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作品演奏中的波蘭特質

劉楊

摘要：弗里德里克·肖邦是歷史上最具影響力和最受歡迎的鋼琴作曲家之一，被譽為“浪漫主義鋼琴詩人”。他的作品以波蘭民間歌舞為基礎，是波蘭音樂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本文擬從其創作的波羅乃茲舞曲和瑪祖卡舞曲探究其音樂創作中的波蘭特質。

關鍵詞：肖邦；波蘭特質；波羅乃茲舞曲；瑪祖卡舞曲

你知道我多想感受我們民族的音樂啊！而某種程度上我已經在內心感受到了。

——肖邦《致朋友的信》

肖邦是唯一關心政治的鋼琴家。他演奏波蘭！他譜寫波蘭！

——威廉·馮·倫茨《肖邦的學生》

一、前言

歐洲19世紀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人物弗里德里克·肖邦，是歷史上最具影響力和最受歡迎的鋼琴作曲家之一，被譽為“浪漫主義鋼琴詩人”。他的作品以波蘭民間歌舞為基礎，是波蘭音樂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肖邦的創作大體上可以以1830年為分界線分為兩大時期。1830年之前的他是一個無憂無慮的青年，幸福、愛情、希望和幻想形成他獨特的創作風格。1830年以后波蘭革命失敗，肖邦伴隨著在流亡生活中的磨煉、藝術視野的拓展，以及思想上的成熟，他把對民族危難的情感烙印越來越多的注入到作品的創作中，作品中總是浸透著深深的波蘭情結。以至于有人說：“如果說法國帶給他的是優雅，波蘭則賦予他騎士精神與歷史的創痛。”人們從他的音樂中聽到了更多的悲痛、憤怒，并從他反抗的激情中領略到一個民族不可屈服的意志和信念。他雖然身處異鄉，可他的心卻同革命者緊緊的聯系在一起，他的音樂創作與波蘭民族的解放運動緊密相聯。因此舒曼曾評價肖邦的音樂是“隱藏在花叢中的大炮”。

肖邦一生的創作大部分是為鋼琴而寫的，他的鋼琴作品體裁涉獵廣泛，有充滿戲劇性激情和史詩般氣魄的敘事曲、諧謔曲、奏鳴曲，有洋溢著詩情畫意的船歌、夜曲和圓舞曲，有寓意深刻結構精煉的前奏曲、練習曲，還有即興曲、協奏曲、回旋曲，其中最具有民族特色，體現肖邦作品中波蘭特質的是波羅乃茲舞曲與瑪祖卡舞曲。

肖邦一生的創作始于兒時所寫的《降B大調波蘭舞曲》，終于一首《F小調瑪祖卡舞曲》的草稿。這兩種形式，較大型的波蘭舞曲和較小型的瑪祖卡舞曲，總是同他的祖國聯系在一起，并且作品數量最多。

二、肖邦波羅乃茲舞曲中的波蘭特質

肖邦共創作有18首波羅乃茲舞曲，波羅乃茲舞曲源自波蘭民間的舞曲，突出的特征是它持續、威武的節奏，純粹的音樂屬性，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它濃厚的波蘭味道。它那堅定莊重的節奏型及快速適中的3/4節拍適宜表現貴族尚武的騎士風，這種體裁早在17-18世紀時做為歐洲各國的宮廷伴舞之用，而在肖邦的作品中，波蘭舞曲演變成為一種華麗而威武雄壯的鋼琴獨奏曲。晚期創作的《升f小調波羅乃茲》（作品44號）和《降A大調波羅乃茲》（作品53號）這兩首大型作品，充滿了嚴峻的、慷慨激昂的英雄氣概，達到這一題材的最高水平。

以《降A大調波蘭舞曲》（作品53號）為例，此曲創作于1842，是波蘭舞曲中音色和情感最為宏偉的一首，后人稱之為《英雄波蘭舞曲》，是一首充滿戰斗力量和英雄氣概的鋼琴獨奏曲。靈感來源于肖邦對祖國波蘭所面對外國勢力入侵的悲憤，并渴望波蘭再一次站起來的內心情感。是以1683年英勇抗擊入侵者的波蘭國王約翰·勃比埃斯基的騎兵隊故事為素材，該騎兵隊曾經擊敗了橫行歐洲的土耳其人，保衛了祖國，也拯救了歐洲。故此曲又被稱為《驃騎兵波蘭舞曲》。

此曲結構為復三部曲式（A-B-A）。引子，具有暴風雨般的感覺：A段以降A大調進入一個莊嚴而熱烈的序奏，聽起來如同一支英勇的騎兵隊正從遠處疾馳而來，在序奏音量增強的過程中進入無比輝煌的“英雄”主題的波蘭舞曲。十六分音符演奏短小精干，是波蘭民族音樂的特征之一，右手配有沉穩有力的和弦，為樂曲帶來了氣勢磅礴的英雄氣概。從音樂的感染力中感受到了肖邦無限緬懷祖國曾經的強大實力，對祖國飽受摧殘的現實無比悲憤，并渴望祖國再次崛起的強烈情感；B段肖邦完美運用各種轉調擴大作品的張力，運用鋼琴展現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場面，音符八度和弦是該曲特有的，制造出華麗雄偉的效果，被后人稱之為“奔馬節奏”，右手在高音聲部以大和弦明亮的奏出旋律，猶如軍號聲雄壯嘹亮，體現出了騎兵一往無前、英勇無畏的英雄氣概：

第三部分為A段的再現，在主旋律中增加了裝飾音型，比A段更為輝煌壯麗，承接了A段與B段的奔騰氣勢。曲目的結尾肖邦用八度重音創造出一種石破天驚的效果，這是肖邦未盡情感的死灰復燃。肖邦在樂曲中傾訴了滿腔的愛國之情，樂曲中無時無刻不體現肖邦的波蘭特質，對祖國傾訴不近的悲切與希望。正如一位鋼琴家說道：“肖邦使人們聽到了穿戴鎧甲的波蘭祖先們的腳步聲，看到了波蘭先輩們的雄姿。”

三、肖邦瑪祖卡舞曲中的波蘭特質

瑪祖卡，原文Mazurka或Mazurek，是一種以三拍節奏為主的波蘭鄉土舞曲。肖邦一生共創作51首瑪祖卡舞曲，生前一共出版了41首瑪祖卡舞曲，死后作為遺作整理出版的有10首。

肖邦創作的瑪祖卡舞曲很特殊，“肖邦借用了波蘭固有的鄉村舞曲形式，以他獨有的風格特點將其發展成新穎的形態及內容，使瑪祖卡舞曲成為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偉大藝術作品。”創作中既具有波蘭泥土的芳香，又集聚戲劇性、悲劇性。在和聲、調式等方面更有獨出心裁的創造，他賦予瑪祖卡更精練的旋律，樂曲中增加了跳躍感，變化中賦予了詩意，使得作品閃耀著特異的光彩，“瑪祖卡”是其最具波蘭民族音樂情結的作品。安東·魯賓斯坦曾經這樣說道：“他是波蘭人，并且是主觀地寫作樂曲，但他的主觀是代表整個人民，他的音樂所歌唱的也是人民。”

肖邦的51首瑪祖卡舞曲，從演奏風格上，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類型：

1.具有鄉土風格的瑪祖卡舞曲：

此類舞曲多為描述波蘭民間人民的生活場景，作品中蘊涵深重的波蘭人文文化，其旋律與和聲十分簡潔，作者在創作時，較多的模仿了波蘭的民間樂器，營造出波蘭鄉間樸實、勤勞的氛圍，使聽眾感覺像是身在波蘭的山水鄉間，襯托出濃濃的波蘭鄉土風情，代表作品有：Op.24 no.2，Op.56 no.2等。

2.與圓舞曲有些類似的瑪祖卡：

這一類作品具有明快而活潑的節奏，蘊涵的舞蹈性非常強，非常適合在舞會當中演奏。肖邦在這類作品中運用了大量的波蘭民間舞蹈體裁，如瑪祖爾舞曲形式、奧別列克舞曲形式，在此類作品中較多運用間隔明確的強重音，且旋律中多采取幅度較大的跳進，以突出舞會中熱烈、歡快、興奮的氛圍。代表作品有：Op.17 no.1，Op.33 no.2，op.41 no.4等。

3.類似于夜曲的瑪祖卡：

此類作品偏于緩慢而抒情，似乎在向人們傾訴著作者思鄉之情。曲調優美，情緒溫馨，抒發了肖邦內心最真實的情感，這類作品借用了庫亞維亞克的曲調，將作者的心聲展露在聽眾面前，讓人們仿佛感同身受般感人至深。代表作品有：Op.41 no.2，Op.68 no.4等等。其中《f小調瑪祖卡舞曲》（Op.68 no.4）是肖邦在離世前的最后一首瑪祖卡作品，樂曲中深切的表現出肖邦至死都未能返回心愛祖國的悲哀，還表現出肖邦在人世最后的日子里，對祖國深邃的思念，對在故土生活時的美好回憶。

其實，肖邦所創作的瑪祖卡舞曲并不比他的波蘭舞曲更具氣勢和感情深度，只是瑪祖卡音樂中散發出鮮明的民族個性，使這種音樂體裁具有了單純樂音表現以外的文化涵義。“在這個國度里，瑪祖卡舞——不只是一種舞蹈，它是一種民族的史詩，這種民族的史詩的使命，像任何戰敗的民族的史詩的使命一樣，是在民間旋律的晶瑩外衣下傳達愛國感情的火焰。”肖邦瑪祖卡舞曲的民族情懷與愛國熱情表現了“波蘭的靈魂”，其思想感情深深地在波蘭歷史的土壤中生根發芽。

四、演奏建議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歷時到今日已經舉辦了十七屆，通過歷屆肖邦鋼琴比賽的獲獎人士除了第6屆（1960年）第一名毛里奇奧·波利尼（意大利）；第7屆（1965年）第一名：阿格里奇（阿根廷）；第8屆（1970年）第一名：歐爾頌（美國）；第10屆（1980年）第一名：鄧泰山（北越）；第14屆（2000年）第一名：李云迪（中國）第17屆（2015年）第一名：趙成珍（韓國）。共6人以及第一名懸空的12屆（1990年）、13屆（1995年），其余的獲獎者均屬于斯拉夫民族俄羅斯（5人）和波蘭（4人）。從中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民族屬性融入血脈的文化對他們的演奏肖邦作品起著多大的作用。若算上第二名到第六名，斯拉夫人所占比例會更高。這本身與鋼琴教育水平不無關系，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融進血液的民族文化對于演奏肖邦作品也是至關重要的。

但必須強調的是，傳達肖邦音樂中的波蘭特質精神的能力絕不僅僅是波蘭鋼琴家的專利。筆者在多年的鋼琴學習與演奏過程中，演奏過肖邦的波蘭舞曲、瑪祖卡舞曲，在演奏其作品的過程中，深深的體會到創作中肖邦對祖國波蘭濃濃的愛國之情，樂曲中蘊涵了豐富的波蘭民族特色，使人產生無限的遐想與深切的回味。

要演奏好肖邦的作品除了要具備優秀的演奏技術還要對其民族文化屬性進行深刻的了解與探究，除了將音樂文本中的音樂標記，音高和節奏完美的演奏出來外，還要領悟波蘭的氣候、地理以及動植物，通曉它的民風。通過唱片和電視中的歷史錄音，還有波蘭藝術結構中音樂教育的影響來幫助演奏者感受肖邦鋼琴作品中的波蘭特質的自然因素，變得熟悉肖邦演奏中的波蘭文化和傳統，從而更完美的演繹肖邦作品中的波蘭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