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詞“小小”的副詞化初探

邢芬

摘要：近年來，“小小+V/Adj”這類表達形式使用逐日增多，作者試圖通過對形容詞“小小”副詞化的演變歷程的考查，來進行“小小”副詞化的動因探究。研究發現“小小”由獨立的形容詞演變成副詞，經歷了語法化過程，這是語義對用的限制、句法環境的改變與認知隱喻機制等因素共同促成的結果。

關鍵詞：副詞化；“小小”；演變歷程；動因探究

重疊作為一個非常重要的語法手段，重疊式副詞作為重疊系統中特別值得研究的類別，對其關注程度卻遠遠不夠。關于重疊式“小小”的副詞化演變歷程，郭瓊在“‘小小的副詞化及相關問題”中做過相關闡述，本文將在前人基礎上，對“小”的重疊式“小小”的副詞化進程進行簡單考查，進而對其產生原因加以探究，希望對我們今后認識重疊式副詞詞匯化有所助益。

一、演變歷程及動因探究

形容詞“小”的基本語義是事物所占空間小。在概念隱喻作用下，“小”的語義從“空間域”投射到“時間域”、“行為域”，用來修飾動詞性成分，形成“小+v”結構。（郭瓊2017）例如：

（1）為此，我們多次致函、派人去龍潭重型機械廠，要求徹底解決這臺球磨機設計制造中的質量隱患，然而他們每次只是小修小補，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小修小補”中“小”表示行為動作所用時間短或幅度小。

“小小”的形容詞用法早在先秦時期就有使用。作為形容詞的“小小”一般處于定語位置，用來修飾動詞。例如；

（2）少陽之人，提諦好自責，有小小官，則高自宜，好為外交，而不內附，此少陽之人也。《黃帝內經·靈樞譯解·通天第七十二》

下面從語義對用的限制、句法環境的改變與認知隱喻機制等因素來探究形容詞“小小”副詞化的動因，以更好的了解“小小”的副詞化過程。

（一）語義對用的限制

張誼生（2000）指出相關成分是誘發實詞虛化的成分之義，主要包括搭配成分和對舉成分兩種情況，并指出“對舉成分是指在一個并列句中，前后分句的同一句法位置上的對應成分，如果對舉成分一方是已虛化的副詞，那么，另一方也就會相應地虛化為副詞。”副詞“小小”的形成在與副詞“大大”的對舉使用中應運而生。

“大大”在長期使用過程中，大量出現在文獻中，狀態形容詞“大大”可自由用于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狀語，用來修飾動詞、形容詞或其他副詞，表示時間、地點、程度等概念，已然完成副詞化演變。例如：

（3）富人和官員的逐“利”行為就大大不同。

（4）古英語、古法語有復雜的變格、變位系統，現在都大大簡化了。

在“大大”語義對用的限制與類推使用下，“小小”也由構形重疊變為構詞重疊。例如：

（5）歷時11天的比賽，所有的參賽隊都大大小小地栽過跟斗，沒有一支全勝之師。

（6）玲玲利用這個間隙小小地洗個澡，消除一身倦氣，渾身都是勁兒地忙活開來。

（二）句法環境的改變：形容詞一副詞

句法分布是重疊式副詞演變過程中不可忽略的因素，這在“小小”副詞化的形成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劉堅（1995）等人提出“一個實詞由于句法位置的改變而進入某種結構關系，會導致詞義的變化；同樣，一個實詞詞義發生某種變化，也會影響其功能，改變其所處結構的關系和性質。”

隋唐時期，“小小”大量出現于典籍中，可以自由出現在謂語、定語、狀語的位置，形容詞用法逐漸定型。狀態形容詞“小小”可用于謂詞性成分前充當狀語，由此為其副詞化提供可能。

當形容詞“小小”修飾動詞成分且這些動詞性成分含有主觀量時，它的語義就發生了變化，修飾的對象由客觀事物擴展到客觀事物與主觀情態。修飾對象的變化引起詞義變化，最終引起句法功能的改變，“小小”進一步虛化出副詞用法。如今“小小”在句中的基本分布是處于狀語位置，一般在謂語前充當狀語，有時也在定語或補語位置充當某成分的狀語。例如：

（7）然后他就僵在那里，小小地打了一個嗝，面部表情有些木木的。

（8）不過，讓粉絲有點小小失望的（事情）是，蓋茨的微博并非他親自所發。（國際金融報2010）

且張誼生（2000）明確指出充當狀語是實詞虛化為虛詞的重要途徑。由此可見，句法壞境的改變是重疊式形容詞“小小”副詞化演變里程中的重要一步。

（三）認知隱喻機制：空間域一性狀域一程度域

Lakoff等人認為：“隱喻是從源域向目標域的跨域映射，二域之間的聯系是通過相似性而形成的。”而“小小”由“空間認知域”延伸到“性狀認知域”進而到“程度認知域”，正是隱喻機制作用下“小小”逐漸副詞化的體現。

副詞“小小”修飾動作動詞，主要是限定行為動作的時間或幅度，表示時間短或幅度小，例如：

（9）3點鐘返回桃花村門口，乘3：30返回市區的旅游巴士返回，這一個小時我選擇在車上小小地睡上一覺，美哉。（浙江在線2011）

（10）這種不信任，這種草率會給兩人帶來不幸。是的，肯定會的！于是芭貝特小小地教訓了他一番。

隨著使用范圍的擴大、語義的泛化以及說話人主觀情態的流露，“小小”開始從主觀上限定情感狀態的程度量，用來修飾心理類動詞或形容詞，例如：

（11）我也許該小小地竊喜上一番，不過還是有一點不爽：我們后來買下的那棟房子的價格也差不多跌了這么多了。（國際金融報2009）

（12）這個消息，讓奉化人小小地激動了一下：傳唱了幾十年的經典，原來說的是我們的家鄉嗎？（錢江晚報2015、

形容詞“小小”在向“程度域”演化過程中還出現“小小+形容詞”的結構形式。例如：

（13）今天北京家里典禮極莊嚴熱鬧，天津也相當的小小點綴，我和弟弟妹妹們極快樂地玩了半天。

（14）這么純真純潔又如此執著的愛戀現在不會有了吧？小小難過，睡一覺，都會好起來的。

（15）今天小燕休息，一個人在辦公室，結果很多人過來看我，小小開心。

但由于“小小”還不能修飾所有的形容詞，因此“小小”還處于向程度副詞演化過程中。

該過程可表示為圖1：

二、結語

通過對上述“小小”的副詞化演變過程考察分析可見：

在“大大”的語義對用限制下，處于狀語位置的、副詞化了的“小小”在認知隱喻機制作用下，從限定行為到限定屬性，從“空間域”映射到“時間域”，演化出“表動作時間短”的副詞義，又從“空間域”投射到“行為域”，演化出“表動作幅度小”的副詞義。進而演化成表達心理情感程度的副詞義。這類表達行為動作或心理情感等低程度量的固定副詞義的形成，意味著形容詞“小小”語法化過程的完成，也標志著副詞“小小”的最終產生。

綜上所述，重疊式形容詞“小小”的副詞化演變是語義對用限制、句法環境的改變與認知隱喻機制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