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學廣 魏曉迪
加快推進城市化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總體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態勢使我國城市化面臨機遇的同時也遭遇空前的挑戰。城市人口急劇增加,土地無彈性的自然供給和彈性有限的經濟供給與日益增長的土地需求之間存在的矛盾日益突出;供地緊張和土地浪費現象并存,建設用地利用集約化程度低,土地資源的不可再生性和稀缺性,決定了建設用地的供給不能滿足人們的無限需求。因此,研究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分析具有現實意義。本研究在新型城市化的背景下,以空前緊張的人地關系為背景,以節約利用土地為目標,將脫鉤分析范式運用到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兩者關系的研究之中,從全國31個省級區域和四大經濟區域兩個尺度探究我國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差異,研究結果以期為國家推進有差別化的新型城鎮化戰略提供參考。
脫鉤分析一般情況下是用來評價兩種事物之間相互聯系的變化[1]。目前脫鉤分析這一分析方法常運用于資源環境領域[2]。運用脫鉤分析來研究土地資源的論文數量雖然相對豐富,但其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脫鉤經濟增長與建設用地擴張[3],脫鉤人口城市化與土地城市化的研究卻很少。脫鉤分析模型的發展,是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出版的《衡量經濟增長與環境壓力脫鉤的指標》為基礎延續發展的。20世紀末,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開始將脫鉤的概念引入到農業政策研究,并逐步拓展到環境等領域。2005年,學者Tapio將脫鉤模型加以完善和細化,并對芬蘭的城市交通做了實證研究[4]。脫鉤分析研究運用較為普遍的是能源與環境領域:近年來,有學者在參與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能源與環境項目研究時將“Decoupling”理解為脫鉤,針對臺灣的二氧化碳排放與經濟增長的脫鉤指標進行了研究[5];也有學者用脫鉤分析揭示和掌握經濟增長與環境壓力的關系,以及環境壓力與其驅動因素間的關系,以期減少經濟發展過程中產生的環境壓力[6]。而對于城市化發展與土地供應關系領域對于脫鉤分析的應用則較為少見,主要代表學者有:為分析經濟增長與建設用地擴張之間的相互關系,將環境領域的脫鉤概念和脫鉤分析引入土地利用分析,據此對環境領域基于變化量的脫鉤評價方法加以改進,建立經濟增長與建設用地擴張脫鉤分析方法[7];對我國城市人口增長與建設用地擴張進行脫鉤分析,并進一步探究這種脫鉤在不同等級城市之間以及四大經濟區域之間的差異[3]。目前脫鉤研究運用到新型城市化背景下人口城市化與土地城市化的關系領域還很缺乏,尤其在探討土地城市化率與人口城市化率關聯方面的研究還很不足。
研究主要采用脫鉤分析方法,下文就脫鉤研究方法及其分類依據展開詳細說明,數據來源于官方統計年鑒。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于2001 年系統闡述了“脫鉤”的概念,將脫鉤定義為打破環境危害和經濟財物之間的關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專家把阻斷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之間的聯系或者使兩者變化速率的不同步稱為脫鉤,可分為相對脫鉤和絕對脫鉤。具體到本文,脫鉤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就是打破城市化進程中土地城市化和人口城市化之間的聯系,其中,相對脫鉤指人口城市化速率快于土地城市化率,絕對脫鉤指人口城市化率增長而土地城市化率為零或負增長,具體測度用脫鉤彈性系數D表達。脫鉤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是扭轉土地城鎮化快于人口城鎮化、發展新型城鎮化的內涵之一。
參照Tapio的脫鉤模型,本文構建了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計算公式,具體如下:

式(1)中,D表示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彈性系數,%△LS表示土地城市化的變化率,%△UR表示人口城市化的變化率,LSm表示土地城市化的末期量,LSn表示土地城市化的基期量,URm表示人口城市化的末期量,URn表示人口城市化的基期量。根據數據分別計算我國31個省級區域的脫鉤彈性系數,并在四大經濟區域、各省級區域的尺度分別分析其脫鉤狀態。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將脫鉤類型分為脫鉤和未脫鉤,而Tapio將脫鉤類型細分為強脫鉤、強負脫鉤、弱脫鉤,擴張性負脫鉤、擴張性連接、弱負脫鉤、衰退性脫鉤、衰退性連接。前者無法區分詳細的脫鉤類型,而后者看似更精細卻不適用于脫鉤狀態較為集中的研究。本文結合這兩種脫鉤分類,將脫鉤狀態劃分為2大類、6 亞類,分別為:脫鉤(強脫鉤、弱脫鉤、衰退性脫鉤)和未脫鉤(擴張性負脫鉤、弱負脫鉤、強負脫鉤)[3]。由于可能存在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滯后性和數據的可獲取性,本文采用的脫鉤分析的時間尺度為7年,即針對2008—2015年的我國31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進行脫鉤分析。
本文使用數據為2008年至2015年我國31個省市城區面積、建設用地面積以及各省市城鎮人口和常住人口,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09》至《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16》。
通過對2008-2015年全國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變化率、人口變化率的變化率以及變化率的計算,得到這些地區的土地城市化和人口城市化的時空變化特征并加以分析。
2008-2015年,全國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動情況如圖1所示。土地城市化率用行政區內建成區面積占總面積的比重來表示。總體來看,全國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大多呈現增長趨勢,然而也存在部分省份土地城市化率呈現負增長趨勢,東部地區有海南省,中部地區有湖南省、河南省,西部地區有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四川省、云南省和貴州省,東北地區有遼寧省,約占總體研究區域的25%。總體看來,我國整體范圍上土地城市化率呈增大趨勢,尤其是中部地區,土地城市化率水平較其他三大經濟區域更高,土地城市化水平在近年內顯著增長;西部地區與東北地區各省份之間的土地城市化率差異較大,極值的差距十分顯著;東部地區相對其他三個經濟區域土地城市化率較為均衡,各省份之間雖存在一定差異,但幅度不大。

表1 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類型及其解釋表

圖1 2008-2015年各省級區域土地城市化率變化情況圖

圖2 2008-2015年各省市土地城市化率變化量與變化率圖
將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化量在圖2中表示出來,可以明顯看出,大多數省市的土地城市化率均為正值,即土地城市化水平呈上升趨勢。且東部地區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化量相對于其他三大經濟區域較小,東北地區的變化量整體來看最大,整體變動趨勢最為急促,而東部地區的變動趨勢最為緩和。說明東部地區的各省級區域在2008-2015年土地城市化水平最為穩定,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在這期間土地城市化率顯著提高,中部地區則表現為土地城市化率有一定程度的增長,但增長趨勢相對較為緩和。
將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化率在圖3中表示出來,可以明顯看出,東部地區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化率均值最小,變化趨勢最穩定;而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土地城市化率變化率最大,變化趨勢最活躍;中部地區在這四大經濟區域之間相對較為穩定,其穩定性僅次于東部地區。

圖3 2008-2015年各省市土地城市化率變化率圖
2008-2015年,全國31個省級區域的人口城市化率變化情況如圖4所示。人口城市化率用行政區內城鎮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重來表示。由圖中可以看出,絕大多數省份的人口城市化率變動為正值,即絕大多數省份人口城市化進程呈正向增長趨勢,僅上海市人口城市化進程為衰退趨勢。總體來看,東部地區的人口城市化率最高,明顯高于中部地區、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說明東部地區的人口城市化進程最為成熟;其次是東北地區,其人口城市化進程僅次于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與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在人口城市化進程上還存在一定差距,但中部地區內部各省級區域之間的人口城市化水平差異不大;西部地區的人口城市化進程在四大經濟區域中最為不成熟,這與其惡劣的自然條件脫離不了關系。

圖4 2008-2015年各省級區域人口城市化率變化情況圖
將31個省市的人口城市化率變化量情況在圖5中表示出來,可以明顯看出,絕大多數省市人口城市化率呈正向增長趨勢,僅上海市人口城市化率呈衰退狀態,似乎已顯露出逆城市化的端倪,其他30個省市人口城市化率均為上升狀態。東北地區人口城市化率的變化量最小,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人口城市化率的變化量最大,說明這兩個地區的人口城市化水平在2008-2015年有較為顯著提升,東部地區人口城市化進程相對于其他地區較為緩慢,與東部地區原本人口城市化水平相對較高有關。

圖5 2008-2015年各省市人口城市化率變化量圖
將31個省市的人口城市化率變化率情況在圖6中表示出來,可以明顯看出,自我國東北地區向西部地區過渡,人口城市化率變化率呈逐漸增大趨勢,東北地區的人口城市化率變化率相對于其他地區較小,西部地區變化率在四大經濟區域中最大。說明東北地區的省份在2008-2015年人口城市化水平最為穩定,西部地區在這期間城市人口數量急劇增加,人口城市化水平有了顯著提高。
運用公式(1),得到2008-2015年我國31個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與人口城市化率的脫鉤彈性系數,并進一步根據脫鉤分類標準判斷出各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率與人口城市化率的脫鉤狀態。大多數省級行政區的土地城市化率與人口城市化率的脫鉤彈性系數分布在3~7之間,分布態勢相對集中,如圖7所示,僅個別省份的脫鉤彈性系數值超過11,典型代表為內蒙古自治區(吉林省的脫鉤彈性系數達到37.02,為了保證其他省級區域在圖中的顯示效果,將該省份在圖中移出)。
脫鉤狀態的判定如圖8所呈現的結果,共出現4種脫鉤狀態,分別是強脫鉤、弱脫鉤、強負脫鉤和擴張性負脫鉤。就脫鉤狀態的分布而言:2008-2015年間我國有16個省市實現了行政區內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約占研究總數的51.6%;與之相反的是,仍有15個省市還沒有實現行政區內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約占研究總數的48.4%。我國約還有半數省市未實現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說明我國在總體水平上約一半地區土地城市化率增長速度大于人口城市化推進速度,符合粗放型城市化進程的顯著特征,處于一種嚴重失衡狀態,城市化進程需要做出及時的改變和調整;另一半地區則實現了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土地城市化落后小于人口城市化進程,是一種較為理想的城市化狀態。從四大經濟區域的角度來看,實現脫鉤的省級區域大多位于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省級區域更多的沒有實現脫鉤。
根據運用脫鉤分析方法計算已經得到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計算結果,進行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分析,分別在全國31個省級區域和四大經濟區域兩個尺度展開分析。
4.2.1 各省級區域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分析
我國東部地區有3個省份實現了行政區內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分別是江蘇省、浙江省和海南省,其中海南省屬于強脫鉤;東北地區僅遼寧省實現脫鉤,且屬于強脫鉤狀態;中部地區有3個省份實現了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分別是陜西省、河南省和湖南省,均屬于強脫鉤狀態;西部地區有9個省份實現了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實現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的這些省級區域,其城市化進程應當是我們所提倡的模式,是一種理想的城市化。其他未實現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的省級區域,這些省市土地城市化推進速度大于人口城市化推進速度,是我國需要改變、調整的一種城市化,說明這些省市還需要繼續努力,追求更加科學合理的城市化。
4.2.2 四大經濟區域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分析
2008-2015年,我國東部、中部、西部、東北四大經濟區域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脫鉤狀態的統計情況詳見表2,各經濟區域對應的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狀態如圖9所示。在數值上看來,東部地區約有30%的省市實現了脫鉤,這與東部地區經濟水平較高、城市基礎設施建設較為完備、城市人口較多、建設用地需求量大有很大的關系。東部在推進新型城鎮化時應重視并解決城市土地城市化和人口城市化的協調問題,在此基礎上促進建設用地的集約化利用,避免盲目審批建設用地,提升建設用地的利用率,進一步提升東部地區的城市水平,注重發展質量,為城市化進程提質增效。中部地區約有50%的省市實現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說明中部地區土地城市化增速大于人口城市化推進速度,存在較為嚴重的建設用地利用粗放問題,集約化程度低,在承接東部地區產業轉移的過程中,工業化的加速推進導致建設用地的“攤大餅”式擴張,建設用地的擴張速度遠超過人口城市化水平的提高。西部地區約有75%的省市實現了脫鉤,這與西部地區地廣人稀、生態環境脆弱的自然背景有很大關系,“攤大餅”式的發展在西部地區表現得并不明顯,說明西部地區的城市化水平還是比較科學可行的,值得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借鑒。然而,西部地區是絲綢之路經濟帶核心區、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與絲綢之路經濟帶有機銜接的重要門戶,由于資源環境承載能力較弱、人口較少,西部地區應按照國家主體功能區劃的要求有序推進城鎮化進程的同時注意保護生態環境,實現綠色發展[8]。東北地區有33.3%實現了脫鉤。這些數據說明在全國范圍內,西部地區的城市化進程失衡程度最輕,相對于東部、中部、東北地區來說較為平衡,是相對最為理想的城市化,需要改變或調整的緊急程度也較緩,適合排在四大經濟區域中最后的位置;而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數值差距不大,說明在全國范圍內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的失衡程度相當,都低于50%,亟需在城市化進程上做出相應的政策方向改變或進程調整。
城市建設用地總量的合理性是衡量一個國家和地區城鎮化進程是否健康、城鎮化發展質量是否高效的晴雨表[9]。中國是全球城市建設用地總量最大、變化最為劇烈、誘發的用地矛盾最為突出的國家之一,采取綜合手段調控城市建設用地總量與速度、優化城市建設用地結構,提高城市建設用地集約利用效率,是擺在我們面前必須完成、且關系到國家現代化大局的重要任務[10]。
不再讓大城市當“鯤鵬”在推進新型城鎮化進程中顯得尤為重要,要解決大城市土地供應不能滿足城市發展擴張需求的問題,就要引導改變人口流向[11]。即出臺相關政策或規定,有序引導人們不再集中涌向大城市,而是將注意力轉移至中小城市。減輕大城市的資源與環境壓力,緩解緊張的人地關系。
完善中小城市的基礎設施、民生服務項目,變“推力”為“拉力”[12-15]。實行有梯度的產業轉移,為公眾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以及創造更為舒適的生活條件,從源頭上吸引人們愿意留在中小城市定居而非涌入大城市發展,把大城市能享受到的民生設施轉移到中小城市,使得人們自愿留下來、留得住[16-17]。

表2 2008-2015年四大經濟區域土地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的脫鉤狀態統計表
農村土地整治也是提高土地集約利用、推進科學合理城鎮化進程的重要舉措。很多農村地區存在用地粗放的問題,宅基地多年閑置得不到利用,耕地撂荒也頗為常見,因此,加強對農村地區的土地整治,平衡由于供地緊張得不到開發的城市建設用地指標,對實現更為理想的新型城市化具有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