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深/香港教育大學
電影《殺生》改編自一部名為《設計死亡》(1998)的小說,電影的改編并不終于原著,小說中丁結實的形象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無惡不作的混蛋,但導演在影片添加地震、祭祀、獻血、舍生等情節是否就是想要用自由奉獻來批判封建專權?
從小說到電影,管虎放棄了原著中警察破案的視角,電影里通過一位理性的外來醫生“我”與主人公的“我欠你一條人命”展開調查。
電影藝術是通過畫面、聲音和蒙太奇等電影語言,在銀幕上創造出感性直觀的形象,再現和表現生活的一門藝術。原著小說中沒有太多對人物表情及畫面的描寫,而“特寫鏡頭包含著激情”這種改編可以細致的展現兒戲殺人的每個細節。
影片開場通過鏡頭的切換及呼喊聲引入一個緊張的氛圍,當任達華飾演的醫生手拿石塊救出麻袋中的黃渤時,黃渤因疼痛而猙獰的五官與醫生吃驚的表情對視。牛結實走了幾步回頭狂妄的表情大喊“欠老子條命曉得不”,然后像猴子下山一樣離開。
牛結實回村以后的嬉皮笑臉與臉上布滿憤怒神情毆打他的村民對比,當他拿起石頭砸向自己的時候,獻血流出,布滿褶皺的臉上露著無所畏懼的神情,第一次地震開始了,山上的大石滾落。
整個村莊的布景都是黑灰色,鎮里的人身穿黑袍來到廟前找質問醫生,黑袍是見不得人的表現,又或者是象征著宗教控制著村莊。黑袍下的村民都都感染紅眼病,這種紅色的眼睛也是被封建蒙蔽的表現。影片中人們多次身著黑袍參加集會,看似神圣虔誠,實則腐朽黑暗。在原著中并沒有對衣著的描寫和宗教儀式的描寫,但在影片改編中通過這些表達了封建迷信籠罩村莊扼殺自由這一主題。
蘇有朋飾演的牛醫生是封建權利的象征,牛醫生出場時光特寫在背后的“心由境生”上,屋子暗光像在談論見不得人的事情。大家第二次聚集在牛醫生家討論殺害牛結實之時房間布景依然是陰森的,只有幾縷光從頭頂照射,看不清人臉。第二次地震開始。
影片結尾啞女帶著孩子被人送出了村莊,到了外面摘下黑袍帽子,光打在她的和孩子的面部,嘴角掛起了微笑;切換鏡頭到醫生,醫生躺在床上黝黑的臉上也帶著微笑;再切換到等死的牛結實,嘴角也微微上揚,通過這些微笑的面部特寫,表露著脫離封建希望與喜悅。
小說原著中丁結實住在一個不臨街的房子里。電影中牛結實脖子上一共三把鑰匙,兩把是用來開啟小孩手腳上的鎖,一把開啟廟門。破廟的布景是蕭條的,里面只有一尊佛像,佛像舉起的左手被暗處的蛛網拉住。而這個廟便是牛結實的寄身之所。只有他,才能打開廟門。鑰匙不但代表了他的身份,更代表了他的作用。
奧斯本認為藝術作品傳達的信息分為三類: 語義信息、符號信息和表現信息。影片中衣服的色彩作為一種符號給我們呈現出特殊的意義。身著黑袍的村民將身著白紗的啞女送進河里殉葬的環節,隨后牛結實幾乎赤裸的在河中救起了啞女。當黑袍村民看到牛結實扛著啞女到岸邊時,眼里充滿了吃驚。導演黑色、白色、原色三色做出對比,隱喻了封建權威者與無辜者和無畏者的形象。
牛結實去參加婚禮時,倒酒的酒壺蓋上是一個人頭,給牛結實倒酒時人頭就會斷開,此處特寫人頭的斷開的鏡頭,代表著封建對自由的謀殺。導演在影片中增加該情節將每一步謀劃殺人的過程都通過封建符號呈現給觀眾。
放著生日快樂的八音盒是導演獨具匠心的地方,啞女開始迎合牛結實,牛結實送八音盒給啞女;當啞女趕走牛結實的時候把八音盒也給了他,代表著把生的希望給了他。牛結實自己離開等死時,八音盒放在藍色船上,緩緩放著生日之歌。
牛結實離開前在空曠的廟門前告訴大家自己要離開了,鏡頭焦距在的封閉式樓宇的中間,孤獨的佛沒有成功普度眾生,于是選擇了往生。隨后拖著安逸的藍色船,將過去拿過的物品挨家挨戶的歸還,光打在土黃色的村墻上帶來沉重的感覺。對歸還的物品特寫,背景淡化,夕陽的照射孤獨的巷子,打在牛結實一次次彎腰的背影上渲染了悲傷的氛圍。他雖搗蛋,但卻準確記著每一件物品的所屬人。
牛結實走到村口時蒼白的嘴唇,紅色凹陷的雙眼,黑的布滿皺紋的臉以及泛白的雜亂的頭發,牛結實弓著背緩慢轉身,無神的雙眼里帶著不舍和牽掛,看著村民們到來他突然跪磕了三個頭并下用祈求的語氣說“娃兒無過”。站起來轉身離去時音樂急促而壯烈,光打在牛結實的頭頂和面部,蒼白無力帶著絕望不舍,吃力的拖著藍色船向前走。到半山腰處,聽到孩子的哭啼聲,他回頭看望這生長的山村,然后了無牽掛。
小說中丁結實終于死在的黑色小屋中,大家也淡忘了這個人,甚至不知道他身首異處。但是影片中他死在安逸的藍色船上,周圍開滿鮮花,八音盒傳來生日快樂的節奏,預示著死亡就是新生,封建將自由抹殺,但是自由的抗爭不會停歇。小村莊又開始了新的祭祀,大地震終于到來。
電影與小說都描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殺人方法,不同點在于原作者筆下被殺害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而導演的改編中被殺的是一位為了反對封建壓迫而“犧牲”的勇士。導演在影片添加地震落石的情節,看似是天災,但實際上這不僅表現人性的坍塌,還通過虛無和湮滅來體現對封建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