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
摘 要:刑事強制醫療是對實施暴力行為,危害公共安全或者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經法定程序鑒定為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其有繼續危害社會可能的,經人民法院決定,可以對其決定強制醫療;我國《刑法》及《刑訴法》對強制醫療程序進行了框架性規定。這一特別程序的增設對于保障公眾安全,維護社會和諧有序,及時妥善醫治精神病人都將發揮重大作用。近幾年,精神病人殘酷行兇傷人事件頻發,精神病人作為特殊的弱勢群體,已經越來越受到社會的關注。其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的誕生,標志著精神病“犯罪”者的處理進入司法審查程序,結束了行政內部審查程序。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統一規范了危險性精神病者的行政內部審查程序。這兩大強制醫療程序彰顯了程序正義和人權至上的理念,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但由于刑事強制醫療程序的立法過于精簡、粗糙,有待研究與完善。因此,從立法及司法實踐方面完善我國現行刑事強制醫療制度勢在必行。
關鍵詞:刑事強制醫療;立法保障;司法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8)18-0194-03
新修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8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五編第四章,明確了對實施暴力行為,危害公共安全或者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經法定程序鑒定為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其有繼續危害社會可能的,經人民法院決定,可以對其決定強制醫療;經強制醫療機構評估,認為被強制醫療人不具有人身危險的,由做出強制醫療決定的人民法院進行批準。強制醫療作為一種新增的刑事訴訟活動,其涉及對部分公民個人基本人身權利的限制甚至剝奪,其嚴厲程度與人身自由刑等同。結合我國有關強制醫療刑事立法的演進,不難發現其立法價值取向為維護社會基本秩序穩定與保障被強制醫療人基本權利之間實現動態平衡。由于強制醫療訴訟活動在之前并未納入刑事訴訟程序進行統一規制,在實踐工作中由于客觀原因所導致可能現現部分工作規范性相對不強、被強制醫療效人基本人身權利保障存在缺項問題。從法律、司法解釋來看,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的審前程序、人民法院對強制醫療的審理程序實現了訴訟化構造,具體法律條款設置體現了程序可操作性、案件當事人訴訟權利保障可實現性、救濟渠道通暢性。鑒于此,為了實現強制醫療效立法原意,準確掌握作為強制醫療訴訟活動末端關鍵環節的執行活動的實際情況,有效定位強制醫療執行活動在實際工作中是否存在影響規范性運行、影響保障被強制醫療人基本人身權利行使問題,分析相應問題具體表現形式、成因,有針對性地提出立法對策,筆者于近期對某區強制醫療執行情況進行了調研。通過調研發現,部分執行工作存在較為嚴重的問題,因無具體法律、法規的明確性規定,使相關執行工作陷于困境,將可能對執行工作的規范化運行、被強制醫療人基本人身權利保障產生重要影響。相關法律、司法解釋制定工作已刻不容緩,為了能有效向決策機關提供涉及強制醫療的客觀情況,以期在今后的立法、司法解釋制定過程中進一步完善與強制醫療執行相關聯的制度規定,使《刑事訴訟法》規定的這一新增訴訟業務所涉環節良性運轉,為此撰寫此專項調研報告。
一、基本調研情況
筆者對某區自2013年修定的《刑事訴訟法》實施以來的強制醫療執行活動進行了調研,發現該區自2013年以來,經刑事訴訟程序,有一名涉案精神病人因符合強制醫療適用條件被人民法院決定強制醫療,該涉案精神病人后被交付轄區內某家具有精神性疾病診療資質的醫學機構執行強制醫療,因涉案精神病的人身危險性消失,經醫學機構提出解除意見,原做出決定人民法院對其批準解除強制醫療。經過調研,筆者認為,由于新修定的《刑事訴訟法》屬于對涉及強制醫療條款進行的首次規定,從內容來看,涉及執行活動的條款大部分屬于原則性規定,同時相關配套性司法解釋、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存在缺位情形。上述客觀現實導致了面對司法實踐需要,涉及強制醫療執行活動的原則性規定可操作性差強人意,已無法有效指引司法實際,無法實現規范訴訟程序和保障人權的立法價值取向。
二、刑事強制醫療在立法保障及司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
經過調研發現,基本法律對強制醫療的執行場所、執行主體的職責、被強制醫療人的基本權利保障、強制醫療執行的經費保障、解除強制醫療的標準及程序等諸多事關立法價值取向的問題無比較明確的規定,嚴重影響強制醫療執行活動的規范化運行、被強制醫療人的基本權利保障。
1.交付執行機關將強制醫療人的前期臨時性診療醫學機構作為執行場所,交付執行主體、實際執行主體對自身職能定位的認識存在偏差,相關聯執行行為可能危及社會穩定。實際工作中,交付執行主體認為只要將被強制醫療人交付具有精神類疾病診療資質的醫學機構即可,至于其是否實際具備開展強制醫療執行活動的條件,在所不問;醫學機構僅意識到被強制醫療效人員屬于其開展精神病診療活動所對應的患者,其與患者之間受民事法律、醫事行政法律法規調整,其確認被強制醫療人痊育被強制醫療即告終止強制醫療執行。由于新修定的《刑事訴訟法》事實上將強制醫療明確為一種保安處分措施,就刑罰執行基本理論來講,保安處分措施的執行場所與關監獄、看守所等有關刑罰執行場所比較,二者在定位屬性、執行依據、程序保障等方面具有比較大的相似性,比如均屬于強制執行機構,執行依據均屬于涉及對人身自由限制、剝奪的基本法律,均體現了較強的人權保障立法價值取向。但同時在實務層面,由于具體可操作性的法律缺失,導致事實上承擔法定執行職責的強制醫療執行部門不能明確自身的準確職能職責定位,相關法定職責的履行也與立法原意相去甚遠也屬題中之意,與之對應的法律監督由于無明確的監督依據也存在弱化趨勢,導致基本法律所維護的程序規范和人權保障兩大基本價值存在隱憂。同時,強制醫療屬于保安處分措施,醫學機構與相關刑罰執行機構比較,勢必可能存在管理漏洞、安全隱患等危險性因素,在某種意義上將危及社會穩定。
2.實際上承擔執行職責的醫學機構在日常管理中基于工作慣性思維將被強制醫療人視為一般患者進行管理、治療,對被強制醫療人的基本權利保障存在缺項。強制醫療執行法律制度屬于刑事訴訟法律,刑事訴訟法律存在基本價值即通過有效規范包括執行機關在內的廣大訴訟參與機關最大程度保障屬于弱勢地位的被追訴人、被執行人。由于強制性涉及強制醫療的刑事訴訟法律缺乏明確性規定,配套性立法解釋、司法解釋相對存在缺位,產生的后果就是仍處于不具備或者部分不具備辨認控制能力階段的被制醫療人基本權利無法得到有效保障,人身健康保障性權利、人格尊嚴等精神性權利、控告申訴等救濟性權利等關乎個體的基本權利無法從制度建設層面落到實處。舉重以明輕,因犯罪被執行刑罰的罪犯上述權利從制度建設層面、實務運行層面得到了有效保障,在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時代主題下,被制醫療人基本權利保障的制度建設已刻不容緩。
3.強制醫療執行的經費保障事項無明確法律層面的規定,已妨害強制醫療執行活動正常、有序開展。由于醫學機構在實際承擔執行職責,但其存在認識偏差,將事實上承擔的執行職責與作為醫學機構承擔的診療職責相混同,習慣性將涉及被強制醫療人的所有執行活動視為有償診療活動。其具體表現有將收取相關診療費用作為開展執行活動的前置條件,具體執行活動的開展情況及成效受診療費用交納情況制約。作為國家訴訟活動重要組成部分的強制醫療執行活動,事實上已成為民事法律關系。國家訴訟活動本質特征的強制性決定了強制醫療執行活動應當屬于國家公權力行使范疇,其表現形式就是公權力的相對方與國家法律地位上不平等、權利義務內容上不對等,民事法律關系所包含的一方當事人履行特定行為、一方當事人履行特定給付義務的行為模式已明顯不能適用于強制醫療執行活動。同時,沒有法律明確性規定強制醫療執行的經費保障事項,由自收自支的醫學機構單純依靠收取費用保障執行活動,一則嚴重破壞訴訟活動的權威、形象,二則沒有穩定統一有效的經費保障將嚴重影響強制醫療執行活動正常、有序開展。
4.解除強制醫療的標準及程序不明確,影響執行程序的規范性、實體結果的準確性。通過調研發現,強制醫療解除所涉及的包括精神狀態評估鑒定標準、程序在內的具體制度存在立法空白,會嚴重影響該法律制度的執行力、實際效果,從根本上會侵蝕執行程序的規范性、實體結果的準確性,最終危及強制醫療制度本身。
三、立法保障及司法實踐完善建議
1.及時增補立法缺失是體現立法原意的基礎。作為一項新增刑事訴訟活動,在不突破法律的原則性框架基礎上制定具體可操作的司法解釋和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勢必直接關系該項新增刑事訴訟活動能否有效回應立法原意。分析《六部委規定》《刑事訴訟規則》《人民法院適用刑事訴訟法解釋》等司法解釋,以及《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等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不難發現,現行強制醫療法律體系涉及程序規范的執行主體界定、交付執行的期限限制等內容,涉及人權保障的執行場所明確權責內容、被強制醫療人員的權利范疇及針對權利的救濟等內容均沒有涉及。為此,建議相關司法機關可以進行立法協商,制定事關強制醫療執行全流程的司法解釋,實現對《刑事訴訟法》強制醫療條款的一體遵守。
2.明確強制醫療單位、人員的權利義務,是實施強制醫療的保障。在危及公共安全或者他人人身安全犯罪活動實施后,如若涉案人員經司法精神病鑒定被確定為完全不負刑事責任人員后,司法機關對其原有采取的強制措施將無法繼續適用。此時由于絕大多數涉案人員尚未經歷專業的精神類診療活動,其精神狀態勢必延續案發時狀態,人格控制辨認能力不足以支撐其不繼續實施嚴重肇事肇禍行為,司法機關為了體現司法有效控制必然對其基本人身自由進行約束縮限,然而上述活動從嚴格意義上講應屬人身侵權。在此種語境下,基于現實考量,為了有效平衡個案人權保障和宏觀社會公益,相關法律創設、司法實施應當實現有機統一。為此,有必要統一《精神衛生法》與《刑事訴訟法》、相關司法解釋所涉及的基本原則,明確《精神衛生法》作為下位法在規定內容方面不得與上位法《刑事訴訟法》、相關司法解釋相抵觸,除非上位法有明確例外規定。基于此應當統一規定,被強制醫療人員被交付執行后,相關醫學機構涉及被強制人員的約束性診療措施應以《刑事訴訟法》、相關司法解釋為界定雙方基本權利與義務、權力與職責關系的邊界,并以此為判斷標準衡量執行行為是否明顯失范,從而有效實現具體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雙統一。
3.應當明確強制醫療行為的執行主體。《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關于精神病司法鑒定和對于人體損傷有異議的重新鑒定,均明確由省級人民政府指定醫院進行,而強制醫療所涉及的執行活動應由何種機構承擔目前尚無法律、司法解釋明確規定。強制醫療程序從程序法意義上屬于準刑事司法類訴訟活動,筆者認為,普通醫學機構的非司法屬性決定了其不適宜作為相關執行機構負責強制醫療的執行活動,況且對人身自由強制進行限制的活動需要基本法律明確授權,我國《立法法》《刑事訴訟法》明確了刑事訴訟參與機關對上述人身自由強制進行限制的刑事訴訟法活動具有獨占性,包括醫學機構在內的其他機構不能明顯超越法律授權事實上行使上述訴訟職權。為此,筆者認為,可以類比刑罰執行及強制戒毒的執行主體,將涉及強制醫療執行活動交由具有司法強制力的公安安康醫院執行。作為補充,由于公安安康醫院涉及診療活動的專業水平與專業醫學機構仍存在一定差距,建議公安安康醫院可以通過聘請專業醫學技術人員、診療活動外包等形式與專業醫學機構進行合作,以切實加大對被強制醫療人員的醫療保障力度。
4.強制醫療執行工作應由國家財政提供經費予以保障,統一撥付,專款專用。《刑事訴訟法》明確強制醫療是一種國家行為。從目前實務來看,被強制醫療人員的診療費仍由其家屬承擔,一旦家屬不再承擔,作為自收自支的醫學機構則無法保障后續強制醫療行為的有序開展。筆者認為,應當由法律明確規定相應的經費保障措施,做到統一撥付渠道,專款專用。
5.解除強制醫療的標準及程序應當明確。筆者認為,可以將精神狀態評估鑒定權限由專屬于相關強制醫療執行機構,統一到由類似于醫療事故鑒定委員會這樣隨機組成的專業性組織進行,最大限度地防止因主觀性因素、不正當利益因素所導致的鑒定流程不規范、鑒定結果失真的情形出現。
撰寫本文,以點滴見博大,希望相關決策機構從規范強制醫療執行行為,保障涉事人員基本權利角度出發,切實完善立法、司法解釋,堵塞制度漏洞,保障國家法律得到統一、正確的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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