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探究
——基于蘇南民營上市企業

（江南大學商學院會計系江蘇無錫214122）

一、引言

公司治理問題隨著公司數量的迅猛增加而變得愈發嚴重起來，作為改善公司治理的重要舉措之一，我國證監會在2001年制定了《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指導意見》中表明，我國所有上市公司都應按照指導意見建立獨立董事制度，而獨立董事也對全體股東有勤勉和誠信義務。2006年1月1日新《公司法》開始實施，我國的獨立董事制度獲得了國家層面的法律地位。

蘇南地區是我國新興崛起的一個經濟重地，其范圍內的民營企業大部分都是以家族式企業為主，即公司的控制權和經營權在名義上是分離的，但其實質仍是在一個家族的手中，并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分離，因此作為第三人的獨立董事的作用在其公司治理的過程中就顯得尤為重要。

獨立董事能否提高企業的會計穩健性，是自《指導意見》發布以來就一直存在頗多爭議的研究話題。獨立董事作為一個企業的外部人員，既不參與企業的日常運營也沒有份量極大的話語權去決定企業未來的發展走向，其存在是否會影響到企業的會計穩健性，是各大上市企業以及各研究人員一直以來想要尋找的結論。

對于會計穩健性，Bliss（1924）是最先給出了定義的學者，他將其定義為：“不提前預估任何盈利，但是要預估可能的所有損失。”定義中的預計盈利指的是當有充分的證據時才確認相關收益；Wolketal（1989）給出了相對具體的定義：“穩健性是延長對收入認證的時間、加速費用認證的時間和及時對被低估的資產進行確認。”我國2006年頒布的會計準則規定：“企業對交易或者事項進行會計確認、計量和報告應當保持應有的謹慎，不應高估資產或者收益、低估負債或者費用。”

研究獨立董事的存在對于會計穩健性是否有顯著的影響，那就得從獨立董事的特征入手。Adams R，Hermalin B E，Weisbach M S（2008）等人提出，董事會是否能高效地履行職責在很大的程度上取決董事的個人特征和能力。宋波（2016）發現獨立董事的年齡、職業背景能對上市公司盈余質量產生顯著的影響，而其學歷、性別、任職時間和海外經歷雖有影響，但相對次要。本文從內在分析由獨立董事帶來的“新鮮血肉”是否有利于企業的快速生長，即從獨立董事的四大職業特征內在分析其對于企業會計穩健性的正反影響，從而為以后企業在獨立董事的選聘上提供建議。

本文其余部分的內容：第二部分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提出相應的假設；第三部分在實證分析階段，本文主要對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對獨立董事的職業特征與會計穩健性進行相關性分析；第四部分歸納了主要研究結論，并結合第三部分的實證分析結果，提出了如何在獨立董事的選聘上提高會計穩健性的針對性建議，最后總結了本文的局限性，并探討了本課題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二、理論分析及提出假設

Pfeffer（1972）提出的“資源支持理論”認為，由于獨立董事在其行業內的影響，能夠為公司的成功經營提供重要的資源支持。Norburn（1986）則認為獨立董事的背景能夠影響他們成功發揮決策支持與監督專家的能力與技巧。因此，獨立董事的背景便是本文分析其與會計穩健性相關度的一個重點。

（一）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

本文所指的“具有海外背景”包括了在海外任職以及在海外留過學的獨立董事，根據“資源支持理論”，在外工作甚至是在外留學的獨立董事能夠有更加開放、有建設性的新思維，能夠更快地吸收一些來自海外的新鮮知識，且具備更豐富的專業知識，能夠準確地將國際思維帶入企業的建設中，使企業很好地進入國際資本市場中。在經濟迅速發展的當下，各大企業急需有海外經驗的人才幫助其拓展海外市場以謀取更大的經濟利潤。宋建波（2016）指出，董事的海外背景對企業創新能力有正向的促進作用。文雯、宋建波（2017）研究結果表明，高管的海外背景有助于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劉傳志（2017）研究表明，聘請具有海外背景的董事可以給企業帶來國際化經營的經驗和知識，促進企業的國際化經營。同時，具有海歸人才能夠幫助企業改善公司治理水平（Giannetti等，2015），且海歸特征企業確實具有更高的投資效率 （代昀昊、孔東民，2017）。羅思平、于永達（2012）通過對中國光伏產業的“海歸”人才群體的研究發現，具有海外教育背景或工作經驗的高管能夠顯著提高企業創新能力，強化企業專利保護。魏剛（2007）發現，獨立董事中具有海外背景的人數越多，公司的盈余質量越好。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能夠給公司帶來先進的治理措施和理念，并顯著加強董事會的監督作用，有助于公司會計穩健性的提高。因此，本文提出第一個假設：

H1：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越多，企業的會計穩健性越高。

（二）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

企業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支持。人脈、政府關系肯定是企業招聘獨立董事時需要著重考慮的兩點。余玉苗、周瑩瑩等人（2015）認為，政府官員背景獨立董事發揮的主要是政府關系協調功能，體現在其與較差的制度環境相互作用，能為企業帶來更大程度的稅收優惠和更多的政府補助。張玲、朱婷婷（2015）指出，稅收征管有助于改善公司治理水平，緩解代理沖突和信息不對稱，因而有助于提高企業投資效率。Mohammedd等（2011）發現，政治關聯性董事對會計穩健性具有顯著為負的影響。由此可見，企業擁有的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越多，就能越快地知曉政府下一步在市場上的動態，更快地作出相應決策去適應政策的變化。且由于各獨董心中的“護犢”心理，定會讓各種優勢政策偏向自己的企業，所以與政府的關系越密切，對于企業會計穩健性的要求也會隨之而降低，因此，本文提出第二個假設：

H2：企業擁有的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越多，企業的會計穩健性越低。

（三）具有技術才能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

我國證監會在2001年發布的《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中明確規定，在2003年6月30日之前，上市公司聘請的獨立董事中必須有一名具有財務或會計知識背景的專家。這一規定旨在加強監管部門對公司管理層的監督，以提高會計信息質量。胡元木（2012）的研究揭示，聘請技術專家型獨立董事的公司能夠顯著提升R&D產出效率。孫濤、張斌（2017）指出，學術型獨立董事業務專長突出、工作品質優良，能夠公正客觀地履行獨立董事監督的職能以及能對企業的研發與長遠規劃給予戰略性的指導意見。張鴻（2016）提出，因學術性獨立董事在監督管理、資源控制等方面有無限的潛力，未來企業應著眼于對于擁有特殊技術才能的獨立董事的選聘。沈藝鋒（2016）認為公司應該根據自身業務內容和公司發展階段，構建好高管知識層次的配搭，并適量地選聘來自高校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來完善企業的治理監督研發等環節。孔文泰等人（2016）發現教授背景的獨立董事可以減少企業避稅的行為，且這種相關關系在市場化程度高和法律環境好的地區更為明顯，這說明教授背景獨立董事對于公司治理有著重要的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從各大高校、各大研究所等地發掘出的獨立董事，能帶給企業更加理論化、更加先進、更加有創見性的思維和想法，同時由于其自身品質優良及對自身榮譽的看重，更能夠公正地履行到獨立董事的監督職責。因此，本文提出第三個假設：

H3：企業擁有技術專家型獨立董事越多，企業的會計穩健性越高。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數據來源

本文是以蘇南民營上市公司為樣本，利用色諾芬經濟金融數據庫（CCER）中的民營上市公司數據庫以及CSMAR數據庫中民營上市公司數據庫，剔除了ST企業 （經營連續兩年虧損的公司）、當年首次發行股票的企業、關鍵財務數據缺失的企業，最終選取了蘇南地區2013年113家企業、2014年122家企業、2015年132家企業中的獨立董事總計1 211人作為樣本。其中，部分數據通過對財務報表手工整理計算而來。數據分析軟件主要使用 EXCEL 2010、SPSS 22.0。

（二）模型構建

為了構建出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同時基于以上的研究考慮，本文在參考Basu（1997）的會計穩健性模型的基礎上，構建了以下模型;

其中，EPSi，t/Pi，t表示 i公司 t年末每股盈余除以t年末股票收盤價，Ri，t代表公司每年度的股票回報率，采用國泰君安證券公司上市公司數據庫中的考慮現金紅利再投資的月個股回報率進行計算：Ri，t=1+Ri，j（Ri，j表示 i 公司在 j 月的股票報酬率），Di，t是啞變量，當 Ri，t＜0 時取1，否則取0；ε表示隨機誤差。β4大于0就說明存在會計穩健性。Ni，t統一表示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海外背景、政府背景及學術背景）。我們更加關注的是 β7×Ni，t×Ri，t× Di，t，β7表示獨立董事 的社 會 特征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

（三）變量定義

本文主要對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與會計穩健性的影響進行實證研究，并根據上文所提出的假設選擇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以及控制變量。解釋變量為會計穩健性，即CScore值，而解釋變量則選擇能夠反映獨立董事社會特征情況的各項指標，即海外背景、政治背景及學術背景，具體變量解釋如表1所示。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1 變量名稱及說明

表2 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描述性統計

表3 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的回歸結果

表2為蘇南民營樣本企業中的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的描述性統計，從表中可以得出：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只占總人數比例的9.25%，說明只有極少數的獨立董事會具有海外留學及海外工作的經驗；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只占總人數比例的22.71%，說明在企業聘請獨立董事時，具有政府背景這一因素考慮得較少；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在總人數比例中占68.04%，將近70%的比例說明，學術型的人才相較于學術性較弱的人才對于企業來說更受青睞。

（二）實證結果與分析

1.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見上頁表3）。由表3可得，該回歸方程調整后的擬合程度為68.8%，擬合程度優良，說明該回歸方程可信度高。根據上文所構建的模型，OVERSEA×R×D的系數（-0.075）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雖然說明了具有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人數越多，給予企業會計穩健性的效果越是消極，與假設1不一致。但是與其相關的Sig值等于0.474，大于0.05，說明具有海外背景社會特征對于會計穩健性的影響不顯著。這一結論與向銳（2014）研究結果一致，他認為，海外背景對會計穩健性沒有顯著的影響。

2.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見表4）。由表4可得，該回歸方程調整后的擬合程度為62.6%，擬合程度優良，說明該回歸方程可信度高。根據上文所構建的模型，GOV×R×D的系數（-1.058）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人數越多，給予企業會計穩健性的效果越是消極，這與假設2一致。另外，與其相關的Sig值等于0.00，小于0.05，說明具有政府背景這一社會特征的獨立董事人數比重越大，對于會計穩健性的影響越是消極。這一結論與Mohammedd等（2011）的研究發現一致，他們認為政治關聯性董事對會計穩健性具有顯著為負的影響。

表4 具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的回歸結果

表5 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的回歸結果

3.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與會計穩健性（見表5）。由表5可得，該回歸方程調整后的擬合程度為63.5%，擬合程度優良，說明該回歸方程可信度高。根據上文所構建的模型，ACA×R×D的系數（0.672）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企業擁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的比重越大，對于企業會計穩健性有正影響，這與上文假設3一致。與其相關的Sig值等于0.02，小于0.05，說明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占比越大，能夠給予企業會計穩健性有正的顯著的影響。王夫樂（2016）在其研究中指出，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是一個極有價值的獨立董事群體。此研究與本回歸結果相符合。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上述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做了以下實驗：（1）用每家公司年末的凈資產代替了總資產的自然對數的取值來作為回歸分析的控制變量，進行了重新的回歸，得出的結論一致；（2）用各社會特征的虛擬變量（有海外、政府及學術背景的分別為1，反之則為0）代替原有變量（各具有海外、政府及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占總人數的比例值）放入模型中進行重新回歸分析，其結果與研究結果相一致。所以，本文認為，上文的研究結果就是可靠的，通過了結果穩健性的檢驗。

五、研究結論

本文以2013—2015年蘇南民營上市企業中的獨立董事為樣本數據，研究了民營企業中的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對于其企業的會計穩健性的影響。研究得出，海外背景的獨立董事占比對于企業的會計穩健性的影響并不顯著，說明在外留學甚至是在外工作過的獨立董事沒有很好地將其在外學習到的經驗與知識合理有效地運用到國內企業的運作中，對于企業會計穩健性的影響很小；有政府背景的獨立董事占比越大，對于企業的會計穩健性有著負的顯著影響，現任或曾任的政府職務的獨立董事會因為現有或曾有的職務之便為所任職的企業謀求些許的便利，從而導致其會計穩健性有著負的影響；企業擁有越多具有學術背景的獨立董事，對于企業的會計穩健性有著正的影響，說明在研究所、大學等學術機構任職的獨立董事能夠很好地將其所學的理論知識運用到企業的治理中，給企業帶來正的影響效應。

本文的啟示：企業選聘獨立董事時不應過分注重 “留洋”“海歸”等光鮮亮麗的標簽，不能將所學所想實際運用到現實中的都僅僅只是一個“標簽”而已；具有不同社會特征的獨立董事帶給企業的影響是不同的，這為未來企業選聘獨立董事時提供了良好的理論依據，以及為社會未來獨立董事制度的良好發展提供了一個方向與前進目標。

本文的局限性：CSMAR數據庫中2016年最新的企業獨立董事數據缺失較多，因此本文盡量選用了2013—2015這三年較為接近的年份進行研究分析及處理，但是仍不能代表最新的數據結果。本文只考慮了獨立董事的社會特征，關于獨立董事其他方面的特征仍沒有加以考慮，這些特征對于數據的研究分析會產生些許的影響差異。這些問題都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加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