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債約束下的可持續發展潛力分析

方 平

（湖北省黃石市環境保護局，湖北 黃石 435000）

一、發展潛力指數的提出

在當今社會，經濟的發展已經越來越離不開負債，負債是借用未來的資源。無論是居民、企業，還是政府負債，都可以增加投資或消費，對經濟增長做出貢獻。

負債是一種可供利用的資源，但資源是有限的，無論是現有資源，還是未來可供利用的資源。如果將負債視為一種潛力，很顯然，負債越多，進一步增加負債的潛力越小。

根據中國社科院李揚等人采用的目前國際上一些發達國家業已實行的成熟做法，一個國家與企業一樣，負債的多少也可以用資產負債率來表示[1]。這樣一個國家負債方面的潛力就與國家資產負債率呈負相關，隨著負債的不同，國家資產負債率在0—1之間變動。負債越少，資產負債率越小，進一步增加負債發展經濟的潛力越大；負債越多，資產負債率越大，今后通過增加負債發展經濟的潛力也越小，可以用“1－資產負債率”表示這種潛力的大小。對于任何一個特定國家，負債多了，相當于很大一部分負債的“潛力”被用掉了，進一步增加負債的潛力也就小了。

另一方面，當包括負債在內的一部分資源被用于增加過剩產能，制造過多庫存，產生資產泡沫，采用落后技術進行生產時，表明資源被不合理利用，它透支了未來的發展空間，這種增長是不可持續的，這使發展潛力又打了折扣。例如，在產能已經過剩的情況下，增加新的產能是一種無效投資。庫存在傳統經濟學中被視為一種企業投資，但過多的庫存也是一種不必要的投資。因為它使資源閑置，并且擠占了未來的市場份額，影響未來的發展，是應該避免的。資產泡沫比如房地產價格虛高使居民享受相同福利（一定住房條件）的情況下，投入了過多的資源，多出的部分也是一種無效投資。在現代西方經濟學中，新住房購買是作為投資而不是消費而計入GDP的。采用落后生產技術是資源利用的無效率，當然是資源的一種浪費，它在市場中隨時處于被淘汰的地位。以上這些都是屬于不該發生的GDP，是不可持續的，有必要在今后予以調整。

這些因素都使發展潛力打了折扣。那么能不能對這些不利因素進行計量，以便估算出這種折扣的大小呢？現簡要對各因素做說明，具體分析在下文中展開。

一般認為，產能利用率的“合意”區間在79%～83%之間[2]。如果明顯低于79%～83%，則說明存在產能過剩。此時，新增加產能應被視為當年不該發生的GDP，是一種無效投資。

正常情況下存貨總量大約占GDP的6%[3]，一些文獻將合理庫存定為年銷售量的10%[4]（個別商品可適當提高），超過合理庫存的部分視為不必要的投資。

在資產泡沫中，作為GDP重要組成部分的房地產最為明顯。房地產價格過高是相對于租賃價格而言，房屋租售比是國際通行的衡量房地產泡沫的指標。

落后生產技術是指，相對于當前市場中出現的新技術而言。

通過計算各不利因素在GDP中的占比，就可以計算出“折扣”的大小。這樣，我們就可以用一個指數來表示一定負債條件下的可持續發展潛力的大小，將這個指數稱作發展潛力指數DPI，用英文表示就是Development Potential Index。用公式表示為：

其中，國家資產負債率等于國家總負債除以國家總資產，國家總資產是國家凈資產與國家總負債之和。李揚研究小組的研究顯示，2007—2013年，我國國家資產負債率從41.8%提高到49%，上升了7.2個百分點[5]。

房地產價格泡沫是按國際通行的房屋租售比標準衡量的，即當年新增住房中已銷售房屋價格超出合算的部分。它是各地分別計算然后加總的結果，反映了房價泡沫對當年GDP的貢獻值。為了使用方便，在公式中乘以100。

二、影響發展潛力的各因子分析

（一）負債

按國際通行的國家資產負債表的編制規范，負債是指金融負債，無實物對應項[1]。

人類通過負債借用未來資源，用于經濟發展，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

負債的過程就是一種潛力發揮的過程。居民家庭通過負債增加消費，已成為一些國家提高消費能力的有力手段；企業更是離不開負債；政府負債是各個國家常用手段之一，凱恩斯主義就是利用政府在這方面的潛力。這些部門負債增加的同時，也抬高了金融部門的杠桿率。金融部門在自身杠桿主動或被動升高的過程中，也增加了利潤，從中得到收益。

負債是一種可供利用的潛力，但這種潛力并不是無限的。對于任何一個經濟體，所能承受的負債都是有限的。超過了一定的限度，就可能引發債務危機。

在一定的限度內，負債越多，通過負債促進經濟增長的潛力越小。這是因為：首先，負債過多造成償還的壓力加大。由于前期負債過度，許多國家都面臨著巨大的償還債務的壓力。負債越多，償還的壓力越大，今后進一步增加負債的難度也越大。其次，負債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因為有利息。當負債過高，負債利息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一些國家每年的負債利息達到了其財政支出相當的比例。最后，隨著負債的增加，負債的邊際效益下降。中國近幾年總負債上升較快，伴隨的是GDP的較快增長，但隨著負債的增加，GDP的增長趨緩。

反映一個國家負債程度的重要指標是國家資產負債率。

（二）國家資產負債率

一個國家的資產負債率，同樣用國家總負債與國家總資產之比表示。國家總資產是國家凈資產和國家總負債之和。國家總負債包括居民、非金融企業、政府及金融等部門的負債，其中任何一部門的負債都對國家總負債做出貢獻，任何一部門的負債都可看作借用了自身未來的資源，總體構成了一個國家總的負債水平[1]。這其中銀行作為一種經營貨幣的特殊行業，在負債中起著獨特而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借用的是儲戶的資金，在許多危機中，銀行也起著關鍵的作用，引發或傳遞著危機。

各國制度不同，負債在各部門的分布情況也不一樣。歐洲高福利國家，政府負債普遍過高，而美國是居民家庭負債在次貸危機前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國家資產負債率除與國家總負債有關外，還與國家凈資產密切相關。國家凈資產即國家的財富存量，一般由多年的GDP流量累積而成。在國家凈資產中，有一項是資源性資產即土地。

對于一個國家，國家總負債越大，國家資產負債率也越大，發展潛力指數越小。而隨著國家凈資產的增加，國家資產負債率相對變小，發展潛力指數變大，反之亦然。

當然，發展潛力指數DPI也受到其他一些因素影響。

（三）新增過剩產能

國際上判斷產能過剩的程度指標一般用產能利用率表示。產能利用率正常值在79%～83%之間。如果低于79%～83%的區間，則說明產能利用不足，存在產能過剩。產能利用率越低，表明產能過剩越嚴重[2]。

產能過剩的形成有一個累積的過程，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我國許多行業一方面存在產能過剩問題，另一方面仍在盲目擴張，致使產能過剩問題越來越嚴重。

因此，可以將產能利用率79%～83%的區間作為一個標準，當低于這個標準，出現產能利用不足，即產能過剩，新增加的產能均可視為無效投資。

一些過剩產能用于生產制造大量庫存，造成了資源的再一次不合理利用，只會帶來新的問題。

（四）不合理庫存

拉斯·特維德研究認為，存貨總量一般大約占GDP的6%[3]。霍明遠等學者提出，允許過剩量為供需平衡量的10%，在這個數值之內對經濟的影響不大。當過剩量超過允許過剩量1.2倍時，稱為“有害過剩量”，對經濟有一定傷害。超過允許過剩量1.6倍以上時，則對經濟產生較大傷害[4]。可將合理庫存量定為當年銷售量的10%，超過部份視為不合理庫存，即不該發生的GDP。

在市場經濟初期，常常發生普通商品的過剩。但隨著市場的不斷完善，房地產過剩問題變得越來越突出。房地產作為一種不動產，其市場被空間或地理分割開，不能形成一個統一的市場，因此適合在不同地區被分別炒作，并最終導致一些地區的大量過剩。

房地產作為一種特殊商品，一方面由于生產建設周期長，一般為2—3年；另一方面由于其生活必需品、容易炒作的特性，可將其合理庫存量適當放寬。戴德梁行《中國住宅市場2009年上半年分析報告》認為，如未來3個月內現有房屋庫存有可能消化出清，則這種庫存幾近合理水平[6]。住房城鄉建設部、國土資源部2017年發布的《關于加強近期住房及用地供應管理和調控有關工作的通知》中更明確指出，各地要根據商品住房庫存消化周期，適時調整住宅用地供應，對消化周期在18個月以上的，應停止或減少供地。

（五）房地產價格泡沫

房地產最基本的屬性是居住，國際上用房屋租售比來判斷房產是否具有投資價值及是否存在泡沫。國際上通行的標準認為，合理的房屋租售比應在1∶250以內。當房屋租售比在1∶250時，即房價相當于20年的租金，投資回報率在5%左右。超過了1∶300的租售比警戒線，就意味著房價偏離房產價值，投資價值變小，投資風險加大[7]。

房租市場一般相對穩定。房租涉及生產經營成本，含勞動力成本，很少被炒作，一般變動不大。如果房租上漲過快，可對城市工商業經營活動及租住人口產生“擠出效應”，使過高房租難以維持長久。

如果任其發展，房地產泡沫有時達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如日本東京的地價總值在1990年相當于當時整個美國地價總值[7]，日本東京千代田區的土地價值曾超過整個加拿大[8]。房地產作為國家凈資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生產力沒有大幅提高的情況下，因房地產價格的上漲，國家凈資產在短期內異常增長，顯然是不合理的。

房地產泡沫作為一種非理性現象，離不開大量信貸資金的支持，也就是負債。由于房地產泡沫的不可持續性，世界許多國家和地區都發生了因房地產泡沫最終破滅引發的金融和經濟危機，給當地經濟發展帶來嚴重損害。

（六）落后的生產技術

落后生產技術代表一種落后的生產力，相對于先進生產技術，要達到相同的福利，落后生產技術需要付出更多的資源和成本。而先進的生產技術常常可以大大提高生產力，有時達到數倍、數十倍的效果，使資源利用效率大大提高。

落后生產技術在浪費資源的同時，也給環境造成了更大的破壞。環境也是一種資源，要想將環境恢復到原狀，需付出更多的代價，這又將使發展成本大大增加。

在理想市場條件下，一定程度的產能過剩、過量庫存、價格虛高、落后生產技術等問題可以得到及時調整，經濟在正常波動后又可以保持正常的發展潛力。但由于市場本身的缺陷及各種不合理的非市場因素，這些問題伴隨著負債的不斷增加而變得越來越嚴重，表現為DPI的不斷下降，有可能落入下文中提到的“DPI陷阱”。

三、DPI塌陷與DPI陷阱

（一）DPI塌陷及正常經濟周期的形成

在沒有貨幣、財政政策等的過度刺激下，負債在短期內沒有過快增加，市場可以調配的資源是有限的。通過資本利率、價格、預期等自動調節，淘汰落后產能，降低產品價格以減少不必要的投資，縮減產量，降低庫存，在經濟發生波動的同時，使供需漸漸達到均衡。于是DPI又漸漸回升，走出“DPI塌陷”，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正常周期。

產能過剩、過多庫存、資產泡沫、落后生產技術等問題中的每一個均可造成“DPI塌陷”，形成不同的周期，如存貨周期、房地產周期等，這幾種問題同時出現將使幾種周期相互疊加。

（二）創新的作用

創新在周期中具有獨特的作用，創新包括新產品、新服務的出現和對已有的產品采用新技術。

新產品或新服務剛開始出現的時候，給人們帶來了新的福利。由于其稀缺性，具有不斷增長的需求。作為經濟的一個新的增長點，具有廣闊的市場空間，在增加GDP的同時，不會產生“DPI塌陷”。當占領了所有市場，如果繼續投資擴大生產，則會產生產能過剩，制造過多庫存，“DPI塌陷”隨即產生，這時市場又在期待下一次新的創新[9]。

作為另一種形式的創新，現有產品采用新技術，同樣可以對DPI產生影響。當一項新的技術出現并被采用，立即顯示了其在市場中的優勢地位，原有技術就變成了相對落后的技術，處于一種隨時被淘汰的地位。此時DPI出現一個下移，表明有數量巨大的落后產能有待淘汰。隨著新技術的不斷推廣，老舊技術被不斷取代，DPI穩步上升，直到占領全部市場，DPI達到最大值。此時，如果繼續增加新的產能和庫存，則形成又一個“DPI塌陷”。

可以看出，創新對于GDP的良性增長，以及對周期形成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DPI陷阱

在正常市場經濟條件下，如果負債最終得到控制，產能過剩、過多庫存、資產價格泡沫、落后生產技術都可以得到及時調節。但是如果負債沒有得到控制，呈持續異常增長態勢，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三八江水閘工程位于浙江省，消能設計采用（普通）一級消力池和（復式）二級消力池兩個方案，經計算，普通（一級）消力池的消能效果不夠理想，沒有滿足消能要求，最后設計采用（復式）二級消力池消能，消能率得到較大幅度的提高。

當以迅速增加的負債作為支撐，房地產泡沫很難通過市場自動調節，在預期作用下二者相互強化。隨著負債的增加，人們透支的資源越來越多，房價越來越高，DPI不斷下降，落入“DPI陷阱”。

除了房地產行業，一些國家為了短期利益，人為削弱市場的調節作用，采取不適當的刺激政策，通過短期增加大量負債的方式，將大量資源用于增加過剩產能，制造過多庫存，或者繼續維持落后產能，致使這些問題越來越嚴重，DPI持續下降，同樣落入“DPI陷阱”。

另有一些國家采取了超出自身經濟承受能力的福利政策，或者鼓勵私人過度負債支撐過度消費，致使總的負債不斷增長，DPI不斷下降，落入了另一種形式的“DPI陷阱”。

“DPI陷阱”的形成與負債過度增加密切相關，其嚴重損害了經濟的發展潛力，并有可能引發危機。

（四）危機

債務對危機的發生起著關鍵的作用，負債越多，產能過剩、庫存、泡沫、落后生產技術等問題越突出，造成的危機越嚴重。

危機之后，由于需求減少導致庫存相對增加，負債等發生相應變化，DPI也隨之發生改變。如果發生通貨緊縮，造成債務相對增加，DPI明顯下降，情況往往會變得更糟，如大蕭條之后所發生的情形。

四、利用DPI對不同時點的經濟發展潛力的分析

第一，當前經濟發展潛力分析。通過分析當前資產負債率及過剩、泡沫、采用落后生產技術等情況，可以估算出當前DPI值。DPI值越低，經濟發展可持續性越差，表明對今后的經濟發展越不利，面臨調整的壓力越大。

第二，DPI變化趨勢分析。無論主動或被動調整，如果影響DPI的相關因子得到有效控制，DPI值在今后一段時間逐漸上升，表明可持續發展潛力有所改善，成功走出了“DPI塌陷”。如果影響DPI的各因子未得到有效控制，負債不斷增加，經濟發展質量不斷下降，則落入了“DPI陷阱”。在此過程中，GDP仍有可能暫時維持較高增長。

第三，未來某一時點的發展潛力分析。未來某一時點基于負債的可持續發展潛力，是由當時的各相關因子決定的。這些因子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比如未來某一時點的負債情況是由之前相當長一段時期的貨幣、財政政策決定的，是長期累積的結果。生產過剩情況可能是之前若干年增長方式帶來的結果，同時還受外部市場突然變化的制約。例如，美國金融危機對之后中國出口市場的影響是巨大的，它加重了各種產能和產品的過剩，但其后中國主動實施的“一帶一路”建設對今后的經濟發展又將產生積極影響，其影響隨“一帶一路”建設的深入程度而定。房地產價格泡沫具有很大的隨機性，受一國政策和民眾心理影響，其發生、發展過程及在未來某一時刻的泡沫程度由當時的情況決定。從長期看，創新是必然的，但某一項或一批創新在未來市場上出現的具體時間及最先在哪一國出現，特別是考察對象國技術跟進的快慢及程度，則受多種因素的制約。以上這些都對一國經濟發展潛力產生直接影響，是在考察未來某一時點發展潛力時不可忽視的因素。

五、結語

經濟學是研究資源的合理配置問題，資源是有限的，不論是現有資源，還是未來可供利用的資源，因此必須加以合理利用，避免產生不必要的浪費。由于體制方面的原因、市場自身的不完備，以及各種政策執行過程中的偏差，資源常常得不到合理利用。負債的加入，給資源的合理配置更增加了難度。

從DPI公式中可以看出，任何影響負債大小的因素，都對發展潛力指數產生影響，收入分配差異及其長期累積形成的貧富差距就是影響負債大小的因素之一。假如貧富差距加大，由于富裕階層的財富邊際消費傾向相對較小，增加的收入并不能相應增加其支出。而貧困階層為維持與之前相同的消費，保持福利不變，必須增加其負債，從而使總負債增加。如為保持負債不變，只能降低其福利水平，使這一部分本來可以被消費的產品變成庫存，但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會使DPI下降。還有一種替代方案就是政府擴大赤字，增加支出來維持居民相應的福利不變，但政府負債同樣使國家總負債增加，DPI下降。

對DPI的分析提示我們，在經濟中保持平衡的重要性。負債是借用未來的資源，負債多少反映的是現在和未來資源的配置問題。過度透支未來資源，表明資源在現在和未來配置上的失衡，不利于經濟的長遠、健康發展，有損經濟的發展潛力。產能過剩和過多庫存，表明一些行業畸形發展，占用了過多的資源，并使之處于閑置狀態。資產泡沫表明價格失衡，不利于資源的合理、均衡配置。收入分配上的不平衡，也會影響到總體負債情況，從而影響經濟發展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