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孔子是我國著名思想家,孔子的思想影響了中國大地兩千余年并將持續地被國人辯證地繼承發展。但孔子生活的時代距我們之久遠,浩浩歷史長河中,是否孔子的某些思想為世人所曲解?孔子得知學生顏淵的死訊時,痛哭道:“天喪予!天喪予!”再加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句的廣泛傳播與應用,使得蕓蕓眾生認為孔子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宿命論者,這讓身處困境而意志薄弱的人心安理得地放棄努力。經過多方面調查研究,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孔子尊天敬天畏天命,卻絕不是宿命論者。孔子遵從“盡人事,聽天命”,先盡人事,再順天命,而非完全依賴宿命。所以,別再把宿命論當作消極沉淪的借口,要正確處理客觀與主觀的關系,尊重客觀的同時,積極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
關鍵詞:孔子;宿命論;天命;人事;敬畏
作者簡介:余璐(1996-),女,四川眉山人,重慶師范大學涉外商貿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2015級漢語國際教育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6-0-02
孔子曾說過:“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這第一畏便是天命,意即敬畏上天的意志。孔子的弟子子夏也說過:“商聞之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似乎孔子十分相信命定之說,即后來西方所說的宿命論。事實究竟如何,我們需要深入探討一番。
一、孔子的“天”與“命”
宿命論認為人世間發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由上帝或上天等神秘力量在冥冥之中對世事進行預先安排,是人為無法轉移改變的。“宿”有過去之意,也就是說,每個人在出生之前就已經被決定好了整個人生歷程,且不管你是否意識到宿命,是否想要抗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都是“命中注定”。可以看出,宿命論的觀點是無比消極的,它一味強調命定之詞,完全否定人的意識的能動作用。
那么孔子敬畏的到底是什么呢?
“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孔子說堯將天作為榜樣,恩德廣闊無邊。顯然,孔子的觀念里,自然的“天”,即我們抬頭所仰望的“天”是十分偉大的存在,連帝王堯都要虔誠地以天為榜樣,何況其他人呢?無獨有偶,孔子還說過:“夫子之不可及也,由天之不可階而升也。”此句將天實體化,表明天是不可以通過階梯而登上去的,而登不上去的天不就是自然界所定義的代表宇宙空間的“天”嘛。
再細思一番,孔子的天似乎又并不僅限于自然的“天”。“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季的自然更替,萬物的本性生長,這樣的“天”的含義比代表宇宙空間的“自然之天”更深一層次。四時行,萬物生,是代表自然規律的“天”,敬畏自然規律,注重人與自然的關系,“履時以象天 ”,“春夏秋冬育護天下”,與自然和諧相處,遵循萬物法則,是孔子對又一層“天”的主張與敬畏。
此外,眾所周知,孔子重仁,關注“人”本身,對人、人與人所構成的社會,孔子更是敬畏有加。“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天”可以生德,可以將德賦予別人,擁有德的孔子絲毫不畏懼桓魋的迫害。此足以見出孔子對道德之“天”的崇奉。同時,能佐證孔子人倫道德之“天”觀點的還有現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的徐復觀先生。徐先生在《向孔子的思想性格回歸》一文中明確提到“天是最高道德存在的觀念,春秋時代已出現”。結合孔子對“禮”的極力推崇,“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難看出人們的道德觀念和人性的善,為先天所賦予,這是人性的依據。人倫道德、社會法則之“天”乃根源之天,此則孔子敬畏虔信的第三層“天”。
總而論之,孔子所信奉敬畏的是“自然之天”、“萬物規律之天”、“人倫道德之天”,這些與宿命論宣稱的無法預知且操縱一切的神秘力量完全不同。
二、孔子自身的改命之舉
接下來,我們進一步研究一下孔子所敬畏的“天”、“命”是否與宿命論的“宿命”一樣無法依靠人為力量應對改變呢?這恐怕得從孔子所處的時代環境及其生平經歷說起。孔子生活在封建制度興起的時代,周朝對天命的認識已與“殷人尊神”有所不同。周人雖認為世間萬物都是以“天命”為前提而存在的,但是卻產生了“天命靡常”的觀點,即天命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可以轉移的。孔子深受此影響,不拘泥于天命一說,推崇“盡人事”,勸請君主盡自己之力施行“仁政”,寬厚待民,言天不離人,尊天重人,上天自然會相與之,保國長治久安。
從孔子自身的生平經歷亦可看出他對改天逆命的堅信不疑。孔子出生于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其生母是其父為求一子而納的妾,兩人相差達四十七歲之遠,且孔父與其母“野合”于尼山時已六十六高領,與當時“六十三歲后不得再娶妻生子”的禮儀相悖,這使得孔子與其母的家庭地位低至塵埃。禍不單行,孔子三歲時,其父叔梁紇病逝,其母帶著孔子離開絲毫沒有二人立足之地的家,兩人相依為命,過著清貧日子。生活的艱辛,周圍人鄙夷的眼光,親人的相繼離世…統統沒有擊倒孔子,反而使他愈發堅毅。
孔子志于學,二十多歲開始創辦私人學校,并從未放棄走向仕途。私人學校辦得有聲有色,得到當時許多貴族的青睞,可孔子不安于現狀,仍問禮于老聃,問樂于萇弘。與學校的紅火之勢大相徑庭的是,孔子的仕途格外慘淡,從二十多歲到五十多歲,才勉強當上一點官。為官僅四載,孔子又開始周游列國,重新踏上宣揚“仁政”的旅途,雖在當時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中,無人采用孔子主張,但孔子卻從未退卻,將“重人”的治國理念留予后世。
孔子所處的動蕩社會及其一生經歷的坎坷非常人所能輕易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之深重,一般人體會后恐怕只會厭世、放棄。但孔子不服“命”,他不斷努力奮進,不斷從深淵里掙脫,愈挫愈強,以天命自期來激勵自己。孔子的一生無疑是“盡人事”的最佳寫照,這與“宿命不可改”的消極觀點千差萬別,顯而易見,孔子絕非聽天由命的宿命論者。
三、后世儒學發展中的“天”與“命”
這時又會有人跳出來問了:“如果孔子不是宿命論者,那后儒中又怎會出現宿命論的觀點呢?”看來我們還得從儒家思想的繼承一面來辯證一下。亞圣孟子說過:“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在《孟子·萬章上》中也提到了“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人心”、“人性”、“民心”、“民意”就是孟子所遵從的天道,而非宿命論。另一儒學代表荀子說:“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以及“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均可見出荀子繼承的是孔子天命觀中的“自然之天”與“規律之天”,且荀子明確打破宿命不可違的觀點,主張“制天命而用之”。宋明理學是繼承孔孟正宗加以治理國家的新儒學,它貫通了宇宙自然與人生命運,那么它所推崇的“天道”是否即為宿命?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如是說:“在天為理,在心為性,其名雖異,其實則一。”“天理即人性。”“天心”“天性”即“人心”“人性”,宋明理學的“理”,實際上包括了天命之理與人倫之理,包括了自然規律、社會規律與人倫道德。不管孟荀還是程朱理學,后儒們所信奉的絕非“宿命”。
四、“天命”與“宿命”的歷史淵源
我們再從歷史線來區分一下“天命”與“宿命”。宿命論起源于西方,唐朝時隨著阿拉伯遣唐使傳入我國,本意為“萬事前定論”,表達一切自有定數之意,聊以慰藉當時在科技落后、生產力低下的情況下,人們對無法理解的事物和無力改變的事態發展的無奈與妥協。而天命觀在 殷周時期出現,后被歷代帝王以“受命于天”、“君權神授”的形式宣揚開來,這是我國古代統治階級為打消百姓謀反之意,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所施行的治國策略。“天命”與“宿命”二者產生于不同的時間、迥異的時代環境、大相徑庭的社會制度,于天差地別的目的中發展,為不同的對象服務,自然,二者絕非相同之物。
綜上所訴 ,孔子完全不是一位宿命論者。孔子對天命持有十分理性的態度,孔子的“天”、“命”是自然、是規律、是人倫道德、是社會法則,包含著大量的非天命的文化因子。同時,在天與人的對應關系中,相比天命孔子更重人事之功,他的“天”、“命”是有機會憑借人自身努力來溝通和改變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死從來是逃不掉的,就是自然規律,是人類必經的歷程,有生即有死,至于壽夭,卻是因果;富貴是人與環境的交互與比較,你所處的位置即為天,至于是貧賤還是富貴,卻是你自身“盡人事”的反饋。所有應該遵循而又能夠改變的皆不是宿命。孔子教會我們的不是聽天由命得過且過,而是敢于搖旗吶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堅毅頑強予以所謂的“命運”奮力一擊。無論處于何種社會形態和環境中,我們都要在遵循自然的原則下,積極地發現認識和利用“天”、“命”,去抗爭,去改變,去成就自己的人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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