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言的人類中心論與言語的自我中心性*

李洪儒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提 要：本文以結構主義語言層級觀為理論背景，以俄語相關現象為分析對象，證實語言人類中心論和言語自我中心性。在此基礎上，分析俄語各層級語言人類中心論和言語自我中心性的表達方式和特點。研究發現：第一，語言人類中心論和言語自我中心性以主觀意義為存在方式；第二，主觀意義就是人在相應語言現象中的存在方式；第三，研究主觀意義是整合語言學與語言哲學的理想著力點。

1 引言

語言哲學不但能夠揭示語言外的物理世界，而且能夠揭示人及人的世界。須要指出的是，即使是物理世界，也應該是人的物理世界。離開人，任何世界都不能經過符號化鐫刻在語言中，當然也不能通過語言分析和解釋來揭示。本文以結構主義語言學的語言與言語二元觀為理論背景，通過分析語言和言語中主觀意義的各種表達式，佐證主觀意義普遍存在的理論觀點；將這種證明與語言的人類中心論和言語的自我中心性聯系起來，具體探索語言學與語言哲學(錢冠連 2017:3)整合的可能性。

2 語言的人類中心論

語言的客觀特點不僅不排除“主觀性”，而且要求語言存在“表達主觀性的手段”(孫穎 2016：57-60)。В. фон Гумбольдт指出，語言人類中心論(антропоцентризм языка)的實質是，人為了“表達自己不可復現的獨特性”而對語言手段加以使用；語言是“主觀性向客觀性轉化的手段”，而“言語活動哪怕是最簡單的體現形式，也是個體知覺與人普遍本質的結合”(Алпатов 1999：73)。洪堡特的追隨者А. А. Потебня認為，語言學的對象——語言既具有客觀性，又具有主觀性：“詞的近義具有民族性；然而盡管每一個遠義的組成部分在性質和數量上都不同，但是這種意義具有個體性。思想最高程度的客觀性產生于對個體的關注。這種客觀性之所以是科學的，是因為人借助民族性理解，即人借助符號性手段建構某種約定性的存在。語言的產生和存在也是如此。因此，語言學的疆域同時具有民族性和主觀性。它一方面與純個體的主觀思想的領地毗鄰，另一方面又與體現某一時間內最高程度客觀性的科學思想接壤”(Потебня 1958：20)。

沒有說話人，語言系統就不可能存在。語言系統具有大量既可以表達主觀性又可以表達客觀性的手段。對此，我們根據語言層級觀，談談具有主觀性、隱性特點的意義和表達手段。

2.1 語音層級

在語音層級上，具有主觀色彩的手段是發音、語調及其要素：語速、旋律、重音、停頓和樂音(嗓音)等。語調可能保持中立，經常呈現出單調特點，讓我們想起俄羅斯民族普遍存在的表達式читает，как пономарь(像念經似地誦讀)，這種單調性是發音程式化的佐證。然而，語調承載的信息資源很多，它雖然不能像詞那樣直接表義，但是有時候卻起著決定作用。對此，廣播播音員Н. Сащенко的下述發現可以作證：“新聞必須具有客觀性。盡管我們什么都在播送，但是我們努力不做任何評價。這里的‘什么’具有‘一切、所有’的含義，由主持人決定。我的觀點是，良好的主持人是以讓聽眾能夠捕捉播送語調的方式做自己節目的人”(Арутюнова 2000：147)。上面談的是語言表達式及其組合的音響方面。目前，人們開始對以文字形式傳達語調的手段感興趣。例如：

① Все началось на заседани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Алексей Кудрин тихо и монотонно доложил концепцию бюджета.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о с ней согласилось. И тут лидер ФНПР Михаил Шмаков с места заявил, что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о делает серьезную ошибку, настаивая на едином социальном налоге... Касьянов голосом генерала Лебедя(個體性程式化) заявил, что этот вопрос уже обсуждался 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о от своего решения не отступит.

— Тогда я пойду выше, — повысил голос Шмаков.

— К президенту? — подавил улыбку, уточнил Касьянов.

— В Думу, — бросил вызов собравшимся Шмаков.

2.2 詞匯層級

在詞匯層級上，主觀性和客觀性的表達非常典型?？陀^性與表示事物的詞匯相聯系，主觀性則與表示評價、具有修辭色彩和表現力的詞匯發生聯系。但是，甚至標準的客觀特征如果不相互對比，也可能在言語中成為精彩的個體性特征。這在下面表示帶有諷刺色彩的新聞信息的材料中體現得非常清楚：

② Юлий Воронцов занялся безнадежным делом. По сообщению агентства Reuters, сославшегося на источтки в штаб-квартире ООН, в качестве главной кандидатуры на пост координатора ООН по возвращению кувейтских пленных и имущества из Ирака рассматривается 70-летний российский дипломат Юлий Воронцов. Источник в МИД РФ подтвердил, что назначение весьма вероятно. По его словам, Воронцов 《обладает всем набором качеств, необходимых для этой работы》.

與此相聯系，有數量意義的數詞和代詞既能夠傳達客觀信息又能夠傳達主觀信息，前者如記錄自然現象的狀態范疇，后者如表示人的主觀狀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到處都存在知覺主體和心智行為主體。比如，“在數量義子的內容中一定會存在對言語行為的指示，因此也一定有對實施言語行為主體存在的指示”(Гуревич 1998:33)。

語言的詞匯系統擁有表示各種語義(包括主觀語義)的大量且為人熟知的手段。目前，區分詞匯的語義標準有：第一，單一性與多義性(比喻)；第二，歷史情況(歷史詞、古詞、新詞)；第三，使用范圍(職業詞、方言詞、黑話)；第四，語義相關性(反義詞與同義詞、上義詞與下義詞)；第五，語音特征和語義特征(形似詞、同音同形詞)。

在表達主觀性的時候，起決定作用的既有詞匯選擇，又有上下文和語句生成條件。要知道，名稱(詞)不僅指示事物(言說對象)，而且表示說話人與該事物、受話人在特定交際條件下的關系。后一類情況就屬于主觀性的表達。

詞的轉喻性用法，尤其是隱喻遷移和換喻遷移，值得關注。沒有這些現象，語言在思維聯想性和經濟規律上就無從談起。語言換喻、隱喻甚至程式完全以人為中心，因為人在語言和言語中既是思維對象，又是衡量事物的尺度。如нос корабля(俄羅斯人叫“船鼻子”，中國人卻叫“船頭”)，ручка двери(俄羅斯人和中國人都叫“門把手”)，открывать доступ (в библиотеку)(俄羅斯人說“準許進入<圖書館>”，中國人說“開館”)，бросаться деньгами(俄羅斯人說“不重視錢、不珍惜錢亂花錢”，中國人則側重“亂花錢”)。修辭格“擬人”因此而廣泛使用，如цены растут(俄羅斯人說“價格<生>長”；中國人在說“漲價”的同時，還是“價格提高”)，время и ситуация требуют(時間和情勢要求)，кашель душит(咳嗽掐死、勒死)等。運動、上下、升高與降低、病與死、競爭以及各種活動觀念都分裝于詞匯語義中，共同決定詞在語言中發生聯想和比喻的特點。毫無疑問，程式有程度差異。

上文列舉的詞匯手段屬于語言的系統可能性，傳統上在詞匯學中描寫。它們可以叫做詞匯層級上表現力資源中的最大因素(макроэлементы)，在語句主觀化中的作用在實踐修辭學的材料中得到描寫。同時，詞匯還具有相應的深層資源——詞匯語義的最小因素(микроэлементы)。含義在具體交際情景中的表達與詞匯意義結構的改造相聯系。學術界在整合性分析詞在言語語義結構的基礎上研究這個問題。

2.3 形態層級

在詞的形態層級(包括構詞層級)上，主觀意義的表達既可以是顯性的，也可以是隱性的。此處，簡要談談主觀性表達的顯性手段。根據帶口語色彩詞綴的通常模式，構造主觀評價詞，就是表示主觀性的顯性手段(Земская 1996：90-111)。盡管構詞存在模式(程式)性特點，但是此處經常出現臨時性新詞，不過主要詞義依然可以捕捉，因為構詞中的許多因素都取決于詞干的語義。譬如：根據形容詞的通常模式可以構詞，可是因為詞干какой-то(某種的、某個的)不常用，所以就構成臨時性新詞какойтовский. 具有口語色彩的構詞手段(模式)是主觀化言語穩定的標志性特征?，F代俄語出現以下發展趨勢：“名詞+主觀評價后綴=新名詞”的數量不斷增加，如юбилярша(過周年紀念日受慶賀的女人)，житуха(<俗>自由自在的生活)，поножовщина(動刀子的打架)，пищевка(食品工業)，отключка(失去知覺、不省人事)等。構詞模式都具有程式性，但是它的語義填充卻各不相同，經?？赡馨l生出人意料的變化。從表達主觀性角度看，構成模式的意義一般具有語句主體言語行為這一因素。這些評價詞匯中的一些詞在言語(包括社會標準語和個體以標準為基礎積極添建的部分)中牢牢地占據一席之地。所以，從這個角度著眼，詞匯雖然具有程式性，但依然是主觀性的表達手段。同樣，具有能產性的還有表示評價的動詞性構詞，如экспериментнуть，стартануть，канфликтнуть和намеревнуться(Земская 1996)。顯然，在形態層級上，某些詞類和詞類內部的一些詞群在不同程度上適合表達主觀性。具有上述使用特點的是表人意義的名詞和代詞，這在擬人化的語篇中體現得最為明顯。

在語法層級上，此處的人或人稱意義體現在述謂上，如Поезд опаздывает(火車遲到)和Купи хлеба(買面包吧)。雖然前一個語句是描寫性的，后一個語句是祈使性的，但是兩句中的動詞都通過情態框架“我告訴你”與言語主體發生關系。動詞就自己的本質而言，是人類中心論的。從這個意義上說，А.А. Потебня的思想很有代表性：“動詞概念中一定包含動詞表示的特征與人的關系。無論如何，人必須包含其中，如：(人)知道還是不知道；(在人看來，)現實的還是虛構的”(Потебня 1958：91)。一方面，動詞傳達空間中的行走、位移一類客觀過程(判斷這類行走和位移的標準是說話人視角或者說話人的計算點)。另一方面，動詞記錄與說話人活動相聯系的心智、心理過程(包括言語思維謂詞，情態動詞，知覺、感覺動詞等)。動詞的態范疇和體范疇對于表達主觀意義(Потебня認為，其中也包括民族主觀意義)十分典型。如言語模式：В девках сижено — плакано，замуж выдано — выто(Вежбицкая 1996)；У него вечно накурено(вечно+動詞完成體)。我們知道，語氣詞、“強化”代詞、形容詞和副詞是專門表達相對客觀評價和主觀評價的手段。例如，Самый высокий шкаф與Шкаф слишком высок; Многие депутаты в Госдуме пытаются одеваться сверхизысканно, но от этого выглядят только комичнее. 至于感嘆詞，則只表示主觀性，如：Ты куда? — К императору. — О! О! О!(Л. Толстой)

2.4 句法層級

在句法中，眾所周知，句子的標準雙部結構與中立客觀性的報道對應，常常屬于官方報道。單部句、不完全句和省略句都包含具有情景會話和個體特點的語言意義。主觀性甚至依靠改變通常詞序、使用分割結構、提位復指結構和重疊等具有表現力的手段來表達。

現在，我們探討人們通常意識不到的在語言(言語)中表達主觀意義的手段。比如，傳達聯系意義的前置詞和連接詞甚至也具有人類中心論的本質。而且，在語篇(言語)中，所有同指示和聯系功能有關系的資源都反映說話人的觀點。這些手段正好并非總是很明顯，因此對它們的解釋屬于內部語言分析。

3 言語的自我中心性

自我中心性(эгоцентричность)是言語片段——語句的性質。人在認知過程中建構有關周圍世界的任何判斷，一定首先從存在本身的特征出發。因此，可以將任何語句視為說話人有關他人和報道對象的特定立場的表示，也就是當成自然而然的言語自我中心性來研究。

人們把指向說話人和受話人的詞和構造稱為語句的自我中心性因素，因為沒有說話人就沒有受話人。進一步講，哪怕是最平常的詞和語法范疇，都可以指示作者或者作者觀點的存在。譬如，學術界把廣義指示符號稱為指示詞(дейксисы)。這種詞首先當屬“我”“你”“這里”“現在”和“這個”一類代詞?？梢岳斫?，在指示中發揮主導作用的是指示代詞。

代詞的主要功能之一是替代名詞，特別是人稱代詞和事物代詞。因而，行使表示具體事物功能的名詞(普通名詞和專有名詞)(甚至以自己取代事物)接近指示詞。指示詞是一種“變化多端的”限定成分(shifters)，適用于任何指稱對象。冠詞行使與指示詞相同的功能。

時間范疇甚至可以成為指示詞，因為該范疇賦予句子坐標，同時把句子與實在關聯起來。不過，超時現在時意義不在此列，如Снег тает(雪會融化)和Крапива жжется(刺人)。就作指示詞這類意義而言，時間范疇是主觀意義，準確地說是空間關系的個體性表達。整體性空間關系不僅僅是言語事實，它們還在包括照相在內的形象藝術中發揮普遍作用。例如：

③ Если же внимательно рассматривать фотографии Венсана Гуталя, то становится понятным, что он продолжает заниматься литературой. Только вместо слов и предложений в ход идут вещи и люди. Ихтончайшие психопространствен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 (《Смена》)

在言語層面上，我們有關空間和時間認識的基礎是“同一性/差異”和“數量”。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時間關系與空間關系完全相似，它們之間的差異僅僅是度量單位的類型不同：“同時性”是時間軸上的時點相同；“先前”或者“隨后”意味著偏離某一共同時間計算點。因此，不僅語法上的時間范疇而且一般時間概念和空間概念都一定會包含“主觀”語義要素——對言語行為或者說話人的指示(Падучева 2001)。

于是，第一，指示詞和說話人框架 “我—這里—現在”雖然最為“直觀”，但僅僅是語言語義和言語語義中指示因素體現的一個變體。第二，在言語中，人們從廣義角度看待指示變體：“大家把通過對象與言語行為、言語行為參與者或者上下文之間的關系表示對象證同關系的這類因素叫做指示；此處，對象包括事物、時間、地點、時間點、性質、情景等”(同上 1996：375)。運用描寫來斷定作者評價存在的語篇或者語篇片段都可以通過指示來充實自己的內容。例如：

④ Методические особенности головкинской школы тоже не меняются: стоп нет, корпуса нет... индивидуальность и артистизм вытравляются со средних классов. Главной ударной силой является трюк. Любой — и любой ценой.

Вот в луче света крошечная девочка, опираясь на руку крошечного партнера, невинно скребет по полу батман тандю и вдруг, пристроившись поудобнее, задирает ножку выше головы. Держит долго-долго. Шквал аплодисментов.

Вот школьное чудо Анастасия Меськова (завернутые ноги, косая стопа, руки-палки) исполняет па-де-де из балета 《Эсмеральда》...вертит по пять пируэтов без поддержки партнера и хлопает ногой по бубну у себя за ухом. Аплодисменты. (《Коммерсантъ》)

我們繼續探討表示指示功能的隱性手段。眾所周知，語篇聯系的基本手段是前指(анафора)和后指(катафора)，也就是對上文和下文的指示。然而，隱性指示還是詞組和句子中詞與詞之間配價(валентность)聯系的體現因素。

大家知道，及物動詞總是意味著行為具有客體，因而有關這一點的某種信息包含在動詞本身的語義中(客體成為動詞的意義本身)。這種關于人們期待的語詞前后關系(配價)的隱性的、沒有語言手段表示的報道，正是對特定詞匯使用于其中的言語行為某些因素的指示(前指)(Гуревич 1998)。

于是，詞的配價填充不可切分主從復合句的從句，如：Те，которые повезло(普希金廣場上介紹恐怖活動材料的標題，引自《Коммерсантъ-Власть》)；Все помнят, как интеллигенция звала к революции; Вопрос 《Что сейчас носят?》 безнадежно устарел; Столь же очевидно, что сам круг идей русского структурализма сегодня как-то выпал из жизни.

可切分的主從復合句也包含聯系的深層語義原則。連接詞表示事件之間的某些關系(如因果關系、時間關系、前提—結論關系等)，因此它們的語義包含表示關系語義的謂詞。這種謂詞總有兩個必有價：“什么是什么的原因”“什么與什么同時”“什么因為什么發生”等。它們“只有一個區別：“構成”價的因素是虛詞，因為“懸掛”在謂詞價上的既可能是主句，也可能是從句。而且，“連接詞、前置詞、量詞和否定從時間計算點來看，是不同類型的謂詞”，換言之，是自我中心因素(Степанов 1981:140)。

所以，對具體言語行為和說話人的指示，無論在形態范疇還是在句法范疇中都是語義的常體要素。在這方面，人們首先關注語法意義：雖然形態范疇和句法范疇的語法意義本身就具有概括特點，但是它們表示的依然首先是語義中(與說話人本身言語活動相聯系)的主觀因素，其次關注：雖然“語法”屬于語言系統(與言語對立)，但“事實上依然經常指示言語行為”(Гуревич 1998:30)。

下面談談主觀性在語義—修辭層級上的表達情況。在這個層級上，我們擁有各個語言亞系統的所有功能語體。這些功能語體(科學語體、公文事務語體)既可以傳達客觀信息，又可以傳達主觀的、有表現力的信息(口語語體、文學藝術語體、政論語體)。表現力范疇(expressio)與說話人同語言和言語中主觀因素表達具有直接關系。

從“布拉格語言學小組”代表們的觀點著眼，“說話人需要最清楚、體現明晰且最平常的目的就是表達……由此看來，語言是服務于一定目的的表達手段系統”(Кондрашов 1967)。試比較А.А. Потебня關于語言活動特點的觀點：“語言不是表達現成思想而是建構思想的手段……它并不反映已經形成的世界觀，而是形成世界觀的活動”(Потебня 1862：67)。

表現力是語言單位的性質之一，與情感評價范疇和人的情感表達密切聯系。人們把表現力理解為語言單位語義—修辭特征的總和，這些特征的任務是保證語言單位能夠以主觀表達說話人與言語內容、受話人之間關系的手段，進入交際行為中(Ярцева 1990：691)。表現力是語言所有層級單位都固有的性質。而且語音、形態和詞匯層級上的一切有表現力的手段都擁有表達相對明晰的肯定含義(коннотация；拉丁語connotatio，來自connoto，義為“有補充意義”)或者否定含義。在句法層級上，這種明晰性特點不再保持，但是卻可以揭示出一些詞匯—句法結構模式，它們在語篇中通常具有否定含義或者肯定含義。研究成果表明：詞序“主語—謂語”最可能表達否定評價，而“謂語—主語”在表達肯定評價時極其常用；“否定語篇的”開篇與未完成體動詞聯系在一起，而“肯定”語篇則適合使用完成體動詞(Костанди 1987)。誤解、懷疑、不信任，有時候還有抗議，多依靠疑問句表達。比如：Я? Вам? Звонил в 12 по телефону? Это бред.

與表達否定評價聯系的不僅有語言結構，而且有一定的語義類型。與否定聯系的是不具體、不確定性語義(如кое-где, кое-кто, некто, некоторые)，與諷刺聯系的是顯得“神秘”“奇怪”的語義(Краснова 1987)。西伯利亞科學城有一條透明標語牌：Да здраствует то, благодаря чему мы — несмотря ни на что!; Некто, очень похожий на человека, в свое время устраивавшего репрессии в отношении Солженицына, пришел сейчас к власти в Питере(《Коммерсантъ》)。此處，存在指示功能。伴隨言語中表示蔑視的是顯示無差別(Воркачев 1992:79-86)等。須要承認，在所有語言中，否定評價和與否定評價相聯系的表現力因為否定的特殊社會價值而比肯定評價具有更多的表達方式。有根據相信，否定語義對于俄羅斯世界的作用極其巨大。

須要注意，表現力和評價性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現象。評價性可能無表現力，然而表現力卻有評價色彩。

最后，如果許多語言單位原本就具有表現力，那么言語則可以獲得表現力和表示主觀性(說話人心理狀態)的能力。眾所周知，從形成過程看，許多由語言系統固定起來的有表現力的手段，包括轉喻、言語修辭格和文體建構方法，都起源于在具有情感(激情)色彩的言語中建構語句的特點。此時，表現力和情感范疇常常相同?？墒?，存在區分表現功能和情感功能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表現功能指表達目的明確的情感，這里的目的是對某受話人產生作用。情感功能在于說話人有目的的自我表達，比如日記。

4 結束語

語言人類中心論實質和言語自我中心性(全明姬 2015：21)本質是描寫人類活動相應事實的主要條件。在不同時代，語法學說的發展從個體心理觀(青年語法學派、心理主義)到抽象—客觀、系統中心論語言觀(語符學、純粹結構主義)，搖擺不定。至于20世紀的語言學，此處可以提供兩種研究方法：(1)從語法中的心理主義到結構主義；(2)與(1)相反，從結構主義到心理主義，不過伴隨著心理語言學理論的變化：從個體解釋到社會解釋。

語言學中出現К.Л. Бюлер場的自我中心觀(эгоцентрическая концепция поля)。Бюлер反對傳統形式語法中的“陳腐因素”，建議研究20世紀30—40年代心理學的某些概念——場和情景：人稱代詞指示場和交際情景(Ярцева 1990：406)。社會心理學在文藝學中的影響很大，甚至已形成接受美學這一學派(Сергеев 1996)。

20世紀語言學發展的結果是語言學的語用化：取代受結構主義影響形成的形式或者消極語法的是指向說話人——報道發出者和接受者的積極語法。此外，本文以俄語為對象，討論主觀意義在語言和言語中的存在方式及其特點。這是這些方式和特點是說話人在相應語言(言語)現象中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特點。于是，語言學的主觀意義研究和語言哲學關于人的揭示就統一在同一類語言研究行為中了。也就是說，語言主觀意義研究是實現語言學與語言哲學整合的理想著力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