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 范蔚
(西南大學 教育學部,重慶 400715)
閱讀是學生自我發展和成長的必要途徑,也是其參與社會活動、進行思想交流的必經之路。閱讀取向是閱讀主體在整個閱讀過程中的內在動機和意向。閱讀取向會影響教師對教學目標的設定、教學內容的選擇以及教學策略的調整,同時也會影響學生對文本的閱讀層次與內容把握。通過對相關文獻的分析,發現目前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閱讀取向的內涵、影響閱讀取向的因素以及樹立某種閱讀取向的策略三個方面。關于閱讀取向內涵方面的研究,目前國內并無統一的概念界定,僅僅是針對前人的觀點進行補充與細化;在閱讀取向的影響因素方面,研究者們以不同的理論基礎為指導進行了相關探討,分別從不同的視角探討了閱讀期待、文本體裁以及文化潮流背景對閱讀取向的影響;在樹立某種閱讀取向策略方面,以一線教師為主體的研究者主要從教學策略角度進行探討。通過對目前已有研究的分析,發現關于閱讀取向的研究在研究內容、研究方法和研究視角方面還需要進一步研究。本文旨在通過對文獻梳理了解相關的研究動態,發現近年來閱讀取向的變化趨勢,把握閱讀取向的相關特點,借鑒研究成果指導實踐并為“閱讀取向”的進一步研究提供借鑒和參考。
筆者于2017年12月,以“閱讀取向”為關鍵詞在“CNKI資源總庫”進行檢索,檢索出自1989年至2017年文獻共736篇(截至2017年12月28日),其中期刊文獻656篇、碩博論文25篇、報紙49篇、國際國內會議6篇。
筆者以檢索到的有效文獻作為基礎,從文獻數量以及文獻內容兩個方面進行分析,其中文獻內容包括研究視角、研究內容以及研究方法三個維度。通過對文獻進行梳理,為后續相關研究提供理論基礎。
通過對文獻數量的分析,可以對1980年以來我國閱讀取向方面的研究趨勢做出整體把握。由圖1可知,關于閱讀取向的研究在文獻數量上呈現出總體上升偶有起伏的波浪狀態勢。2000年以前,在閱讀取向方面的相關研究較少;2001年至2017年,文獻數量明顯增多且總體上呈上升趨勢,其間在2007年、2012年和2016年出現文獻量的高峰期,隨后在次年下降然后繼續緩慢上升。
結合國際國內的相關背景分析其原因,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家政治穩定、經濟發展,為教育事業的持續前進提供了社會保障,學科的相關研究越來越具體多元,閱讀作為語文學科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日益受到關注,關于閱讀取向的研究也逐漸開始出現;新世紀以來,國際上越來越注重學生的閱讀素養,各類測評項目相繼出現,如PISA(國際學生評估項目)和PIRLS(國際閱讀素養進展研究項目)。2001年,全國進行了新一輪基礎教育課程改革。教育部于同年頒布《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在閱讀相關方面,對不同學段作出了相應的學習和能力要求。在國際國內因素的縱橫影響下,閱讀相關領域成為學者們關注的焦點。為了更好地滿足時代發展的需求,促進學生閱讀能力的提升,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研究目光轉向閱讀取向方面,致使這一時期的相關文獻量持續增加。

圖1 1980年以來我國閱讀取向研究文獻量統計
閱讀取向研究是一個比較宏觀的范疇,為了進一步把握閱讀取向相關研究的詳細情況,筆者選取檢索結果中的有效文獻通過內容分析進行梳理,發現自1989年以來,關于閱讀取向的相關研究主要聚焦在三個方面:關于閱讀取向本體的研究、影響閱讀取向因素的研究以及樹立某種閱讀取向策略的研究。
1.閱讀取向本體的研究
通過對文獻內容的梳理,可知:關于閱讀取向本體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閱讀取向內涵的探討。有的研究者在“閱讀取向”定義方面作出分析,認為“閱讀取向指讀者閱讀的內在動機和意向。某種類型的閱讀內容被個人接受、認同并構成其閱讀主體和主流,內化成個人的閱讀要求,就成為一個人的某種閱讀取向”[1],這種觀點被后來的研究者廣泛引用。有的研究者在“閱讀取向”具體分類方面作出探討,王榮生(2003)在《語文科課程論基礎》中提出了“鑒賞者”與“解讀者”[2]166兩種取向,隨后又論證了2000年修訂的《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試驗修訂版)》所倡導的閱讀取向,回歸到對“鑒賞者”的守護,并解讀了方智范在《對文學教育問題的若干思考》中的“感受”閱讀,提出“感受性閱讀”。同時結合相關的課例論證了“感受性閱讀”是一種什么樣的閱讀姿態、閱讀方式,以及“感受性閱讀”取向和“鑒賞者取向”的聯系與區別[3]。隨后有研究者提出了“閱讀取向是指培養學生的閱讀能力,既有課程目標層面的解讀,也有具體教學形態層面的理解。具體的教學形態中,至少存在著四種閱讀取向,即‘作業者’取向、‘職業性閱讀’取向、‘感受性閱讀’取向與‘鑒賞者’取向,同時指出四種取向中,‘作業者’取向、‘職業性閱讀’取向更看重教師的價值取向,‘作業者’取向意在尋求‘思考與練習’的正確答案, ‘作業者’取向把語文教學看作是機械的知識積累的過程,把積累知識作為語文教學的主要目的”[4]。
2.影響閱讀取向因素的研究
閱讀取向是整個閱讀行為的核心,制約著閱讀行為,閱讀取向也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通過對文獻的分析,可以發現過去的研究在影響因素方面主要有三個方面的討論。
從心理學的視角探析,閱讀期待決定閱讀取向。“閱讀期待”指的是閱讀主體在閱讀文本之前從心理上對閱讀目的的構想,閱讀目的會影響主體的閱讀行為和閱讀方式。每個閱讀主體在進行閱讀活動之前都會對閱讀文本內容與閱讀目的有一定的構想。王榮生于2003年在《語文科課程論基礎》中對“鑒賞者”和“解讀者”兩種閱讀期待做出了探討,所謂“閱讀取向”是閱讀主體的閱讀姿態和閱讀方式,鑒賞者的閱讀取向是“將別人的東西當作自己的東西來感受”[2]166-177。同時也引用日本學者長谷川泉對于“解讀者”閱讀姿態與方式的解讀,認為解讀者閱讀取向是“將別人的東西當作別人的東西去理解”[2]166-177。這一觀點影響了我國諸多的研究者,在此基礎上,有研究者從“鑒賞者”與“解讀者”這一視角對我國中學生閱讀取向做出分析并提出解決策略[5];也有研究者從鑒賞者取向對閱讀策略提出了建議[6]。此外,除去王榮生提出的“鑒賞者”與“解讀者”視角,還有部分研究者從閱讀直接目的視角探索學生的閱讀取向,比如消遣性閱讀、功利性閱讀等。
在閱讀學視角下,從文體角度探析閱讀取向。“文體視角”指的是從文本體裁樣式的角度對文本進行解讀。董味甘在《閱讀學》一書中,將文本體裁分為五個大類,分別提出相關的文體特征及閱讀策略[7]277-413;韓雪屏提出“閱讀思路要隨閱讀目標而轉移,依文體種類而變動”[8]86;王榮生也曾提出要基于文體進行閱讀。對文體的相關解讀為后來閱讀取向相關研究奠定了基礎。通過對文獻的分析,可以得知,諸多的研究者從文體的角度對閱讀取向進行了探討。有的研究者從議論文的角度去探析閱讀教學的價值取向[9],有的研究者從小說和戲劇的角度去觀照閱讀取向[10],也有從閱讀取向角度探討新聞閱讀類文體的閱讀教學[11];有的研究者將非連續文本與連續性文本的閱讀取向作了對比,提出“兩類文本閱讀的價值取向完全不同:連續性文本的價值取向是為了閱讀而學習;非連續性文本的閱讀主要體現為獲取信息、處理信息、評價信息的能力”[12];此外,還有研究者參照“國際閱讀素養進展研究”項目以及結合我國語文課程標準將文本分為“文學類文本”和“信息類文本”,提出“文學類文本閱讀在于培養讀者對于文本的閱讀和鑒賞能力,信息類文本閱讀需要更多的理性思維和分析能力,運用閱讀信息類較為常用的方式方法。閱讀此類文本,讀者多帶有實用的目的性,采用接受式、批判式、操作式及創作式閱讀”[13]。
通過對文獻的梳理,發現從文體角度切入閱讀取向,部分研究者熱衷于“案例研究法”,通過某一個教學設計,來探究其中的閱讀取向。這類文獻的研究者主體是一線教師,如有教師為了了解小說的閱讀教學是否需要閱讀取向的觀照,以張全民的獲獎課例《裝在套子里的人》作為案例進行分析[14]。
從社會學視角切入,探析不同文化潮流背景下的閱讀取向。隨著經濟和科技的發展,人類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閱讀作為人類社會最重要的思想交流活動也必然受到影響。當今是一個文化多元的時代,從不同的視角出發能夠發現不同的社會文化。作為時代背景的社會文化,必然會影響到閱讀主體的價值取向。從文獻中可以探析,諸多研究者以社會學視角為落腳點,對不同社會文化潮流背景下的閱讀取向進行了探討。其一,多位研究者從大眾文化背景視角對大學生閱讀取向作出了探究,認為大眾文化背景下,大學生閱讀傾向趨于消極化。其中李洪義(2011)在其論文中從審美情趣角度解析了大眾文化對大學生閱讀取向的消極影響,認為“由于大眾文化從某種意義上講帶有一些‘非道德化’的因素,因而非常容易使學生趨向感性化、鄙俗化和功利性,并且還會導致審美追求的迷茫”。其二,不少研究者從網絡時代角度對在校學生的閱讀取向作出了探究。羅燕(2007)認為,網絡時代下,主體有追求速度、淺層關注以及功利性的閱讀傾向。趙元斌(2014)和黃倫峰(2015)從網絡時代對大學生閱讀取向的影響方面進行了調查研究,其中趙元斌從設備數字化背景和通信網絡化兩個維度來對社會信息化背景下大學生閱讀取向的負面影響進行了分析。還有部分研究者從網絡時代背景觀照閱讀教學策略,鄧峻峰(2015)、區倩妍(2015)分別提出如何在網絡環境下進行個性化閱讀和寫作。其三,隨著“讀圖時代”到來,人類的閱讀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學生的閱讀取向受到較大的影響。研究者將目光聚焦到“讀圖時代”下,如何進行閱讀教學,樹立恰當的閱讀取向。葉黎明、陶本一(2007)對“讀圖時代”語文閱讀教學的危機與走向作了梳理,提出在閱讀取向方面存在鑒賞取向與娛樂取向的較量。有的研究者在“讀圖時代”下,閱讀教學策略方面進行了探索[15]。還有研究者在心理學和社會學兩個視角的觀照下,從受眾心理出發,提出了閱讀主體的審美在時代背景下的變化[16],同時也有從受眾心理和閱讀取向兩方面來探討閱讀習慣的研究[17]。
在探討某種主流文化下學生閱讀取向的碩士論文中多使用“問卷調查法”,有的研究者為了探討大眾文化背景下學生的課外閱讀取向[18],通過設計問卷、發放問卷、分析問卷等途徑對該課題進行探討,分析了學生閱讀取向現狀并提出了課外閱讀導向對策。在社會主流文化背景之下研究閱讀教學策略或者閱讀取向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與時代意義,能夠把握時代文化背景之下,了解各個層次的學生在閱讀取向方面的變化及其趨勢,教師也能夠依據變化趨勢采用恰當的教學策略,提高學生的閱讀效能與閱讀素養,緊跟時代變化趨勢。
3.引導樹立閱讀取向策略的研究
閱讀取向影響著閱讀效能,而通過閱讀效能又能反觀閱讀取向。通過對文獻的分析發現,有較多的研究者熱衷于從教育學的視角來探討閱讀策略,這類研究者的主體是一線教師,文獻內容基本是提出閱讀策略,培養閱讀能力,提高語文素養。研究者在如何樹立恰當的閱讀取向,提高閱讀效能策略方面目光主要聚焦在教師方面,觀照課內教學設計與課外閱讀兩個維度。一方面,多數研究者從具體的教學設計案例中來探析其中的閱讀取向[10],或者從文體視角來設計閱讀教學,認為“閱讀方法受制于文本體式,教學過程也需要從文體入手,確定教學內容,選擇教學方法,從而培養學生將文體慣例和準則吸收進閱讀經驗的能力”[19]。另一方面,認為通過課外閱讀,觀照學生的閱讀取向,提升學生的閱讀素養。有的研究者從教師引導學生學習課外閱讀方面進行探討,認為通過教師引導能夠幫助學生樹立恰當的閱讀取向從而提高閱讀效能,幫助學生成長[20],有的研究者從學生閱讀的文本內容來反觀學生的閱讀取向,并提出相應的策略[21]。
在對1980—2017年間關于閱讀取向相關研究分析的基礎上,筆者進行了總結與反思,以期為閱讀取向方面進一步的研究探索一些新路子。
1.研究取得的成果
從文獻內容上看,在閱讀取向本體研究方面,研究者們就閱讀取向的定義和分類分別進行了探討;在影響閱讀取向的因素方面,已有研究分別從不同的視角探討了閱讀期待、文本體裁以及文化潮流背景對閱讀取向的影響;在提高閱讀效能的方法策略方面,現有研究主要從教師維度觀照教學設計和課外閱讀。從文獻價值上來看,研究方法多樣,視角多維。在不同的理論基礎指導下,用不同的方法、從不同的角度來探析閱讀取向,涉及教育學、心理學、社會學還有閱讀學,內容涵蓋閱讀取向的內涵、影響閱讀取向的因素以及引導樹立閱讀取向的方法策略多個方面,在一定程度上為后來者的繼續研究提供了思路,奠定了理論基礎。
2.研究存在的不足
第一,研究內容方面。總體上來說,主要集中在影響閱讀取向的因素和樹立某種閱讀取向的方法策略方面,在閱讀取向內涵方面的研究較為薄弱,其中,在影響因素和方法策略范圍內的研究也各有側重。在“閱讀取向”的本體研究方面,文獻數量較少,研究基礎較為薄弱。關于“閱讀取向”的內涵,研究者各持己見,沒有統一的概念界定。關于“閱讀取向”的分類,目前學界并無統一的分類標準,研究者們從不同的角度、立場切入得出不同的分類結果;影響閱讀取向因素中關于文化潮流背景下學生的閱讀取向,以大學生為研究主體,觀照中小學學生較少;在樹立閱讀取向策略方面,主要聚焦在教師引導維度,從學生維度出發,關于如何樹立閱讀取向的研究較為薄弱。
第二,在研究方法和研究視角維度方面,切入點較為單一。在受文化潮流影響的閱讀取向主題下,多數研究者會選擇以大學生作為研究對象同時采取問卷調查法進行探究,導致得出的結論幾乎一致,沒有發現新的問題,也沒有找到新的解決辦法。通過對有效文獻的整理分析,可以得知,除去關于文化潮流影響下閱讀取向的部分研究之外,部分研究建立在已有文獻基礎之上,以前人的觀點作為基礎,進行思辨得出結論。同時,還有部分研究是建立在研究者自身的教學實踐經驗之上,通過分析教學設計或者教學案例得出結論。關于如何樹立閱讀取向的研究主題,研究者大多從教師視角出發,進行分析探索,研究主體和視角缺乏變通,無法找到新的有效路徑。
第一,目前“閱讀取向”已經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諸多研究者對“閱讀取向”進行了探討。閱讀取向反映了閱讀主體的閱讀需求、閱讀心理以及閱讀文本的體裁性質。作為社會人的閱讀主體,在多元的時代背景之下,受諸多因素的影響,必然會有不同的價值取向與閱讀需求,因此不同的閱讀取向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第二,提高學生的閱讀效能是教學實踐的重要任務之一,增強學生的閱讀能力是全面提高學生語文素養的中心環節,也是培養學生關鍵能力的重要途徑。閱讀取向直接指向學生的閱讀需求和閱讀動機,閱讀取向會影響學生的閱讀活動以及閱讀效能。學生的閱讀取向與閱讀能力之間的關系是共生的,彼此相互影響互不獨立。不同的閱讀取向直接指向不同的閱讀能力需求,閱讀能力的層次水平也直接反映了閱讀主體的價值取向。閱讀取向與學生閱讀能力之間是緊密聯系的,什么樣的閱讀取向有利于學生閱讀能力的提升以及如何針對閱讀取向培養學生的閱讀能力應當成為當下閱讀取向研究的焦點之一。
第三,目前諸多研究者從教學設計和課外閱讀兩個維度出發,將目光聚焦在引導學生樹立閱讀取向、提高學生閱讀效能方面。通過前文分析可知,閱讀取向受眾多因素的影響,同時閱讀取向影響閱讀教學策略。《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提出,“語文是一門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統一,是語文課程的基本特點”[22]2。語文學科教學不僅要培養學生的人文素養,還要注重培養學生運用語文工具的能力。閱讀教學是語文學科教學的重要環節,也是培養學生關鍵能力的必要路徑。語文學科在課堂教學中如何提高閱讀教學的針對性和實效性,在培養學生閱讀取向、提升學生閱讀能力方面,主要發揮怎樣的作用以及教學設計如何引導學生以某種閱讀取向進行閱讀?在這一方面需要研究者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作出進一步的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