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華 劉書馨 王勝男
(大連市中心醫院腎內科,遼寧 大連 116033)
高血壓在慢性腎臟病(CKD)患者中的發生率已超過60%〔1〕。現有研究表明,心血管系統并發癥是CKD患者的主要并發癥和死亡原因,而高血壓則是心血管并發癥發生的主要危險因素〔2〕。隨著對CKD與高血壓的研究不斷深入,發現血壓變異(BPV)對CKD患者心、腦、腎等重要器官的損害遠大于高血壓本身,是心血管系統并發癥的重要預測因素〔3,4〕。因此,認識CKD患者各階段血壓變化規律,對延緩CKD的進展、減少并發癥及改善預后至關重要。本研究主要探討CKD患者BPV的發生率、變異特點及影響因素。
1.1研究對象 選取2013年9月至2014年4月在大連市中心醫院腎內科住院的明確診斷為CKD、無急性加重因素的CKD1~5期的患者共127例。排除標準:CKD基礎上的急性腎損傷;心力衰竭、心包積液、持續心律失常、嚴重心臟瓣膜病變;近期發生感染、手術、創傷;合并系統性疾病;合并腫瘤;近期應用激素及免疫抑制劑;行血液透析治療。本研究經大連市中心醫院倫理委員會同意,患者入組前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病例分組 (1)根據估算的腎小球濾過率(eGFR)水平及是否行腹膜透析治療分為CKD1期組、CKD2期組、CKD3期組、CKD4期組、CKD5期非透析組及腹膜透析組;(2)根據血壓水平分為高血壓組及血壓正常組;(3)根據BPV情況分為杓形血壓組及非杓形血壓組。
1.3血壓監測 采用美國SunTech Oscar2動態血壓監測儀檢測夜間收縮壓下降百分率(nDRS)及夜間舒張壓下降百分率(nDRD)。nDRS或nDRD在10%~20%為杓形血壓,<10%為非杓形血壓,<0%為反杓形血壓。

1.5統計學方法 應用SPSS17.0軟件,計量資料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計數資料組間比較采用行X列表χ2檢驗,相關性分析采用Spearman相關分析、Logistic回歸分析及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2.1一般情況 共入組127例患者,CKD1期組25例,CKD2期組16例,CKD3期組31例,CKD4期組16例,CKD5期非透析組16例,腹膜透析組23例。其中男67例,女60例。其中原發病為糖尿病腎病27例,高血壓良性腎小動脈硬化30例,慢性腎小球腎炎37例。各組間年齡、性別、身高、體重、糖尿病比例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CKD患者一般資料特征
2.2各組BPV的情況 隨著腎功能進展,BPV的發生率逐漸升高,特別是在CKD5期非透析組(94%)及腹膜透析組(96%),BPV的發生率明顯高于CKD1~3期組(分別為64%、69%、74%),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CKD4期組為81%。
2.3各組血壓監測指標比較 隨著腎功能進展,nDRS、nDRD逐漸減小;腹膜透析組nDRS明顯低于CKD1~4期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在CKD5期非透析組及腹膜透析組nDRD明顯低于CKD1~3期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各組血壓監測指標比較
與CKD1期相比:1)P<0.05;與CKD2期相比:2)P<0.05;與CKD3期相比:3)P<0.05;與CKD4期相比:4)P<0.05
2.4血壓正常組與高血壓組BPV發生率及nDRS、nDRD比較 與血壓正常組相比,高血壓組的BPV發生率明顯升高,且高血壓組的nDRS及nDRD明顯低于血壓正常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血壓正常組與高血壓組BPV發生率、nDRS、nDRD比較
2.5杓形血壓組與非杓形血壓組臨床指標比較 非杓形血壓組的eGFR、Alb、Hb明顯低于杓形血壓組,P明顯高于杓形血壓組,差異存在統計學意義(P<0.05);而兩組間尿蛋白定量、UA、TC、TG、Ca水平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表4 杓形血壓組與非杓形血壓組一般臨床指標比較
2.6杓形血壓組與非杓形血壓組CRP、PTH、NT-BNP及ET-1水平比較 非杓形血壓組的CRP、PTH、ET-1水平顯著高于杓形血壓組(P<0.05);而兩組間NT-BNP水平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

表5 杓形血壓組與非杓形血壓組CRP、PTH、NT-BNP、ET-1水平比較
2.7BPV與臨床指標的單因素相關分析 BPV的發生與P(r=0.299)、CRP(r=0.184)、PTH(r=0.205)、NT-BNP(r=0.286)、ET-1(r=0.194)存在正相關(均P<0.05),與eGFR(r=-0.324)、Alb(r=-0.228)、Hb(r=-0.337)存在負相關(均P<0.05)。nDRS與eGFR(r=0.378)、Hb(r=0.306)、Alb(r=0.306)存在正相關(均P<0.05),與P(r=-0.278)、PTH(r=-0.235)、NT-BNP(r=-0.286)、ET-1(r=-0.276)存在負相關(均P<0.05)。nDRD與eGFR(r=0.333)、Hb(r=0.270)存在正相關(均P<0.05),與P(r=-0.257)、PTH(r=-0.223)、NT-BNP(r=-0.318)、ET-1(r=-0.290)存在負相關(均P<0.05)。
正常人的血壓節律為“兩峰二谷”,呈長柄杓形,故稱為杓形血壓,其特點為自清晨6時左右開始上升,約8~9時達日間第一個高峰,之后逐漸下降至平穩狀態,12~14時達日間最低點,之后逐漸升高,至17~18時出現日間第二個高峰,在夜間0~2時達最低點,出現一個夜間低谷,之后血壓逐漸回到平穩狀態〔5〕。正常人的夜間收縮壓或舒張壓較日間下降10%~20%,呈杓形波動曲線,若夜間血壓下降幅度<10%,稱為非杓形血壓。杓形血壓對適應機體的活動,保護心、腦、腎等重要器官的正常結構及功能有重要作用。
Agarwal等〔6〕研究發現,在CKD患者中血壓生理節律消失的現象普遍存在,主要表現為夜間血壓下降幅度減低,血壓波動節律減弱甚至倒置,呈非杓形血壓模式,CKD患者非杓形血壓的發生率為50%~80%,且隨著腎功能惡化,非杓形血壓的發生率逐漸升高。在本研究中發現:(1)在CKD患者中BPV普遍存在,在CKD1期即可發生BPV,隨著腎功能的惡化,BPV的發生率逐漸升高,到CKD5期時BPV的發生率最高。(2)隨著eGFR下降,nDRS、nDRD逐漸下降,nDRS及(或)nDRD<10%,呈非杓形血壓模式,提示隨著腎小球濾過率逐漸下降,夜間收縮壓及舒張壓下降幅度逐漸減小,且以收縮壓下降幅度減小明顯,尤其在腹膜透析組中,nDRS<0%,呈反杓形血壓模式。(3)研究發現,BPV在原發性高血壓患者中的發生率約為50%,但是在血壓正常的人群中發生率尚不明確〔7〕。本研究結果顯示,在CKD患者中,血壓正常組及高血壓組BPV發生率均較高,提示BPV不僅發生于伴CKD的高血壓患者中,亦發生在伴CKD的血壓正常的患者中,高血壓組BPV的發生率及程度均高于血壓正常組。
CKD患者BPV的發生機制尚不明確,目前認為可能與自主神經功能紊亂、腎素-血管緊張素(RAS)系統激活、某些體液因子(如內皮素、利鈉肽及緩激肽、褪黑素等)分泌異常等因素有關。本研究主要選取CRP、PTH、NT-BNP、ET-1等臨床指標探討其可能機制。CRP是一種急性時相反應蛋白,由肝臟合成,在機體防御反應、自身免疫性疾病、心血管疾病及腎臟疾病中有著重要作用。CKD患者普遍存在微炎癥狀態,即使在CKD早期,CRP作為微炎癥因子其水平已明顯升高。本研究進一步證實了CRP在CKD患者中明顯升高,且隨著腎功能的惡化,CRP進一步升高。現有研究發現在健康成人及原發性高血壓患者中,血漿CRP的水平與BPV存在相關性〔7,8〕,但是在CKD患者中CRP與BPV是否存在相關尚不明確。本研究結果提示,CRP與CKD患者BPV的發生密切相關,隨著CRP水平升高,BPV的發生率明顯升高,二者呈正相關,CRP可能參與了CKD患者BPV的發生,推測其發生機制可能為CRP作為炎癥因子可以損傷血管內皮細胞,影響內皮依賴的血管活性物質的釋放及促進血管重構、加重胰島素抵抗,從而影響正常血壓節律〔8〕。
PTH是一種主要由甲狀旁腺主細胞合成和分泌的肽類激素,在CKD患者中,血漿PTH水平升高,其主要作用為調節鈣磷代謝的平衡;此外,PTH對骨、腎、心肌細胞的應答功能均有作用〔9〕。近年來PTH對血壓及心功能的影響已成為研究的熱點,Luigi等〔10〕研究發現,PTH升高組非杓形血壓的發生率明顯高于PTH正常組,Hernandez-del Rey等〔11〕研究也發現,在維持性血液透析患者中,血壓節律異常與PTH升高可能存在相關性,但在CKD非透析患者中二者是否存在相關性目前尚不明確。本研究結果提示,P可能參與了BPV的發生,而P作為血管鈣化的始動因子〔12〕,同時PTH亦在血管鈣化中發揮重要作用,因此推測血管鈣化可能是BPV的發生機制之一,尚需進一步的試驗證實。另外有研究發現PTH可能通過影響血管平滑肌細胞內鈣離子濃度而增加血管收縮、促進血管鈣化,同時活化交感神經、激活RAS系統,導致血壓節律發生改變,高PTH還可以通過損傷血管內皮功能,引起大動脈的順應性減弱及左心室肥厚而參與BPV的發生〔13〕。
BNP是一種多肽類神經激素,主要由心室肌細胞合成和分泌,是反映左心室功能的特異性指標。NT-BNP作為BNP前體,具有半衰期長、穩定、易被檢測的特點。現有研究已發現,CKD患者血漿BNP水平明顯升高,且與左心室重量指數(LVMI)及心功能密切相關,是CKD患者心血管事件的預測因素〔14〕,但是BNP與BPV的相關性仍存在爭議。既往曾有研究發現BNP與血壓晝夜節律的改變存在相關性,但亦有研究顯示在CKD患者中,二者無明顯相關性〔15,16〕。本研究提示隨著NT-BNP水平升高,BPV的發生率及程度逐漸增高,非杓形血壓組中血漿NT-BNP的均值高于杓形血壓組,但是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考慮可能與兩組間樣本量相差較大有關。因此,BNP與血壓節律異常的相關性尚需大樣本的研究進一步證實。有研究認為BNP影響BPV的機制可能為BNP升高時體內容量負荷加重,引起RAS系統激活、心臟結構發生改變,從而使正常血壓節律發生變化〔16〕,具體的機制尚需進一步研究。
ET主要由血管內皮細胞產生,是內皮細胞損傷的特異性指標。ET有ET-1、ET-2、ET-3三種異構體,其中以ET-1的生物學作用最強。生理狀態下ET的主要作用為利尿,而在病理狀態下ET可通過收縮血管、降低腎小球濾過率、促進腎間質纖維化及參與炎癥反應等損害腎臟〔17〕。國內外均有研究發現,CKD患者存在內皮細胞損傷,血漿ET水平明顯升高,且與eGFR呈負相關〔18〕,本研究亦證實了CKD患者ET的變化特點;但是CKD患者ET與BPV是否存在相關性尚不明確。本研究結果顯示,ET-1可能參與了CKD患者BPV的發生及發展,其發生機制可能為ET通過收縮血管及調節交感神經的活性影響血壓節律的變化,從而導致BPV的發生〔19〕。此外,研究還發現,Alb、Hb與BPV亦存在相關性,提示營養不良及貧血可能亦參與了BPV的發生,推測其發生機制可能為營養不良、貧血時心臟及血管的結構、功能發生變化,從而影響了正常的血壓節律〔20〕。
BPV在CKD患者中普遍存在,主要表現為夜間血壓下降幅度減低,血壓節律減弱或倒置,呈非杓形血壓模式。BPV在CKD早期即可出現,隨著腎功能的進展,BPV的發生率逐漸升高,BPV在血壓正常的CKD患者中亦有較高的發生率。eGFR、Alb、P、Hb、CRP、PTH、NT-BNP、ET-1均與CKD患者的BPV存在相關性,提示CKD患者發生BPV的機制可能與腎功能的下降、營養不良、貧血、微炎癥狀態、慢性腎臟病礦物質骨代謝異常、體內鈉水潴留及血管內皮功能受損等因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