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聰
摘要:作為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左傳》不僅是一部史學著作,同時也是一部文學著作。受《春秋》編年體例的影響,《左傳》形成其獨特的敘事方式。本文試以敘事學為基點對《左傳》的敘事方式加以分析。
關鍵詞:《左傳》;敘事方式;故事情節
一、敘事時間多樣化——預敘、順序、倒敘
《左傳》作為一部杰出的史學與文學相結合的史書,其獨特的敘事視角成為我國敘事文學的開端。《左傳》中的敘事時間類型多種多樣,下面主要以預序、順敘及倒敘三方面作簡要分析。
預敘是在情節發展中對將來發生的事預先描述出來的敘述方法。在《左傳》中,多以夢境或占卜的形式預先要發生的事,或預見事件的結果。如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戰中,晉侯夢中與楚王搏斗,楚王伏在他身上吸食腦漿,晉侯懼怕。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這正是通過夢境來預見事件的結果。再如僖公三十二年,晉文公出殯時樞有聲如牛。于是進行占卜以預測戰爭的勝負。在《左傳》中,除預敘外,最常用的敘述手法當屬順時記敘。
順序是行文記事的一種重要的排列方式,是指按照事件發展的時間先后次序進行敘述。這種傳統的定義被普遍應用于文學創作中,在《左傳》這部極具史學色彩的著作中,其順序需按照史實對其真實再現。因此,在《左傳》中,順序是指依循歷史時間順序,對各個階段的史實按照時間先后順序加以排列的方式。《左傳》中的順時次序主要表現在兩方面:首先,此書中對十二國君的敘事主要是從“元年”至“某年”的形式,如僖公,《左傳》依次從“僖公元年”一直敘至“僖公三十三年”,這一敘述順序是嚴格依照歷史時間的;其次,《左傳》中的時間都是按照年、季、月的形式進行敘述,如“僖公九年春,宋桓公卒。夏,會于葵丘……秋,齊侯盟諸侯與葵丘。九月,晉獻公卒……冬十月,里克殺奚齊于次。”由此可看到,僖公九年所發生的事件都是嚴格按照年、季、月的形式所記載。
在《左傳》中,對于一些事件的記載還需采取倒敘的方式,如對“晉公子重耳之亡”這一事件的敘述。重耳流亡本是發生在“僖公五年”,但作者卻采用倒序的方式將其集中于“僖公二十三年”。但作者敘述整個事件過程卻是按照順時記敘的方式。可以說,對“晉公子重耳之亡”這一事件的敘寫,在倒序的框架下仍然趨向于順時記敘。《左傳》這種特有的順時敘事方式,使其區別于其他的史書而別具一格。①雖然在《左傳》中運用預敘、倒敘的敘事手法,從總體上說《左傳》主要的敘事方式仍是順序。
二、人物形象生動化——言事相兼
《漢書·藝文志》中載:“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古史記載《尚書》以記言為主,《春秋》以記事為名。通過記言來敘事是先秦散文的特色之一,《左傳》確是將二者完美的結合起來,在記言中記事,在記事中記言。如僖公三十年,燭之武退秦師,就是用短短300字左右的說辭記敘了一件關系國家存亡的大事。燭之武趨利避害,利用秦晉之間的矛盾,層層剖析,終于說服秦伯回師而返,晉文公也無可奈何,只好舍鄭撤兵。鄭國轉危為安,化險為夷。從此拆散了秦晉聯盟,秦固然再無力東向,晉也消耗了實力,漸趨衰落。這種記言與敘事完美結合,簡直達到了無法拆分的程度。
用語言來推動故事情節的合理發展,是《左傳》敘事的一大特色。燭之武退秦師是用較長的演說來推動情節發展,另一種就是以一種類似于戲劇的方式來進行敘述,這種方式語言簡短,更傾向于口語化。如僖公三十二年,晉文公去世,正逢此時留守鄭國的杞子告知秦穆公,如果此時秦國偷襲鄭國定會成功。秦國大臣蹇叔預料到秦軍一定會大敗,力諫秦穆公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秦穆公不聽勸阻。蹇叔哭之,曰:“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秦穆公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由此可見,在蹇叔與秦穆公的對話中就可以將二人的形象描繪的活靈活現,躍然紙上。《左傳》敘事中的人物行動與語言構成了表現人物的主要手段,絕少出現通過描繪人物的外貌與心理描寫來進行敘事。通過人物在重大歷史事件中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來完善人物性格,豐富人物形象。
三、故事情節精簡化——繁簡適中,“晦”“顯”結合
劉知幾較早在《史通·敘事》中將“敘事”獨立成一個名詞而存在。在此書中提出:“敘事之工者,以簡要為主。簡之時義大矣哉!”敘事之簡在史書的編纂與整理中極為重要,這也是劉知己提出的“尚簡”原則。《左傳》在敘述史實時可謂將這一原則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應簡則簡、應詳則詳。簡略處,三五成句,一筆帶過,卻也不失其文采。詳寫處,精雕細琢,面面俱到,毫無瑣碎之意。
如僖公二十三年,在描寫重耳流亡十九年的生活中,對其遭受到的苦難作者不作流水帳式的記敘,而是精挑細選,加以斟酌,應揚則揚,應棄則棄。重耳處狄二年,作者僅用短短的一段就概述出來,同時也突出了季魄的形象。流亡過程中,重耳“過衛”乞食和“及曹”受偷窺沐浴之事,寫盡重耳落魄之狀,卻是極為簡潔。對“及楚”和“至秦”這一段事件則進行詳寫,顯示出重耳復興國家之雄心、振興偉業之壯志,與以往落魄漂泊的境遇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繼“尚簡”原則后,劉知己在《史通》中又進一步提出:“夫能略小存大,舉重明輕,一言而巨細咸該,片語而洪纖靡漏,此皆用晦之道也。”從劉知己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尚簡”與“用晦”二者密不可分,也可以說,“用晦”的實現是以“尚簡”為基礎的。所謂“其言簡而要,其事詳而博”,繁簡適中,詳略有致。
四、文學色彩鮮明化——亦史亦文
《左傳》作為一部偉大的史學著作的同時也是一部文學著作。作為史傳文學的奠基之作,《左傳》在記史方面頗有《史記》之“實錄”精神。韓愈說:“左氏浮夸。”正是這些浮夸、荒誕之處給《左傳》增添了濃厚的文學色彩,添加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在《左傳》中,這種文學色彩多穿插在預敘的敘事手法中,通過占卜及夢境的方式夸大其文學色彩。如僖公二十八年,子玉戰前夢河神,河神要子玉和它交換信物以保其取勝,子玉不聽,終以悲劇結局。劉大杰先生所言:“文史結合實為中國歷史作品的最大特色,而這種特色,在先秦時代又不能不以《左傳》為卓越的代表”。②
《左傳》中史學與文學的完美結合,做到了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統一,成為《左傳》敘事的特色。《左傳》的這種跌宕起伏的敘事藝術為后世敘事文學填補了空白,也正是《左傳》的文學價值所在。
注釋:
丁琴海.中國史傳敘事研究.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2.255頁.
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9月第二版.79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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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知已撰.浦起龍釋.史通通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3]童書業.春秋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4 (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