它們之間的交互,因此組織結構是多元化的網絡結構,或稱為多領域多維網絡[13]。這是企業在傳統環境下的組織結構。
物聯網環境下,“物”也是企業的主體成員,人-“物”之間的互操作,使得傳統組織結構中多了一維含有“物”的結構,這使網絡化的組織結構中多元特征更加突出[14]。
而從網絡結構的形態來看,互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呈現網絡化、扁平化趨勢,物聯網環境下人和“物”的移動性,致使組織結構在空間上延展,加速并加劇了這種去中心化的趨勢[1]。眾所周知,當今的企業組織,都是建立在計算機信息系統之上的,物聯網系統擴展了信息系統的空間,企業基于擴展的空間可以更方便地與其他企業溝通,發現更多的商業機會[2],這使得企業組織結構的網絡化和扁平化將更加突出。
然而,網絡化和扁平化只是企業組織結構在形態上所具有的外顯特征,不是企業組織結構變革的目的,其最終目的,是企業組織在物聯網系統提供的各種計算服務功能的支持下[6],能敏捷地響應外界的攻擊[5],能適應市場實時性的變化[16]。因此,敏捷性、適應性是企業組織的功能特征。這是對于個體企業組織而言。
而對于集群企業組織(見圖1),基于空間擴展的物聯網系統,物流企業集群位于中段、終端的執行層,可以聚集大范圍大規模的相關企業,實現企業集群運作。基于物聯網系統的計算服務功能[6],企業集群可以建立一個集中的管理中心或稱平臺企業,通過管理信息流程(物聯網環境下應該稱為信息網絡)來管理企業集群的運作[15]。
而物聯網內“物”的透明性[4],勢必形成企業集群運作所需的某些公共的、共享的成分,它既包括相關的“物”的信息,也包括服務部門、某項服務軟件或系統,可以將它們統稱為公共資源池[16]。管理平臺依托物聯網系統調集公共資源池中的計算服務管理整個網絡組織。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集群企業組織結構的形態,呈現為縱橫交錯的、多元的混合結構,從縱向看,組織結構含有三層:管理平臺-由大規模眾多企業形成的企業集群-公共資源池,從橫向看,中層的大規模企業集群呈網絡化和扁平化趨勢。
從橫向上看該結構,企業組織結構在理論上就能隨環境實現多種變形,此時,人、物混合組織不再是靜態的,當外部市場上顧客行為和競爭者行為發生變化,集群組織中不同的成分,可以隨時做出新的組合,形成新的結構,管理中心和資源池提供的強大計算服務功能,則予以配合,滿足新組合的需求,適應外部的變化。這就是集群組織在物聯網環境下的可重構性[17]。物聯網系統可以承受企業組織在可重構下規模的“無限”擴大,這就是可擴展性[1]。
將企業組織的流程分為業務流、信息流和物流[18]。以圖1為例,顧客的行為(如電商顧客的下單行為)啟動了信息流,平臺企業通過控制信息流來指揮和管理中段、終端企業集群組織的運作。
由于組織結構的網絡化,信息流必然也呈現出網絡化的趨勢[12],即信息流網絡化特性。不同于組織結構網絡表達組織結構,信息流網絡是講究流動過程及其運作管理的。而由于物流企業人、“物”地理空間的延展,人、“物”信息的實時性、透明性[4],從企業組織全局來看,信息的發生、流動是多點并發的,人、“物”之間的互操作,還會不斷地產生新的信息。因此,與傳統環境下信息流在空間上的傳播在人與人之間分享不同,物聯網環境下的物流企業的信息流除了傳播與分享(即復制),還會隨時隨地的產生。
顯然,物聯網環境下的網絡化信息流,呈現出動態的網絡化、并行化特征,傳統的信息系統及其管理方法,不適合物聯網環境下的信息流網絡的流動管理,而應該尋求分布式、并行的實時管理方法,以保障信息流網絡的暢通。其他的流程如業務流、物流也存在這種情形。
業務流在物流企業業務和行政部門中流轉,通常表現為任務流,而在企業組織中流轉的任務是有多種類型的,它們同時在網絡化的企業組織中流轉,因此,形成了并行化特征更加突出的任務網絡[19]。由于網絡化企業組織中人和“物”的互操作、人和“物”不斷產生新的信息,這就倒逼企業組織產生新的任務。因此,任務網絡中任務源的空間位置是不確定的。
與信息的性質不同,任務是被完成的對象,存在任務的運作管理問題,物聯網環境下任務的相關屬性也具有實時性、透明性,方便了對大規模任務網絡進行分布式并行化的實時運作管理。
企業集群內業務流程的運作管理,涉及企業之間的合作方式。傳統環境下各企業都按照自己的理念管理業務流程,不利于合作雙方的業務銜接,因此對于集群內不同企業之間的任務流動而言,標準化工作是瓶頸[3,20]。解決了工作標準,再基于信息系統解決企業之間業務流程上的協同問題,即解決組織際管理問題[20]。
物流與業務流具有共同的特征。物流在企業生產、銷售等執行部門流轉,包括從原材料到產品、售后商品等各生命期階段物資的流轉[2],以食品物流為例,當今食品供應鏈的地域更分散、上下游企業隊伍更龐大、運作管理業務更復雜,從這些過程和特點可見,物流也呈現網絡化特性,即物流網絡[21]。借助物聯網的實時定位與跟蹤功能[8],可以實現對食品從農業生產、食品加工、儲存、銷售、消費各環節全生命周期的管理[11]。“物”信息的實時、透明,可以實現對組織結構中處在物流周圍的空閑資源的實時調度,空閑資源如人、運輸工具等,在這樣的網絡化流動和調度中,資源以是否空閑而呈現出碎片化特性,因而調度具有局部性特征。
從上述分析可知,物聯網環境下的流程管理是粒度更精細的管理,傳統環境下無法控制的對象、過程,在物聯網環境下可以實現控制[2]。
企業組織的行為可以從個體、群體和組織三個層面來進行分析。
對于個體行為,我們從顧客、員工兩個方面進行分析。顧客行為是企業組織運作的原始推動力,包括顧客的習慣、傾向和偏好、以及顧客周圍鄰居的行為等[5]。與傳統環境相比,物聯網環境下顧客信息來源更精準、及時,顧客決策行為也就更及時,顧客需求更精準(即更具有個性化),由于“物”信息的透明,購物后顧客也能跟蹤定位商品,對服務的體驗就更優于傳統環境[22],這些都提高了顧客的滿意度。
但另方面,購物過程的任何信息細節,對顧客而言過于透明化,便于顧客比較不同企業產品及其服務的差異,可以提出更加個性化的需求,實時改變自己的購物行為,可以隨時隨地選擇滿意的企業,改變對企業的忠誠度。同時,物聯網帶來的信息透明性,涉及到市場銷售時,顧客是避諱的,比如顧客的身體健康狀態、性取向、宗教信仰、甚至性格特質等,這都是顧客不愿意對外公開的[23]。從這個方面來看,顧客又是抵制物聯網技術的,從而形成顧客對物聯網技術的雙面性。
物流行業員工在物聯網環境下工作,員工行為也會表現出雙面性。受物聯網技術及設備的支持,信息來源快,智能設備以及計算服務功能,能輔助甚至代替員工完成日常工作和各類決策工作,因此,員工的工作技能無疑是提高了,工作效率顯然也將提高[8]。但另方面,由于商品“物”信息能實時提供出來,顧客的需求信息不斷涌現,裝備“物”不斷提出新的任務指令,在這樣的智能環境下,“物”不斷地支配物流員工的工作,員工要應付“物”的實時行為,員工的心理壓力顯然是巨大的[9]。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不管是顧客還是企業員工,從個體行為來看都具有雙面性特征。
傳統環境下員工群體行為由人-人之間的互動而涌現形成,人-人之間的互動,是單一領域中的要素的互動,且有大量心理學和社會學理論支持互動模型的建模、互動演化結果的分析,因此,傳統環境下的員工群體行為的研究是比較成熟的。
物聯網環境下的員工群體,由于介入了智能“物”成員,就形成了人與“物”之間的多元互動[14],在內(員工個體的雙面性)、外(來自外部信息和“物”信息的實時性)因素的作用下,群體行為的涌現過程具有非線性現象[6],表現為:a.群體行為的某種演化,不是外部環境(如顧客、競爭者)造成的,而是自己內部的某個因素造成的,因為內部的“物”的行為變化可以實時捕捉到;b.當外部環境發生一個輕微的變化,可能會引起整個群體行為的失控;c.當外部環境發生一個較大變化時,也可能對群體行為沒有任何影響。
還會存在其他非線性特征,比如分叉特性[24],例如,順應敏捷性和適應性的組織結構,員工群集智能將會達到一定的水平,但某些內外因素的實時變化將會促使它快速反轉為其對立面[3]。在這樣的環境下,員工由于沒有充分的時間進行深度分析,而是依賴“物”的及時信息和周圍同事及時行為的影響,因此員工行為具有顯著的分叉性。雖然在傳統互聯網環境下人的行為也具有分叉性,但是,物聯網環境下這種分叉性發生的頻率更快,即分叉頻率快的特性。
已有研究表明,在智能環境下,人類不管是個體還是群體,其觀點、情緒等人類的各種心理和行為都有與上述類似的不穩定特性[25]。尤其是在電商物流行業,由于員工所獲信息的移動的、局部的等特點、以及“物”的要求和壓迫,員工的決策,處于卡尼曼二階段決策過程的第一階段,即及時決策[26]。因為員工在移動中獲得的信息和商業機會是及時的,信息和機會稍縱即逝,員工主要靠自己的本能和對局部的感知而快速決策,否則就會失去商業機會。
對于企業層面的組織行為,物聯網系統可以支持眾多物流企業圍繞著一個管理中心(平臺企業),以大規模的企業生態集群的形式運作,“物”信息的實時、及時、透明,要求各個企業共享各自的資源和信息,在透明環境下實現無縫合作[10]。但是,傳統企業原本擁有各自的經營領域和核心利益,企業的競爭性本質致使他們不愿意使自己透明化。這就存在企業之間的合作與競爭的矛盾。
但在這種實時性、動態性、矛盾性的智能環境中穩定運作,眾多企業之間必須遵循共同的社會規范、或企業之間的行為標準,否則談不上無縫合作[2]。因此,社會規范化、行為標準化是物聯網環境下企業之間合作經營的必然要求。
而對于人與組織之間的關系而言,以眾包物流企業為例,社會化物流從業人員依靠手機終端實時獲取訂單信息,在信息不斷變化的環境中及時決策是否接受送貨任務,不可能有時間進行深度計算和思考,而企業有計算系統的支持,可以對實時信息進行深度分析,這就是個體與組織之間在計算能力上的不對稱。該種場景在物聯網環境下普遍存在,單個顧客與企業之間也存在這種現象。從一點來看,物聯網環境雖然消除了傳統的信息不對稱現象,但是又帶來了人-組織之間的技術不對稱性。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所處和所需的外部環境,可以從PEST四個方面進行分析。
P代表政府管理和行業管理環境。在傳統商務環境中,我國各地各級政府對轄區內商務組織有監管、有政策支持,容易造成各地的地方保護、各自為政的局面;而在物聯網環境下,企業依托于物聯網系統的網絡化和扁平化組織結構,具有跨地域性[27],其業務流由眾多的企業合作完成,具有多領域性、跨產業性。因此,物聯網環境下的政府管理和行業管理,應該具有跨地域、跨行業的一體化特性。
E代表市場環境,可以從競爭者和消費者兩個方面進行分析。物聯網系統的網絡化特征,擴展了企業所處市場的空間,在這個大范圍、甚至無邊界的空間中,由于物聯網連接增加,接入控制更加困難,隱私問題也更加突出,因此便利了競爭者的攻擊行為[28]。而“物”信息實時性、透明性,也便利了消費者隨時隨地的需求行為及其變更。這些都形成了物聯網環境下市場的范圍無邊界性、交易隨時隨地性、競爭者攻擊的及時性、消費者行為及其變更的及時性等特征。這就要求提出物聯網環境下新的企業競爭理論、消費者行為理論。
S代表社會環境,是籠罩在企業組織及物聯網系統之外的宏觀環境,對處于其中的人的行為規范、人的行為習慣、以及組織文化都有導向和約束作用[29]。傳統的社會環境,主要成員是人,人與人之間的交互形成了社會環境。而物聯網環境下,智能“物”也成為社會環境的主體成員,人與人、與智能“物”之間的交互,形成了半人工智能的社會環境[30],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物”是被人和組織所管理的,這一點與過去的環境沒什么區別,但物聯網環境下,“物”與“物”之間也有社會關系[31],也存在親近度、情緒等問題,同時,人的行為、組織文化等都要受智能“物”的導向和約束。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的社會環境具有人、“物”混雜的半人工智能特性,智慧城市、智能建筑、智能互聯家居等,都普遍存在著這種特性。
T代表技術環境,包括硬件和軟件兩個方面。從硬件來看,物聯網環境為企業組織提供了互聯網絡,企業組織結構就是依附于互聯網絡而建的。物聯網系統支持企業組織建立的管理中心,就是物聯網系統中的信息管理系統,它對企業組織的運作進行調度和管理[32]。從軟件來講,物聯網系統為企業提供計算與分析服務功能,是資源池的重要成員,對人和“物”隨時隨地產生的大數據進行分析,為企業組織運作中的各個環節服務。
因此,分布式網絡系統、集中式信息管理系統、大數據分析、大規模并行計算,是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的技術環境特征。
綜上分析,物聯網環境下組織的特征見表2。

表2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所表現的特征
通過對物聯網系統和環境的基本特征、及企業組織所表現的特征的分析,我們可以提出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研究的新問題及研究方法,為此,我們先搭建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的邏輯結構及組成,見圖2。

圖2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的邏輯結構及組成
其中,組織的結構、流程、行為和對組織的運作,也是傳統環境下企業組織的邏輯組成,而在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離不開計算服務和深度分析功能的支持,計算服務為結構、流程、行為和運作的優化提供建模與求解支持,深度分析則為它們提供數據處理、仿真分析等支持,它們由物聯網環境下新的管理學理論和方法根據具體的應用對象及其需求而開發[33]。組織運作產生的輸出,包括效率指標和成本指標。因此,我們從結構、流程、行為、運作、及為實現計算服務和深度分析而需要的組織管理的新研究方法這五個方面,分析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研究的新問題和方法。
組織結構設計的傳統目標,是保持各類流程的暢通(即效率最大),盡可能地減小運行費用(成本最小),所以,如果把企業組織結構設計作為一個優化問題,那么,這是一個以效率、成本為目標的多目標優化問題。
組織結構設計的傳統方法主要有優化[34]和實證方法[35]。這些方法本質上都是靜態研究方法,面對的主要是小規模問題,在研究對象上,也無法開展人、“物”、行為等多元關系結構[10]的一體化設計與優化,這是因為缺乏進一步的理論和工具,這也符合企業所處的傳統環境和當今管理學傳統的學科發展水平。
而在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具有大規模(組織規模隨著物聯網系統無限延展)、多元混合(多元關系共生)[14]、動態的(組織規摸、內部關系不斷變化,即可重構、可擴展)特征,對于如此特征的組織結構,我們首先要尋找建模方法,再以上述多目標來解決模型的優化問題。
復雜網絡理論和方法就是面向大規模、動態的網絡結構的,該領域中的動態網絡分析方法,是面向多元混合網絡的,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的建模,離不開復雜網絡方法[12]。
對于優化目標中的效率和成本指標,組織結構本身無法計算,要結合企業的業務流或物流來計算,即將流程流經所設計的組織結構,觀察效率和成本。這就要將運籌優化和管理系統仿真結合起來,集成到組織結構的復雜網絡模型上去。
管理系統仿真方法可分為離散事件仿真、連續仿真、多Agent仿真和定性仿真四類[36]。由于每種仿真方法都有針對性和局限性,在使用時一般是兩兩相互集成起來取長補短,尤其是管理系統仿真與優化方法的集成[37]。
對于用復雜網絡表達的組織結構,設計仿真實驗方案,即設計各種假想環境和條件下的流程,將這些流程流過組織結構,用仿真方法建立流動模型,仿真后得到效率和成本,不滿意,就用運籌優化方法,對網絡組織結構進行優化。這就需要開發復雜網絡和運籌優化相結合的方法。
復雜網絡模型適合于表達大規模、動態的網絡結構,運籌優化適合于小規模、相對靜態的、理想的研究對象,通過計算機仿真方法,將復雜網絡和運籌優化結合起來,開發智能環境下大規模動態結構的優化方法,對今后智能環境下組織管理而言,具有理論和現實意義。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的科學問題和基本研究方法見表3。

表3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的科學問題
企業流程的設計,無論是信息流、業務流、還是物流的設計,它們的目的仍然是使流經組織結構的各類流程能夠效率最大、成本最低。在傳統環境下,企業規模相對不大,組織結構相對穩定,可用資源相對單純,流程就主要呈“鏈”的形態,企業在信息系統支持下,可以對業務流進行定制(如使用OA系統),對小規模物流線路選擇、及其調度問題進行優化設計[38]。
面向小規模靜態特征的傳統運籌優化方法,不適宜處理動態的流動過程、以及流動中出現的不確定現象,因此,在業務流程研究中,計算機仿真一直在配合運籌優化方法。傳統環境下的流程都被視為“鏈”,離散事件仿真可以表達和分析這個“鏈”的排隊過程[36]。當面對大量并行運行的流程時,擅長處理群體內頻繁交互行為的多Agent仿真方法更適合于表達流程的運作過程[37]。
因此,對于企業流程管理這樣的運作管理問題,運籌優化加計算機仿真是常用方法,只是在傳統環境下,受限于信息獲取的滯后及不對稱、以及可支配資源的有限,這樣的研究方法主要是面對小規模的對象,是從輸入/輸出的角度開展,難于介入其中間過程,即難于實施過程管理[39]。
而在物聯網環境下,由于各類流程所依附的組織結構是大規模的、多元的、處于動態條件下的復雜網絡[14],流經組織結構的流程也就呈動態的“網”狀[10],具有并行運行特點[5],而且不是傳統環境下的相對靜態的“鏈”。這需要運用動態網絡分析與計算機仿真相結合的方法,動態網絡表達流程網絡即任務網(Task network)[40],而任務網絡的運行是計算機仿真過程。
任務網絡設計的理論基礎,還是離不開業務流程重組理論和方法。傳統業務流程重組的特點,主要是借助于信息系統使業務流并行化,但這是在任務流已知的條件下進行的,物聯網環境下任務的實時產生、產生位置的不確定性,就需要借助新的理論和方法。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流程的科學問題和基本研究方法見表4。
企業組織結構與流程的設計與優化,如果不考慮工作在其中的人的行為特點,那么,“優化”的組織結構和流程就是沒有意義的。不同行為特征的人,會造成組織結構和流程具有不同的運行效果,這也是行為運作管理興起的原因[41]。

表4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流程的科學問題
1)個體行為的快速計算研究
顧客行為是組織結構和流程設計的驅動力,競爭者行為可作為組織結構和流程設計的干擾因素,而員工行為會直接影響組織結構與流程運作的設計,如人-崗匹配、人力資源調度等具體的優化問題,也直接決定了組織結構與流程運作的效果,即配置上如此行為特點的人力之后,組織在運行過程中組織結構的效率和成本如何?穩定性如何?
目前物流業界對從業人員行為、組織行為、企業文化等的研究,主要是通過觀察、統計、思辨等方法來開展。但物聯網環境的動態實時性,要求我們對顧客、員工行為進行快速計算與預測。
在傳統環境下,顧客的信息來源沒有“物”的支持,相對滯后,對企業的忠誠度、對企業產品的購買意向、以致實際購買行為的發生,不會出現過于及時的反轉現象。而物聯網環境給顧客行為的實時變更提供了條件。那么,對于物聯網環境下顧客行為及其變更的及時捕捉,需要將該領域傳統的實證研究方法與數據驅動的計算方法結合起來。
傳統環境下,信息相對滯后,信息來源有限,員工行為相對穩定。物聯網環境下,員工的行為具有雙面性,在不同的場景和條件下,其行為處在不同的面,而物聯網對員工工作場景和條件的快速切換提供了可能。由于員工行為如認知能力、情緒、工作態度等,對組織結構和業務流程的設計都有巨大的影響,因此,需要將傳統的心理學理論方法(包括實證研究方法)與計算方法結合起來,開發智能環境下員工行為快速建模與分析方法。
2)半人工智能化群體行為研究
員工群體行為形成了企業組織內部的軟環境,會間接地影響組織結構和流程的設計、及其運行效果,因為它對個人行為具有約束和引導作用。企業之間的組織行為,則為企業集群提供了社會規范,是集群企業運作彈性、高效的社會基礎。
在社會計算領域,對群體的心理活動和行為表現規律的把握,在心理學、社會學和計算機仿真方法的結合上,已有大量的研究工作和成熟結論。
在物聯網環境下,群體成員中有“物”的加入,形成了人與智能“物”的混雜群體,其群體行為的形成與演化過程、以及演化結果,必然帶有半人工智能的特征,人與“物”的和諧與否,決定了群體行為演化的方向,因此,物聯網環境下由人與“物”交互形成的半人工智能化群體行為[5],它的建模、成長與演化,將成為智能環境下群體行為新的理論研究方向,需要將傳統社會學與計算組織理論結合起來,創立新的理論。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行為的科學問題和基本研究方法見表5。

表5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行為的科學問題
在組織結構、業務流和組織行為設計之后,要投入使用,就要使它們運行起來,就需要對流程的運作進行管理。具體來說就是在任務(業務)網絡的各個節點上配置資源,以一定的時間延遲來完成這個節點的任務,即以任務完成的效率為優化目標,進行任務-資源配置[42]。
在物流行業,資源如人、運輸或交通工具和其它設備等,因為它們所含有信息是實時的、透明的,并且可調用資源(包括資源池中的服務資源、物聯網系統中的裝備資源等[16])相對豐富,管理中心就可以實現流程運作的過程管理,在實時信息驅動下有條件實現粒度更精細的管理[2],具體體現在對資源的碎片化調度與管理上。
因為資源(包括人、“物”)空閑狀態的時間、位置、以及其他狀態信息能實時跟蹤,那么,任務流動的線路、處理任務的資源等就能夠實時設計和調度,業務流和物流都存在這種情況,業務流的可用資源包括人、裝備“物”、以及資源池中的服務,物流以電商物流為例,其可用資源如快遞員、工具等。
因為任務源的分散性以及實時發生等特點,同時,人和“物”等資源也具有移動性,因此,任務-資源配置是一個典型的分布并行優化問題。又因人的信息來源有局部性特點,人的決策行為是及時的,因此,任務與資源配置也帶有局部性、及時性。
傳統的研究方法顯然不能解決上述設計與調度等優化問題,當然,優化問題仍然離不開運籌學方法。網絡化特征問題,需要復雜網絡模型來表達。并行化問題,需要并行分布式仿真方法來解決。多元化特點,則表明復雜網絡模型是面向多元的、動態的。而要考慮行為演化及其對優化的影響,則涉及到行為運作管理領域。這些方法要集成起來,產生運籌優化與復雜網絡相結合的新的優化理論與方法。
因此,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運作管理的科學問題和基本研究方法見表6。

表6 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運作管理的科學問題
根據前面的分析,實時、移動、分布式、并發、動態、多元網絡、極化/反轉頻率快等,是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面臨的主要特征,解決具有這些特征的企業組織結構、流程和行為的設計與優化問題,顯然無法依靠傳統的管理學方法。傳統的數理模型方法(如運籌優化、博弈論方法等),擅長于小規模的、靜態的、理性的、理想的環境。傳統的系統分析方法(如計算機仿真、統計分析等),面向的是邊界固定的、模型結構穩定的、數據充分的問題。傳統的實證研究方法(如調查法、試驗法),則無法跟上智能環境下的研究對象的結構、行為、數據等的變化節奏。為此,我們開發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新的研究方法。
1)分布式實時數據驅動的建模和分析方法
由于物聯網技術對企業組織的資源(如人、裝備)、“物”(如產品、任務)等的地理位置可實時定位,對他們的屬性及狀態可以實時跟蹤,這意味著,驅動企業決策的事件是地點分布的、時間實時的。這就要求用于企業決策的優化模型或仿真模型的建模、求解和分析,是受分布式實時數據驅動的。不同地點和不同性質主體發生的數據,致使模型的結構發生變化,需要重建,比如,某個送貨員(或車輛)完成送貨任務后不一定返回,而是原地安排新的任務;某處又新發生了一項送貨任務,需要重新調配資源、重新做調度計劃等等,這些發生數據變化的時間、地點都是不確定的。
2)大規模動態網絡結構下的運籌優化方法
互聯互通、網絡化是物聯網環境的本質特征,傳統環境下的組織結構、信息流、業務流和物流,在物聯網環境下都要用網絡來表達,傳統環境下小規模、靜態的研究方法,在物聯網環境下都要改造為適應大規模、動態的、多元網絡的方法,因此,運籌優化方法、仿真建模與分析方法,要和動態網絡模型相結合。網絡模型可以表達大規模動態的組織和流程的結構,即對要素之間的關系建立動態復雜網絡模型,運用運籌優化方法,解決局部的優化問題,因而優化工作是移動的。比如,某個全市范圍終端配送的物流網絡中,從復雜網絡的評價指標中判斷物流網絡的重心、瓶頸,當然隨著時間推移,重心和瓶頸是移動的,那么,不斷調用運籌優化方法,對移動的重心和瓶頸區域進行優化。
本文以物流企業組織體系為背景,分析了物聯網系統的互聯、定位、跟蹤、計算服務等基本特征,分析了物聯網系統和技術致使物流企業的運作帶有實時的、透明的、移動的、局部的、人-“物”之間互操作等特征,即物聯網環境的基本特征,進而從結構、流程、行為和環境四個方面,分析物聯網系統和環境引發了企業組織所表現出的特征和性能。
基于這些分析,本文提出了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研究的科學問題,包括: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結構、流程與行為等的設計與優化、企業組織的運作管理研究。相應地提出了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管理的新研究方法、及其設計思路,包括:分布式實時數據驅動的建模和分析方法、和大規模動態網絡結構下的運籌優化方法。
效率和成本是企業管理追求的永恒的目標,但在社會實踐環節,以電商物流企業為例,管理者更注重企業組織及其運作不確定環境下的持續的穩定性,即彈性能力[43]。
在信息實時、萬物互聯的物聯網環境下,對于由眾多社會化企業或個體聚集而成的集群組織而言(見圖1),消費者、競爭者的任何舉動,往往借助網絡的逐級放大而突然極化,形成對組織的打擊。這些打擊,會一時造成組織能力的損毀,又由于組織的適應性,總會促使組織能力得到一定的恢復,這就是組織的彈性特征。而有些情形,超過了彈性閾值,集群組織最終會變形甚至崩潰。那么,物聯網環境下企業組織具有怎樣的彈性規律?也是企業管理研究者和實踐者在智能時代面臨的問題。
總之,物聯網系統和環境的基本特征、以及給企業組織帶來的特性變化,致使企業組織管理出現了全新的問題,同時,傳統管理科學研究方法無法適應新的環境和新的問題,為此,我們要探索和開發適合物聯網環境的管理學新理論和研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