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默多克：微型金融服務有助貧困家庭應對風險

夏淑媛

貧困群體缺乏應對風險與困難的機制，無法滿足臨時出現的緊迫的金融需求，這是造成不平等的部分原因。增加收入的穩定性可以改善其財務狀況，但更重要的是可以通過普惠金融的手段，讓貧困群體得到資金支持，以應對暫時的財務危機。

人的一生充滿許多意料之外的風險，這些突如其來的風險一次又一次地將貧困家庭打回原地，減少他們脫貧的機會。由于缺乏在適當的時間分配適量額度金錢的理財手段，窮人們可能會因一時沒錢無法就醫，繼而造成全面的家庭健康危機，缺乏可用的現金會迫使孩子離開學校。貧困家庭是否有機會提升他們的理財手段并改善生活？10月15日，來自紐約大學瓦格納公共行政學院的經濟學教授、經典暢銷書《認知經濟》的作者喬納森·默多克（Jonathan Morduch）在北京接受了本刊記者專訪。

窮人也能儲蓄和借貸

默多克認為，微薄的收入并不一定意味著貧困家庭只能擁有微不足道的儲蓄額和短期的小額債務，窮人具有潛力在更長的時間里持續和借到更多的錢。通過多國的實地走訪，默多克所在的研究團隊收集了250份家庭理財日志，日志的記錄令人吃驚，那些靠微薄收入維生的家庭，通過堅持必要的原則，也能在預算中留出相當數量的錢用于儲蓄和償還貸款。

沒有足夠的錢只是貧窮的一部分，貧困家庭所面臨的困境并不局限于金錢上的匱乏，“這讓我們重新思考貧困和金錢的關系，更具體來說是貧困與理財的關系”默多克說。如果沒有金融中介機構的幫助，突發的健康問題會給貧困家庭帶來更大范圍的經濟危機，他們也無法抓住時機增加自己的收入；而且在遇到經濟危機時也只能求助于身邊的親友，這種求助往往會給他們帶來恥辱感、焦慮感和依附感。在沒有保險的情況下，處理風險的最佳方式就是利用定期儲蓄存款獲取貸款。

對于經濟學家而言，用于解釋家庭為什么要省錢和存錢的理論指出，關鍵在于生命周期帶來的動機，這種理論強調，家庭旨在讓收入和支出模式能適應人生漫長時段內的起伏，從早期作為一名年輕的工作者，到建立家庭的那些年，以及最終走向退休。生命周期理論提出，家庭在成員年輕時借錢是因為當時的收入還不足以滿足像購買一套房子這樣的重要需求。一旦情況許可，退休的預期讓人們開始儲蓄。而隨著退休時光的到來，這些儲蓄就會慢慢地被用盡。“生命周期理論只解釋了我們所見的部分事實。它的應用范圍是有限的，因為在我們的研究樣本中，即使高齡的人也還在干活，靠賣蔬菜來養育外孫。”默多克說。

追求普遍性的服務

小額信貸作為面向貧困人群的理財服務，近年來正呈現前所未有的增長態勢。各種各樣的資本從四面八方涌入該領域，越來越多的供應商正在世界各地開設營業點。究其原因，部分機構是為了改善窮人的生活水平，還有些機構是受到了客觀利潤的誘惑，而絕大部分機構則是被這兩種因素同時吸引。隨著民間金融投資水平的急劇上升，特別是新技術帶來了效率的提高，成本的降低，幾乎每天都有關于面向窮人的理財產品的新想法被提出。

默多克解釋，供應商對于向窮人提供理財服務的興趣激增可能源自與真實的、持續的和實質性的需求。盡管窮人收入較低且不穩定，但窮人通過各種可能的理財手段，積極參與金融中介活動。未來10年，隨著供應商更好地應對窮人的理財需求，金融服務將開始一場前所未有的競爭，這場競爭將會為窮人帶來一個高質量的基礎性金融服務。

被低估的行為經濟學

經濟學作為一門經世致用之學，從其誕生之日起，就與復雜的社會經濟現實發生著持續的碰撞與融合，并不斷實現自我的內省與創新。近幾十年來，隨著人類經濟活動的日趨復雜與多樣化，對經濟世界認識的深化自然亦伴隨其中，以新古典理論為核心的主流經濟學正受到來自現實經濟世界的各種沖擊與挑戰。

喬納森·默多克與迪恩·卡爾蘭合著的《認識經濟》將打破了經濟學枯燥的思維定式，用23 個通識案例貫穿始終，深入淺出地展示深奧的經濟邏輯。無論是個人、企業、消費者、管理者、創業者，還是政策制定者，都可以通過本書輕松看懂經濟邏輯，了解一個真實的經濟世界。根據對美國4個州235戶低收入家庭1年內的收支狀況進行跟蹤研究的結果，默多克教授對197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永久消費假說”（The Permanent Income Hypothesis）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弗里德曼的假說認為，人們的消費不取決于短期內現期收入，而是取決于持久收入或是一種長期平均的預期內得到的收入，人們通過儲蓄來平滑消費。而默多克教授觀察發現，低收入人群的收入是不穩定的，當其收入降低時，仍會保持高收入時期的消費習慣，這會導致短期的財務危機。貧困群體缺乏應對風險與困難機制，無法滿足臨時出現的緊迫的金融需求，這是造成不平等的部分原因。增加收入的穩定性可以改善其財務狀況，但更重要的是可以通過普惠金融的手段，讓貧困群體得到資金支持，應對暫時的財務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