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中國人?中國人有何均質性特征?又由何來界定?對于這幾個問題,國內外的學者都很難做出一個衡量的尺度。然而,在《華夏邊緣》一書中王明珂先生另辟蹊徑,從族群邊緣來來解答了這些問題,下面筆者將從三個方面來歸納讀此書后的所得與所想。
一、邊緣的內涵:族群的新解
關于族群的界定問題,學界對此仍爭論不休。關于族群的劃分標準,學界存在著客觀論與主觀論的分歧;就界定的目的,亦有根基論與工具論的爭論。
王明珂先生在總結當代社會人類學族群理論的基礎上,認為無論是客觀論與主觀論,或根基論與工具論,都不是完全對立而無法兼容,而事實上各有其便利之處。工具論與根基論都其明顯的缺失。當工具論的族群認同的邊界開始模糊,根基論的族群認同的根本以及維系的原因沒有得到解釋時,我們可以由“結構性失憶”與“集體記憶”的觀點,來重新思考造成人群凝聚于重組的“親親性”的本質。“結構性失憶”這個名詞最早是由人類學家埃文思.普里查德提出,而使其廣為社會人學界所知的是英國人類學家PH古立佛。古在研究非洲杰族的親屬結構時,觀察到他們家族的發展(融合或分裂)多由特別記得一些祖先及忘記另一些祖先來達成,他稱為“結構性失憶”。與此相關的便是“集體記憶”。作者認為每種社會結群似乎都在資源競爭下設定邊界并排除他人,并在狀況改變時,以改變邊界來造成群體認同變遷。集體記憶與結構性失憶,不但可幫助我們理解社會結群——如家庭、家族或民族——的一些基本問題,更重要的是,這種理解使得我們重新思考,在歷史研究中我們所重建的“過去”的本質如何?它是否也是一種社會記憶?它與其他形式的社會記憶有何不同,我們賴以重建過去的文獻與文物,其中所承載的是“史實”還是“記憶”?
最后,作者認為在民族史研究中,除了描述與研究歷史上各“民族”的風俗、制度,以及民族間的關系外,最重要的就是民族溯源。這種溯源研究法基本上是構成此“民族”人群的內部客觀特征,如體質、語言、文化等。以語言為例,很多的源學者認為民族溯源幾乎等于語言溯源。這主要是因為語言學被認為是較為客觀的學科,而語言的分類又常與民族分類吻合。但這無法彌補語言學上的民族溯源研究其本身上的不足,因為一個民族對應一種語言并不是世界民族志上的通則,恰恰相反的是同一民族可能說不同的語言,說同一語言的可能是不同的民族。
因此,作者的民族邊緣研究中,他所主張的不僅僅是從單一的某方面對族群進行溯源,而是建立在族群的定義上,將族群看作是一個大體不變而在局部會有些許改變的一個圓圈,通過多方面、多領域研究來對族群邊緣進行一些劃分和溯源。
二、華夏邊緣的形成、擴張與變遷:邊緣視角下的中國史
通過作者的敘述,我們可以清楚的了解到,早期的農民毫無疑問是以農業為主要生業。到了公元前3000年左右,畜牧已經有了一定的發展;但公元前2000-前1000年全球氣候的干冷化,使原始農業開始受到打擊,造成了地區人口擴張與資源分配不平均的問題。面對這樣的問題,不同的地區選擇了不同的解決方法。中原地區選擇通過對外戰爭以及對內剝削的方式,而青海河湟地區選擇由蓄養與人爭奪糧食豬轉變蓄養與人不爭糧食的養來增加糧食,緩解資源矛盾問題。因此,中原開始發展成為中央化、階級化的世界,河湟地區則開始進入游牧社會。鄂爾多斯及其鄰近地區和西遼河地區則是與河湟地區相似,開始步入游牧社會。北方地區的游牧化,與春秋戰國時期華夏意識的形成與強化,兩者相激相成,終于造成華夏北方邊緣的
確立。
而關于邊緣內外人群之間的互動問題,作者卻再邊緣視角下給出了如下解釋:首先是在對周族的定義上,以考古學者如鄒衡、任周芳等學者認為周族是姬姓族與姜姓族的結合,在對周人族的溯源應當分開進行討論;而另外的一些學者則認為姜、姬不可分,都是戎族的一支。一個族群想要加強自身的凝聚力,不可避免的就是要形成一個共同的集體記憶,增強族群間的族群意識。在這共同的集體記憶中,有多少記憶事實是史實,我們還需要繼續考證。在本書中,從周人與戎的關系和姜、姬、贏、戎間的族群政治的歷史記憶中,我們就可以看到華夏邊緣的邊緣更加明顯,關于族源的認同也更加強烈和主動化。其次,以太伯奔吳的故事揭示當時處于華夏邊緣族群是如何保存、尋索、重組與改變集體的族源記憶來強化或者改變族群認同使之成為華夏民族的故事,揭示邊緣人群是如何華夏化地并以此達到理解一個族群的形成及其本質與變遷。最后,當漢代末年華夏邊緣逐漸明確化、固定化時,漢人是如何在異族意象和自我意象下展開往來互動以維持邊緣。
然而,在清中葉以來西力東漸的影響下,近代中國發生了所謂“千古未有之大變局”,這一變局造成的影響就是華夏邊緣再造,以及因此產生的新的中國與中華民族。而作為一個現代民族國家,此時的中國需要一個實質的國家邊界,非一異化的族群邊緣。長久處于華夏邊緣的人群一直被華夏認為與自身有長久的血統、文化與歷史關聯,因此他們都被劃入中國而包容于一新的“中華民族”之中。
三、“歷史”的反思:結論與感悟
作者通過講述歷史語言研究所的使命以及其對邊疆的爭奪,同時還采用了黎光明、王元輝等學者的實地考察經歷、羌族的歷史記憶和臺灣的族群經驗為例來進一步說明華夏邊緣的延續與變遷,以及發生在邊緣并造成此變遷的社會微觀
過程。
以前看待歷史,我總是覺得書上書寫的歷史是古人代代相傳下來的,是真實的歷史。從未考慮我所學習到的歷史究竟是否是當時社會的事實?還是后人對其的一種選擇性記憶亦或是一種虛構性的記憶?追根究底還是書的讀的還不夠多。對于這些的界定,習慣性遵從以考古文獻或者考古文化特征的標準來追溯歷史真相或者史實。更從未像王明珂先生這樣從邊緣的視角來看待歷史,看待華夏族源。“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在讀完這本書后,我對于這句話亦有了更深的感觸。
參考文獻:
[1] 王明珂:《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浙江人民出版社,[M]. 2013年出版。
[2] 王明珂:《羌在漢藏之間——川西羌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中華書局,[M].2016年出版。
作者簡介:柯運華(1992-),男,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2016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