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類型學視角下漢英語音系統比較

陳 潔

一、基本概念的類型區(qū)分

（一）語音學和音韻學的基本概念

漢語與英語分屬于不同的語系。現代語音學是以印歐語系的語音特點為根據建立起來，目前對英語的語音屬性的描述全面且細致；而在漢語語音分析方面，中國傳統的音韻學則更為適用，將漢語的語音分為聲、韻、調三類。針對漢英語音分析的理論體系是不相同的，因而漢英兩種語言中存在著基本概念的部分重疊。

現代語音學的基本單位為音節(jié)，英語是拼音文字，音節(jié)再切分后，有元音和輔音兩種音素。漢語是表意文字，一個漢字對應一個音節(jié)。現代漢語在繼承了傳統的聲韻調分析的理論基礎上，將音節(jié)切分為聲母、韻母和聲調三部分，其中韻母再切分由韻頭（介音）、韻腹和韻尾。聲調是非音質的超音段成分，貫穿于整個音節(jié)始終。以音節(jié)中是否有聲調為準，現代類型學將英漢兩種語言分別歸屬為非聲調語言和聲調語言。

因而，元音和輔音屬于現代語音學名詞；聲母和韻母則是傳統漢語音韻學名詞，兩種概念不能完全等同。假若借助西方語音學和漢語音韻學分別來分析英漢兩種語言，可知英語輔音的范圍要大于漢語聲母的范圍，而相反，英語元音的范圍則遠遠小于漢語韻母的范圍。

（二）英語輔音和漢語聲母

漢語語音系統中聲母有21個（加上［?］，漢語中的輔音有22個），英語語音系統中輔音有28個。漢英語音系統存在9個共同的音素，分別是［p］、［t］、［k］、［f］、［s］、［ts］、［m］、［n］、［l］。漢語中，輔音的作用基本是作音節(jié)開頭的聲母，但并不能將輔音與聲母等同。漢語中，鼻輔音ng［?］不能用作聲母，即不能出現在音節(jié)開頭與韻母拼合，只能在韻頭或韻腹后，充當韻尾，如“嗯”eng［??］。此外，有學者認為，音節(jié)起始部位的半元音y［j］和w［w］，如“呀”ya ［jA］、“哇”wa［wA］，可以歸為零聲母。但除零聲母外，漢語中只有21個聲母這點并不會有任何改變。

從語音特征上來說有如下差異：

1、送氣與不送氣

送氣與不送氣是一組對立的語音特征，送氣、不送氣在漢語里分得很清楚，因為具有辨別意義的作用，比方普通話里“爸［pA51］”和“怕［phA51］”，“大［tA51］”和“踏［thA51］”，“貴［kuei51］”和“愧［khuei51］”的區(qū)別就在前一個字的輔音是不送氣的，后一個字是送氣的。漢語語音系統中這種現象是普遍存在的，在漢語輔音音位中存在6組，分別是/p/和/ph/、/t/和/th/、/k/和/kh/、/ts/和 /tsh/、/t?/和 /t?h/、/t?/和 /t?h/；而在英語中并不存在送氣音，且語音系統中不區(qū)分這種對立，且絲毫不影響語義的表達，這組特征不具有辨義的作用。

2、清與濁

發(fā)音時聲門微閉、氣流上來后聲帶顫動的輔音叫濁輔音，聲門打開、聲帶不顫動的叫清輔音。漢英語音系統中均存在清輔音和濁輔音，但清輔音、濁輔音在數目上有著較大的差距。

漢語語音系統中只存在5個濁輔音，占輔音總數的22%；而在英語語音系統中濁輔音有17個，占輔音總數的61% 。此外在英語語音系統中，清音與濁音是普遍存在的，且輔音存在成組的清與濁的對立，共有有10組，/p/和/b/、/t/和 /d/、/k/和 /g/、/f /和 /v/、/θ/和 / e /、/s/和 /z/、/ ? /和 /?/、/ t? /和 / d? /、/ ts /和 /dz/、/ tr /和 /dr/；但漢語語音系統中有且只有一組清濁對立的音位，即濁擦音/ ? /和 /? /。

3、半元音

漢語語音系統的輔音中沒有介乎擦音和高元音之間的半元音，但是英語語音中有2個，即 /j/、/w/。

4、從發(fā)音部位上看

英語沒有舌尖后輔音（/t?/、/t?h/、/? /和 /? /），漢語輔音系統中沒有舌葉音（/?/、/?/、/?/、/?/），英語輔音中沒有舌面前音（/t?/、/t?h/、/?/），漢語輔音系統中沒有齒間擦音（/θ/、/e/）。

（三）英語元音和漢語韻母

根據音節(jié)的屬性，現代類型學認為英語屬于閉音節(jié)占優(yōu)勢的語言，漢語屬于開音節(jié)占優(yōu)勢的語言。與只有20個元音的英語相比，漢語中38個韻母在數量上有明顯的優(yōu)勢，屬于開音節(jié)占優(yōu)勢的語言。即便如此在兩種語言中，依然有非常重要一點：即元音是音節(jié)中必不可少的成分。

漢語語音系統中有39個韻母，其中單元音韻母10個，復元音韻母13個，帶鼻音韻母16個；英語語音系統中元音為20個，其中單元音12個，復元音8個。二者共有的元音音位有5個，分別是/i/、/u/、/ei/、/ai/、/au/。其中/i/、/u/體現了類型學中提到的原因系統內部的蘊含共性，即一種語言中的基本原因中必然有1個前高元音和1個后高元音。

通過比較可以看出：

（1）英語語音系統中不存在三合元音，只有單元音和雙元音。而漢語語音系統中存在三合元音4個，分別為/uai/、/uei/、/iao/、/iou/。

（2）在英語語音系統的12個單元音中，有4組發(fā)音時間長短對立的元音，分別是 /i/和 /i:/、/?/和 /?:/、/u/和 /u:/、/?/和/?:/；具有辨義作用，如seat［si:t］（座位）和sit［sit］（坐下）、sheep［?i:p］（綿羊）和ship［?ip］（輪船）。但在漢語語音系統中則不存在長元音，不存在通過發(fā)音時間的長短來辨別意義的語法手段。

（3）英語中沒有卷舌元音er/ ?/。

二、漢英音位的類型區(qū)分

音位是具體語言中有區(qū)別意義作用的最小的語音單位。漢英兩種語言語音系統中音位的分類不同，且各有其獨特的音位。

語音的系統性不僅表現在系統的成員配備上，而且表現在系統內部成員間的相互關系上，即音節(jié)結構的原則。

（1）漢語中沒有復輔音。在漢語語音系統中，同一音節(jié)內輔音不會連用，例如沒有str、sp、tr等，而英語中普遍存在輔音相連的情況，如structure［'str?kt??］、spend［spend］等。漢語中的 zh/t?/、ch/t?h/、sh/? /、ng/?/是兩個字母代表一個音素，不是復輔音。

（2）漢語語音中存在超音段音位。漢語中必然有貫穿整個音節(jié)的聲調，每個音節(jié)都有固定音高型式的聲調，用來區(qū)分不同的意義，且聲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劃分音節(jié)，使音節(jié)之間界限分明。音調上高低升降的變化，讓漢語具有獨特的韻律美。

（3）英語中的音節(jié)是元音和輔音遵循一定的發(fā)音規(guī)律組合而成，音節(jié)的首尾部分多為復輔音，并且復輔音遵守“響音順序原則”以線性組合的形式呈現出來。英語音節(jié)中，從音首到音核方向的各個音素，其響度逐漸加強；從音核到音尾方向，響度又逐漸減弱，其中音核以發(fā)音響度較大的元音為主。英語中輔音、元音位置靈活，如process［'pr??ses］、automatic［?:t?'m?t?k］；而漢語中輔音只位于音節(jié)開頭，只有/n/、/?/這兩個鼻濁輔音可以位于音節(jié)末尾，如 guan［kuan］、xiong［?y?］。

（4）一種語言的聲調能作為區(qū)別意義的重要手段，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與它的基本音節(jié)量以及音節(jié)組配的限制有關。漢語中有意義的音節(jié)的組配有406個，在沒有聲調的情況下，這些符號組合遠不能滿足意義的表達和區(qū)分，因而漢語中聲調是區(qū)別意義的重要手段。英語沒有聲調，但有輕重音，還有就是英語可以用好幾個音節(jié)連用來表示一個語素或詞，且輔音元音靈活搭配，因此產生難以計數的音節(jié)組合來表示詞。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新詞語的產生，大多數情況下漢語仍是使用已存在的音節(jié)表示，但在英語中則可以創(chuàng)造出新的音節(jié)組合來表示，因而英語單詞的數量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