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云南厘金的裁撤及其對地方財政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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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云南厘金的發展概況

厘金制度肇始于天平天國起義爆發，清政府為了“籌款”“助餉”，咸豐三年(1853年)，刑部侍郎雷以諴與已革揚州知府張廷瑞等率先于揚州仙女廟等米行推行，至次年3月推行到里下河其他地區和其他行業，并增設局卡、征收活厘。它于正稅、捐納之外開辟了籌措軍費的蹊徑。由于所取抵補財政之效顯著，1854年11月，雷以諴通過勝保奏請在各省推行厘金。經戶部議準后，各省相繼仿行。①由此，厘金作為一種貨物產銷稅被正式推行。

云南厘金創辦于咸豐五年至咸豐十一年間②，其厘金種類約可分為十一類：百貨厘、紅糖厘、川煙厘、土煙厘、土酒厘、綢緞厘、鹿茸厘、麝香厘、大錫厘、省貨厘、各項雜收。③就稅率來說，一般貨物厘稅率為值百抽五，其他各稅有重有輕。根據記載，云南全省厘金收入在光緒年間大約在30萬兩上下。④在滇省厘金收入結構中，土藥厘及百貨厘占據大部分，其中土藥厘甚至占到三分之二。⑤厘金局卡，除在省城設立牙厘總局外，計設二十三局，其后屢次添設，至光緒末年，共存厘局47處，分卡269處，查卡57處。⑥

入民國后，云南亦沿舊制。民國二年，各厘局改為招商承辦，旋又改為委辦。六年，定有《云南征收厘金暫行章程》計二十四條。十年，改定《云南征收厘金暫行章程》計四十二條，較前增加十八條，將各委員繳納保證金及濫收處分較前加重。十九年一月起，又招商投標承辦。后奉國民政府令：“本年十月十日起，所有全國厘金及類似厘金稅捐，一律裁撤。”本省厘金遂于十九年底止，遵令裁撤。⑦

二、云南厘金的裁撤與稅制變革

云南本是一個財政艱窘的省份，在清朝時，一向受鄰省的協餉補助，但民國以后，協款即行停止，地方開支日益增大，收支狀況入不不敷。民國四年以后，有“護國”、“靖國”諸役，迄民國十八年，云南財政處在一種封建割據和戰爭不斷的狀況下，國地收支不分；軍人把持稅收，將所管轄區域的賦稅直接征收，省府財政形同虛設；征收辦法多為前清舊制，稅目繁多；常以發行紙幣填補財政上的赤字，金融隨之紊亂；賬冊的記錄，不甚完備，并沒有完善的會計制度，各機關的會計人員，多為該機關主管的私人，非親既友，中飽成風。同時，財政與金融機關沒有嚴格的劃分，政府當局，也視銀行為軍需庫，財政機關則以銀行為外府。可見，此時期云南財政情況不容樂觀，整理財政亦成為不待之勢。

1927年“二·六”倒唐政變后，龍云主政云南，在強化軍事控制的同時，也比較注意省內的經濟建設，改善財政狀況。云南省既遵照中央規定，徹底改組政府，力求行政效率之增進。一面繼續勘定變亂；一面整理財政，穩定金融。實行刪繁就簡，另立新稅，對舊有各稅，切實清理改革，厘金自然成為改革的重點。

遵照中央1930年財政會議：“全國厘金及由厘金變名之統稅、統捐、專稅、貨物稅、鐵路貨捐、郵包稅、落地稅，及正雜各稅捐中之含有厘金性質者，又海關三五十里外常關稅，及其他內地常關稅，子口稅，復進口稅等，均應于本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律永久廢除。”裁厘之要求，云南省于1931年1月至6月間先后將省內包辦或委辦的厘金局卡悉數予以撤銷。至此，厘金這一稅種在云南財稅史上走到了盡頭。

然而，厘金收入向為歷屆政府財政收入的大宗，厘金的驟廢也會造成一時間財政收入的減少。據統計，每年損失數目約為厘金八千萬元，其他稅項損失近二千萬元。⑧數省份出現省庫短絀的情形，為了彌補裁厘損失，南京國民政府和地方政府不得不做出稅制的調整，采取一些積極措施。

鑒于此，云南在裁厘后，即對舊有各稅進行清理改革，除鹽稅外，只保留煙酒稅、特種消費稅、田賦、屠宰稅、印花稅、契稅、特種營業稅等7種，作為國家款和地方款的收入，其余國、省兩款舊有的各種雜捐雜收64種明令廢除；各縣自行征收的各項苛雜也分別廢止⑨；同時廢止原將厘稅各局委員的肥缺委任給軍政各界具有功績者充任的“調劑酬庸制度”。⑩在裁撤厘金，取消苛捐雜稅后，為了預籌抵補裁厘之損失，以新開征的特種消費稅、特種營業稅和改田賦為耕地稅抵補，并整理契稅和印花稅，來緩解財政壓力；以革新會計制度，來強化稅收督察力度和維護稅收環境；在征收方面，以滇省的半開銀元代替紙幣為征收本位，改訂稅率，除鹽務和教育收入兩項外，一律劃歸財政廳直接管理；并且實行稽核，二十年四月各征收機關由財政廳委任稽核員，同年五月，又公布《各級財務機關庫存檢查規則》。切實從制度層面和實施機制上對財政加以整理和革新。

三、裁厘對云南財政的影響

如果說咸豐年五年至十三年間滇省厘金的初設促使了云南近代財稅的變革，那么1931年厘金的裁撤，便是云南財稅改革的又一次契機和重要實踐，它的撤廢和新稅制的開展對云南的財政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一)稅制運行趨于合理

(1)局卡數目減少。從前征收局所大小共計三百二十于局，分局卡一千六百余處，現在僅擇其沿邊各縣及滇越鐵路一帶設立特種消費稅局及查驗所統計不過二十余處，今日之征收機關尚不及昔日厘稅局所十分之一。(2)稅目減少，稅率降低。從前本產應稅貨品計厘金有五百九十五種商稅合計一千余種，現在列為應征消費稅貨品者，僅有五十九條，兩相比較，已減少貨品一千余種。從前厘金雜捐稅率雖有規定，然事實上未能一致，商稅每府合計值百抽二五至七八不等，新訂稅則，本產貨品抽收百分之十五或十二者僅有二種抽收百分之七五者，且系一次征足，不再另征。

(二)稅入結構趨于優化

在30年代，鹽稅、錫稅、禁煙罰金雖為云南經濟的三大財政收入，然而由于國民政府對財政統籌力量的加強，通過財政整理、統一貨幣等手段，試圖逐步將半獨立的云南地方財政納入到統一的中央財政管轄之下，云南地方收入凸顯來源單一，且方式陳舊的窘境。裁厘后的新稅制和運行機制的推出，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云南“黑白財政”(黑為鴉片、白指大錫)的收入格局，彌補了稅收體系的不足。并逐步以工商稅為主的現代稅系代替了傳統的封建稅系。據張肖梅統計，商業和進出口貿易稅額已成為云南的一項重要財源，就國民25年(1936)時，關稅、特種消費稅、煙酒稅費、特種營業稅、印花稅這幾類稅收占省財政收入的47%左右。足見其在稅入結構中，工商業稅在云南的財政收入中所占比重逐步上升，也符合近代稅制發展的趨勢和要求。

(三)征稅機制趨于完善高效

(1)手續簡化，避免重征。從前厘金雜捐局卡密布，節節征收商稅，隔府抽收，現在納稅地方，對于本產貨品或在產地征取或到銷場上納，不得稍有出入，其外產貨品在入口第一道稅局一次征足，即可通行全省。完稅領票貨品經過第二道稅局所查驗貨票相符，即行蓋戳放行，比較以往不但手續簡單，且不致有逃關誤時之弊矣。(2)中飽之風得以遏制。昔日官吏視厘稅局所為調劑之差，加之沒有完善的會計和監督機制，因之百弊叢生、剝削日甚，改革以后征收局所純系整理財政機關，征收官吏均系遴選操守廉明之員，比較昔日之厘員、司書人等截然不同。使得新稅制的運行趨于合理和高效。

厘金的撤廢，在財政上減輕了工商業者的負擔，并隨著新的商業稅制的規范、合理推行，云南省內的市場日愈活躍起來，使民族工商企業日漸增多。據昆明市民國24年(1935)市政統計，該年昆明市共有各業商號5242家，比民國13年(1924)的4401家增加840家。商號的門類也比較齊全，為適應商品流通的需要，旅店、食館業、車船業、五金業特別發達。這樣，稅制的有效實施，使市場活躍、商號數量增加的同時，消費稅、營業稅等稅額也自然增加。也證明了裁厘改稅符合商業發展的需要，對云南近代商業發展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然而，我們也應該看到，云南與中央整頓素保持著曖昧的關系，處于半獨立狀態，從蔡鍔、唐繼堯到龍云、盧漢治滇期間，不同形式的稅收，其主要用于地方軍事投入，財政制度存在執行中的隨意性，人員在稅收過程中，不乏貪污、賄賂，搜刮民脂。裁厘后，新稅制開展過程中也通過多種途徑和方式將裁厘負擔轉移給他人，形成“厘金轉嫁”。無論是厘金，還是新的稅制，都是為了服務于統治階級的統治利益。

四、結語

國民時期對厘金的裁撤，是整頓和恢復國家稅收體系，建立較為合理的新稅制的一次重要嘗試。云南裁厘后的稅制改革實踐，也促使了云南近代稅制的日趨完善，給近代工商業的發展帶來了契機。然而，這樣一項在中央與地方利益平衡和政策選擇下的改革，由于統治階級的剝削性，實際的稅務運行中，新稅目更加細化，涉及面更廣，加之云南較落后的商品經濟環境、半獨立狀態的政治環境，稅收的負擔終將轉嫁到廣大百姓頭上，稅制設計和實踐的局限，不能使近代云南經濟向著良性發展。

注釋：

①周育民.關于清代厘金創始的考訂[J].清史研究,2006(3).

②康春華.晚清厘金與云南財政變革[J].云南社會科學,2014(2).

③龍云主修，周鐘岳、趙式銘等編纂：《新纂云南通志·七》，卷一百五十三，第316頁。

④羅玉東.中國厘金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428.

⑤同上，第428～429頁。

⑥同上，第426頁。

⑦云南省志編寫委員會.續云南通志長編(中)[M].昆明:云南省志編篡委員辦公室出版,1985:516～517.

⑧江蘇省中華民國工商稅史編寫組.中華民國工商稅收史料選編(第三編)·貨物稅(上冊)[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1756.

⑨張肖梅.云南經濟史[M].重慶:中國國民經濟研究所出版,1942:U2.

⑩云南省志編纂委員會.云南省志·財政志:卷二十[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