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基礎教育中的基礎,幼兒教育有其自身的特點。幼兒園“小學化”是一個老話題,它違背了兒童自然成長的規律,不利于兒童身心健康發展。當前,理論界對幼兒教育“去小學化”的呼聲日漸高漲,各級教育行政部門也加強了督導,但幼兒園教育作為社會的一個子系統,受制于社會環境和文化心理,一部分幼兒園依舊是小學教育的“搶跑者”。
其一,升學壓力的層層傳遞。從高中到初中,從初中到小學,從小學到幼兒園,升學競爭壓力層層傳遞,如影隨形。很多小學在入學時都會進行入學測試或分班考試,面對此情此景,一些幼兒園就會有意無意地講授拼音寫字、珠心算、小學英語等課程。
其二,幼兒園對社會需求的回應。在城市,教育督導相對到位,幼兒園“小學化”傾向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不過,優質的小學教育資源是稀缺的,幼升小是需要做一些準備的,幼小銜接輔導班順勢而起,設置大量“小學化”的課程內容。有的幼兒園大班學生流失嚴重,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孩子直接參加社會上的幼小銜接班。作為回應,幼兒園一面降低入園年齡,兩歲即可入學,以保證兒童在園三年;另一面則在辦學思路上不那么堅定,對于是否講授小學課程內容之立場則顯得游移。在農村,幼兒園的各項硬件設備整體上要落后于城市幼兒園,有的幼兒園完全按照小學教室布置,沒有投放足夠的操作材料,幼兒活動開展受限。優秀師資更是匱乏,幼兒園活動開展不充分,教育教學只會模仿小學教師。而且,很多農村家長要求幼兒教育要有“看得見”的成果,他們認為幼兒園應該和小學一樣學知識。非“小學化”的幼兒園教育活動條件不具備,家長又要“拔苗助長”,幼兒園的“小學化”傾向便不足為奇了。
其三,“去小學化”要比“小學化”難。首先,“去小學化”需要先進的幼兒園辦園理念,需要堅定的“去小學化”辦園制度,特別需要一個真正懂幼教且能夠身體力行的園長。其次,“去小學化”需要幼兒園教師有更高的素養,能夠貫徹懂行園長的辦園理念,能夠一以貫之地按照文件要求和幼兒特點進行教育教學。遺憾的是,幼兒教師隊伍的專業化水平良莠不齊,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再次,幼兒園“小學化”受制于小學入學的各項要求和小學辦學的具體過程。某位園長坦言:“部分幼兒在升入小學后還不適應,學業成績偏低,小學教師和家長歸因于幼兒園沒有為幼兒打好知識基礎,我左右為難。”這樣的為難,相信會在園長群體中產生強烈的共鳴。
小學零起點難以保障。小學低年級的課程進度對幼兒園的辦學導向影響很大。幼兒園小學化并非幼兒園一方的責任,更有甚者,有的幼兒因為不會讀寫算被“退回”學前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在一年級的小朋友當中,六七成甚至更高的比例在幼兒園或在社會上幼小銜接班上已學過了相關的內容,小學教師則會不自覺地開始壓縮應有的課時,跳過關鍵知識點,追隨大多數孩子的進度。在小學大班額的情形下,情況更糟。教師很難兼顧到每一個小學生,并且鼓勵孩子們課下學習,提前學習。預習和課下學習需要家長全身心、全方位參與,在家長無暇和缺位的情況下,社會上的幼小銜接班能夠幫助孩子們完成校外的學習。如此一來,小學教師似乎對社會輔導班持歡迎態度,將教學壓力轉嫁給社會機構和家長,零起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幼小銜接班的泛濫。從需求側來講,隨著家庭收入水平的提高和家長對子女教育的重視程度與日俱增,民眾對校外教育有著強勁的需求。校外教育有資質,有質量,有情懷尚好,孩子們能夠自主、探索、發現,合作,這樣的幼小銜接班能夠培養興趣,滋養愛好,養成習慣。倘若對孩子采取“填鴨式”的教學方式,讓孩子“死記硬背”,讓孩子陷入“題海戰術”,這樣的幼小銜接班只會在無形中扼殺孩子“向上”的求知本能,讓孩子面對知識王國望而卻步。客觀上,幼小銜接班加重了孩子的學習負擔,沒資質、沒質量和沒情懷的幼小銜接班危害則更甚。進一步講,幼小銜接班會倒逼幼兒園調整辦學思路,明面上迎合國家的“去小學化”規定,暗地里為了穩定乃至搶奪生源做一些小學化的事情。
家長對“去小學化”的不理解。合格教師是需要培養的,合格家長也是需要培養的。面對日益固化的社會階層,家長的焦慮水平似乎處于史上最高值。家長們認為孩子去幼兒園如果沒有學到知識就“吃虧”“失落”乃至“恐慌”。一些家長執著地為孩子報幼小銜接班,不報則會心生不安。不少家長缺乏對科學規范的幼兒教育的情感支持,對幼兒教育和幼兒園活動缺乏必要的信任。教育并不是一項能夠產生“立竿見影”效果的活動,一部分家長意識不到這點,另一部分家長即便意識到了這點,卻在主觀焦慮中忘卻了教育的客觀規律。
加強對幼兒園的監管。學前教育沒有像義務教育和高等教育階段那樣有法律的保證,這也客觀上加重了學前教育問題的復雜程度。就全國來看,不同類型的幼兒園其審批單位不同,大多數遵循“誰審批,誰管理,誰負責”的原則。有學者表示:“作為幼兒園業務管理部門的普教科,其只管理教育部門辦園和部分政府及集體辦園,而對于民教科審批的民辦幼兒園以及其他非教育部門審批的幼兒園則很難涉及。除此之外,一些未注冊的幼兒園由于相關法律依據的缺失無法對其進行取締或規范。”因此,當務之急應是教育行政部門全面加強對幼兒園的監管,明確監管主體和目標,審核、評估、指導幼兒園課程設置,規范辦園規章制度,對有“小學化”傾向的幼兒園給予不合格評定,限期整改,直至取消辦園資質。
加強對幼小銜接社會培訓機構的治理。在幼兒園“去小學化”的風向標下,各類社會教育培訓機構嗅到商機,所提供的各色課程讓人眼花繚亂,不過都打著幼小銜接的大旗。實施小學化教育和幼小銜接是兩個概念,實施小學化教育能夠見到幼小銜接的短時成效,卻漠視了幼小銜接的真正價值。幼小銜接社會培訓機構的泛濫且混亂業已成為幼兒園“去小學化”的一大阻力,這一社會事實必須得到重視。政府應當對這些培訓機構進行明確定位與嚴格管理,嚴管學前教育輔導市場,取締一切非法機構,構建學前教育質量監督體系,引導正當的社會培訓機構依法辦班。
構筑小學零起點教學的保障措施。在幼兒園小學化問題中,各方力量都傾向于把責任推卸到幼兒園身上,但實際上小學更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小學教育是幼兒園教育的終點,終點的需求和做法會有形無形地影響幼兒園教育過程的需求和做法。現實中,小學也始終與幼兒園處在不平等的地位。
必須強調的是,幼兒園和小學皆要引導家長正確認識幼兒園和小學教育的區別,理性認識幼小銜接,轉變家長“搶跑”學習之理念,注重孩子學習習慣和興趣的培養。蘇霍姆林斯基說得好:“最完備的教育是學校和家庭的合作。”不合作是不行的,無論對于學校還是家庭。幼小銜接是必要的。什么是可行的幼小銜接?幼小銜接的內容和形式、方法和途徑是什么?期待國家有相應文件和操作細則出臺,并有一些示范案例供幼兒教師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