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成
[摘 要] 隨著科技的進步與制度的創新,互聯網正在逐步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以及交易習慣。與此同時,我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改革事業也已然駛入“深水區”。但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由于雙方信息的不對稱、對比力量之懸殊加之代理權沖突等問題,金融消費者的權益受到侵害的案例亦數見不鮮。因此,從歷史與實證分析的視閾出發,分別評述我國當今的現狀以及闡述世界上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為金融消費者所提供的制度層面的保護與支持,以期對我國后續的立法演進提供有益參考。
[關鍵詞] 金融消費者;金融市場;概念界定
doi : 10 . 3969 / j . issn . 1673 - 0194 . 2018. 15. 041
[中圖分類號] F830.5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 - 0194(2018)15- 0107- 03
1 問題的提出
首先,來簡要分析一則經典案例。
2004年,張某(原告)從某金融證券公司(被告)對外發放的相關宣傳資料中知曉,此公司目前在進行一種名為“神機妙算”的商業促銷活動,此促銷活動的內容大致為:首先客戶先自己掏錢購買某個智能手機,之后通過累計交易傭金量折扣返還購買此手機付出的費用;其次顧客將享受低廉的網上交易傭金費率(0.8‰左右)。原告了解促銷活動基本情況后和被告簽訂協議書,雙方在協議書中約定,原告向被告指定的公司購買指定的智能手機(價值9 000元)并同時購買公司指定的流量套餐(價值1 250元);被告在1.6‰的基準交易傭金基礎上給予原告優惠折扣,這個折扣與基準傭金之間產生的差價用于抵扣原告原先支出的費用,在此基礎上計算出所需交易量為1 350萬元,一旦張某達到這個交易量,張某將不再享受優惠的傭金率。2007年,原告在被告處的交易總量達到1 350萬元,在要求被告返還原先購買智能手機和相應套餐的費用遭到被告拒絕后,一紙訴狀將被告訴至法院。張某稱,被告履行合同與其先前在廣告中宣傳的不相符,屬于消費者欺詐行為,其作為金融消費者,有權利依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相關規定,對被告證券公司主張“退一賠一”的賠償請求,要求被告雙倍返還其先前購買智能手機和流量套餐的費用總計約2.2萬元。
此案件系金融機構和證券投資者在合同履行過程中產生的對相關合同條款理解的差異所引發,雖然法院判決最后認定張某不屬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所規定的消費者,并以此為由認定此案件不適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相關規定,以此為由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但是通過該案可以發現,金融消費者這一概念牽涉到對消費者這一群體切身利益的保護。在現行的法律框架體系內,對于如何準確地界定金融消費者這一概念的外延與適用何種法律最符合公平正義等問題的討論,應該提上日程。
2 金融消費者的概念綜述
鑒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條之規定“消費者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其權益受本法保護”。其立法理念傾向于保護處于弱勢地位的消費者,故筆者的觀點與中國人民大學的楊東教授保持一致,即金融消費者應當認定為包含各類投資者在內的統一的金融消費者概念,將從金融機構購買金融商品或服務的自然人、法人或其他組織均界定為金融消費者,并將其分為專業金融消費者和一般金融消費者[1]。
3 金融消費者的內涵及外延
3.1 客戶、銀行消費者與金融消費者
首先,銀行業作為最為普通大眾所熟悉的一項金融業務,故把銀行消費者視為金融消費者在理論上幾乎沒有異議。為了滿足日益增長的人民的物質文化需求,各級銀行之間也加強了合作,尤其是銀保合作、銀證聯合是當前社會的大勢所趨,因此近年來銀行提供的金融服務項目增加明顯,內容更加顯得紛繁復雜。消費者與銀行交易的業務內容開始延伸到金融投資產品等領域,如銀行銷售的理財產品、基金產品和保險產品等。盡管消費者與銀行交易的模式是投資理財,但說到底其目的仍然是用于其個人及家庭生活所需,故將與銀行之間存在消費服務關系的社會成員歸屬于金融消費者的范疇并無明顯不當。
再者,關于界分銀行客戶與消費者這一概念上,應將其放在受銀行保護程度不同這一視閾來考量。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容易混淆使用此二者。筆者認為,消費者是一個群體意義上的概念,是相對于行業整體而言的;而銀行客戶則主要側重于從個體的角度著眼,既可以是已經與銀行簽訂合同的交易對象,也包括曾經與銀行締結合同并已經履行完畢的“老客戶”,還包括進行業務咨詢或可成為銀行交易對象的未來潛在的客戶[2]。從避免糾紛、維護金融行業穩定運營甚至于經濟安全的角度出發,區分銀行客戶與消費者將會有利于保障公民的個人信息不受非法侵害。
3.2 投資者是否應當納入金融消費者范疇
基于金融領域的特殊性,金融領域的投資者是否應當被納入金融消費者的外延也是學界討論的一大熱點。金融領域有其專業性、高端性的一面,其投資者主體顯得非常多樣化。若將所有投資者納入金融消費者的范疇,則容易造成對原本即處于優勢地位的專業金融市場投資者保護力度過強的問題,容易導致“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強者控制操縱金融市場的局面,此種局面終將不利于社會主義金融市場的健康穩定發展。若一味將所有投資者排除在金融消費者概念之外,則會造成對處于劣勢的儲蓄保險業投資者保護層面的缺失,有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立法初衷。
對此,面對如何協調投資者和金融消費者的關系問題,學界有不同的意見。譬如有學者認為可以將儲蓄和保險中的個人稱為所謂的“金融消費者”,但是應當將資本市場上的個人投資者排除。因為個人投資者投資行為的直接目的并非為了生活消費,而是為了資本增值。同時也有觀點主張將個人投資者中采取營業方式的專業投資者排除在金融消費者之外[3]。筆者認為,鑒別何種投資者應納入金融消費者范疇應當考慮當時的立法意圖。筆者贊同將投資者進行區分對待的觀點。
金融消費者作為消費者的一個下位概念,同樣理應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傾向性保護,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作為社會法,其頒行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在交易中處于天然弱勢的為滿足生活需要而購買商品或接受服務的個人。因此,筆者認為,若投資者的行為目的是為了滿足生活需要,且在交易過程中處于天然的劣勢地位,則應認定其更具有金融消費者的屬性,應當納入金融消費者的范疇,受《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規制。比如,證券、保險投資者由于以不具有專業知識的社會大眾為主體,其未經專業金融知識培訓,在交易中往往信息不對稱,處于被動的地位,且風險意識薄弱,風險承受能力弱,在信息獲取和專業能力上相比較其他金融投資者具有天然的劣勢,權益容易受到侵害,因此與其說他們是投資者,不如將他們列入金融產品消費者的行列。“生活消費”是一個不斷發展的概念,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居民購買金融產品、接受金融服務的行為完全可能被評價為“生活消費”[4]。越來越多的公民選擇購買保險和證券,與其說是為了投資營利,不如說其是為了防范風險,故其更具有消費者的屬性,宜將其認定為金融消費者。
3.3 金融消費者是否應當包含正接受或即將接受金融產品或服務的自然人
已接受金融機構提供的金融產品或金融服務的自然人應當列入金融消費者是學界一致同意的觀點,分歧在于尚未完成金融產品或金融服務消費的正在或即將接受產品或服務的自然人是否應當納入金融消費者的范疇。筆者認為,答案是肯定的。金融行業譬如銀行業和保險業,其客戶范圍非常廣泛,很大一部分客戶是欠缺金融方面專業知識的社會普通大眾。而社會大眾由于金融知識有限,在購買金融產品時不得不接受相關從業人員的引導,而相關從業人員的“趨利性”使得客戶在接受指導時容易面臨受欺詐的風險,容易做出錯誤的或非理性的決定。
同時,客戶從金融機構獲取信息的經歷對其是否會再次選擇此金融機構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若客戶利益在以往經歷中收到過金融機構不當行為的侵害,遭受損失,則必然會嚴重影響他們甚至身邊群體的金融消費需求,并導致一部分金融消費者對金融機構喪失或缺乏信心,這不利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平穩健康較快發展。質言之,鑒于金融行業對專業性強的特殊性,應當將對金融行業消費者的保護提前到正在接受咨詢或即將接受相關人員服務的層面,而不僅僅局限于已經接受金融產品或服務的消費者,此番做法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保護弱者權益、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理念無疑是相契合的。
3.4 間接關聯人是否屬于金融消費者
隨著金融市場的不斷發展完善和金融產品推陳出新,通過金融產品這個平臺,不同人之間的聯系已經越來越緊密。為了和金融機構訂立合同而積極與金融機構進行磋商的實際消費者之外的第三人與實際消費者相比可能在很大程度上能享受到更多的金融產品帶來的利益,譬如保險受益人會因保險合同與保險公司產生實體權利義務關系。實際消費人以外的第三人也可能因金融產品而比實際消費人承擔更大的責任,譬如貸款擔保人會因貸款人的貸款產品消費行為而與金融機構產生擔保權利義務關系[5]。這些人員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金融產品的購買或金融服務的消費中去,但是經常由于直接消費人的消費行為而與金融機構產生特定的權利義務關系,從而成為相關金融產品的實際權利享有者和實際義務負擔人。
基于此,筆者認為應當將這類人員納入金融消費者的范疇加以規制,為因其他人的金融消費而與金融機構間接產生權利義務關系的自然人提供法律保護,從而消除其與金融機構的不平等地位所帶來的不利影響,切實保障其合法權益。
3.5 法人能否作為金融消費者
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相關規定,筆者認為消費者往往只能是自然人。但是金融領域有其特殊性,金融領域的主體中單位占了很大一個比例。金融消費領域法人能否被認定為金融消費者有待商榷。
首先,在金融消費領域,法人主體并不一定仍然享有天然的優勢。在傳統領域中,人們基于法人相較自然人而言人員充足,實力雄厚,因而獲取信息能力高于自然人而認為法人有著天然的優勢。但是在金融消費這一專業化要求極高的領域中,市場對信息獲取能力的要求遠遠高于傳統領域,大型金融機構固然因人才優勢而依舊享有天然的優勢,但是我們忽視了另一類法人主體,即小微企業。小微企業相較金融機構而言因缺乏相應的專業技術人員而易處于被動地位。
其次,在產品和服務的最終消耗者問題上,筆者認為在傳統領域這一觀點是正確的,但是放到金融消費領域這一觀點的正確性蕩然無存。在金融市場領域,法人持有有價證券,享受保險已經成為常態,因而在金融消費市場,產品和服務的最終消耗人并不一定是自然人,我們不能再以此而否認法人的金融消費者地位。
金融消費市場因專業性要求高,專業知識欠缺者初入金融消費市場往往容易受到權利侵害,鑒于金融消費市場這個特殊性,在認定金融消費者主體地位時不能再用傳統觀點評價,而應結合金融消費市場的特點為其量身定制一套認定標準,因而法人應被認定為具有金融消費者地位。
4 結 語
隨著我國金融市場的不斷變遷,金融主體日益多樣化,金融市場專業化程度不斷加深使得金融市場的競爭日益激烈,部分大型金融機構憑借雄厚的人才技術資源侵害其他金融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事情時有發生,原有金融消費者保護法律制度對金融消費者概念界定模糊不清的弊端日益暴露,通過原有實踐經驗總結并借鑒外國法律制度合理界定我國金融消費者概念已經成為當下亟待解決的一個問題。
主要參考文獻
[1]楊東.論金融消費者概念界定[J]. 法學家,2014(5).
[2]郭丹.金融消費者之法律界定[J].學術交流,2010(8).
[3]陳潔.投資者到金融消費者的角色嬗變[J].法學研究,2011(5).
[4]伍堅.金融消費者的法律界定——基于金融市場與傳統市場的差異[J].西部金融,2016(6).
[5]焦瑾璞.金融消費者概念的內涵與外延[J]. 中國金融,20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