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建設產業技術研究院的戰略思考

◎文/孟祥芳

當前，全球經濟、科技和產業均處于深刻變革中，國際競爭的戰略制高點集中在科技創新的新突破及其迅速轉化成的新業態上。從國際看，世界經濟在深度調整中曲折復蘇，美歐等主要發達經濟體期望通過創新重塑國際競爭新秩序。從國內看，我國經濟正處于新舊增長動能轉換的關鍵時期，迫切需要通過創新尋找和增強經濟發展新動能。從天津看，京津冀協同發展給天津帶來了重要的歷史性窗口期，我們要緊緊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因此，加快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既是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轉型升級的迫切需要；更是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譜寫好中國夢天津篇章的時代要求。

一、產業技術研究院的內涵及理論基礎

產業技術研究院發端于19世紀中后期的德國化學工業，作為一種重要的科技創新組織形式，不但極大提升了德國、日本等發達經濟體的產業創新能力和持續競爭力，同時也有效促進了臺灣、韓國等新興工業化經濟體技術創新能力的快速躍遷。2011年，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先進制造伙伴計劃》中提到，美國制造業要重返昔日輝煌，需效法臺灣工業技術研究院與德國弗朗霍夫協會兩個研究機構技術產業化的典范做法。

事實上，產業技術研究院并非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學術詞匯或政策上已經約定俗成的名詞，國外有工業技術研究院、國內有先進技術研究院等稱謂，但學術界和產業界在以下幾點基本形成共識：一是產業技術研究院是一個有別于傳統意義上科研院所的新型研發組織；二是它以市場化為導向、實行企業化運營，但不以盈利為目的；三是它承擔產業共性技術開發，促進科技成果在企業轉化；四是它嘗試在體制機制等方面進行系統化創新，致力于打通科技與經濟結合的梗阻。

目前國際上知名的產業技術研究院主要分為三類，一是以企業為主體，如福特汽車公司、IBM、貝爾、杜邦、HP、施樂、GE 等，這些大公司內部的實驗室實力雄厚，具有引領世界的技術創新能力，它們不僅是母公司核心競爭力的根源，而且也代表了這些公司所在國的技術創新能力和綜合競爭力，但其本質主要側重服務于企業自身的生存與發展。二是以政府為主體，以政府為主體的產業技術研究院側重于產業共性技術、競爭前關鍵技術的研發和推廣，是解決市場失靈的有效手段。它一般由公共財政支持建設，不以盈利為目的，主要立足于為區域內眾多中小企業提供關鍵技術平臺和共性技術服務，是國家科技成果產業化的重要環節，也是國家創新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三是以高校和科研院所為主體，高校和科研院所是新理論、新技術、新產品和企業技術創新的重要源頭，以產業技術研究院的載體形式將高校與科研院所的創新資源優勢與政府的政策優勢、企業的市場優勢實現高效疊加，加速科技成果產業化。

產業技術研究院的理論支撐來源于協同創新理論、三螺旋理論以及創新網絡等理論。三螺旋理論說明作為技術創新的載體，產業技術研究院將具有不同價值體系的政府、高校和企業統一起來，通過三者之間的有效互動形成合力，實現創新系統的不斷演化和升級。協同學理論進一步證明了產業技術研究院作為產學研合作的重要組織模式，系統中各要素通過協調、合作或同步的聯合作用及集體行為，產生了傳統產學研合作所沒有的“1+1>2”協同效應。開放式創新理論說明一個良好的創新生態系統必須是開放的，當系統內的創新不能滿足于需求時，它可以在產業技術研究院的平臺上尋找合作伙伴，來獲得知識和資源的互補。創新網絡理論則進一步強調了創新主體間形成頻繁、充分、有效的互動網絡和知識溢出的重要性。

二、天津建設產業技術研究院的必要性

（一）產業技術研究院是完善天津科技創新體系的重要手段

伴隨著我國1985年、1995年、1999年、2006年和2012年五次關于科技體制改革的決定，我市也由計劃式的企業、科研院所、高校相互獨立、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的科技管理體系，逐步向以企業為主體、產學研結合的科技創新體系轉變，目前基本形成以下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以基礎研究和原始創新為主要任務的知識創新機構。其中，包括公辦普通高校、獨立學院以及高職院校19所，國家重點實驗室12家，國家部委級重點實驗室49家，天津市重點實驗室107家，天津市企業重點實驗室111家。第二層次是以技術工程化開發和科技成果轉化為主要任務的技術創新機構。其中，包括市屬科研院所106家，國家級院所132家；國家級（含科技部、發改委、教育部）工程技術研究中心36家，天津市市級工程技術中心241家；市級企業技術中心620家，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48家。第三層次是以培養高新技術企業和創新型企業家為己任的科技創新創業服務載體，以及強化產學研結合、促進科技與經濟緊密結合的生產力促進中心等服務機構，亦可以統稱為科技服務機構。截止2017年12月，天津市科技企業孵化器36家，其中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38家；天津市級示范生產力促進中心64家，國家級示范生產力促進中心6家；認定眾創空間（不含高校）86個。但是，創新體系的三個層次之間沒有形成緊密的互動合作，只有他們之間的相互滲透和交叉融合才能成為我市產業創新能力提升、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打造天津經濟升級版的有力支撐。因此，搭建三個層次之間的“橋梁”和“通道”至關重要。

（二）產業技術研究院可以有效彌補公共技術服務功能缺位

長期以來，為了促進創新體系各類機構在產業鏈、創新鏈等戰略層面的有機融合，我市在經濟社會發展不同時期建立了若干類型公共技術服務機構。一是國家級“大院大所”及市屬科研院所。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我市逐步建立了一些“部屬”及市屬研究院所，截止1998年底，我市共有各類科研院所163個 （含國防科工委系統5個科研院所）。上世紀90年代，隨著“科教興國”戰略的實施，科研機構改革進入到轉制階段，從1999年至2001年，我市66個應用開發型科研院所和6個工業局所屬科技信息類院所轉制為企業，轉制后的部分院所為了生存，逐漸淡化了共性技術平臺的責任，產業技術服務能力逐漸弱化。二是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及企業技術中心。20世紀90年代科研院所轉制后，為了探索科技與經濟結合的新途徑，1999年，天津開始啟動市級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建設工作。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作為一種新型的科研開發實體，多采取產學研聯合方式組建，“一套人馬、兩塊牌子”的運行模式，在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同時，弊端也逐漸顯露。依托大學組建的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由于大學和企業間的相互參與性不強，致使轉移到企業的成果差強人意。依托企業和院所組建的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當面臨生存壓力時，不得不進行以“自身內循環”為特點的盈利性活動，這種市場盈利取向削弱了向產業的技術擴散行為，職能也更接近于企業技術中心的定位。因此，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的組建模式以及運行體制機制能否承擔共性技術開發和成果轉化的重任還有待商榷。

（三）產業技術研究院開辟新常態下科技體制改革的試驗田

OECD認為，我國產業界與學術界的技術差距比OECD國家的平均水平要大，學術界的基礎研究和產業界的技術需求之間有一個更大的鴻溝需要填平，而搭建中間的橋梁對新興工業化經濟體而言是重大挑戰，需要在制度層面對創新體系進行體制機制創新。“十一五”末開始，我市陸續涌現了“天津大學濱海工業研究院、清華大學天津高端裝備研究院、浙江大學濱海產業技術研究院、南開大學津南研究院、天津中科先進技術研究院有限公司”等多家產業技術研究院。它們嘗試通過“管理體制、運行機制、經費來源、科研方式、用人機制、投入機制、目標定位、評價方式”等諸多方面的系統化創新，實現以市場機制來配置科技資源的目的。一是在技術研發上，通過關鍵技術研發優化產業結構，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利用前瞻性技術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二是在產業再造上，以技術和人才的擴散和流動實現產業升級，基于產業技術研究院衍生企業，構建并促進產業集群化發展；三是在制度變遷上，通過建設產業技術研究院，能夠探索科技體制改革的新路徑，打造制度創新的示范與標桿。

三、天津建設產業技術研究院的戰略思考

在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實踐方面，從國外來看，臺灣工業技術研究院、德國弗朗霍夫協會等成功案例拓展了我們對創新體系豐富性和多樣性的認識。但是在參考和借鑒發達國家先進經驗基礎上，我們也必須認識到，目前選取的標桿多是國家層面的產業技術研究院，當我們立足于區域研究產業技術研究院的體制機制以及運行模式時，需要考慮到制度環境、法律環境以及文化環境等的差異。從國內來看，產業技術研究院最初發軔于我國市場經濟發達的廣東、江蘇、浙江等東南沿海地區絕非偶然，這些區域強大的經濟基礎和良好的社會環境，是吸引這些機構逐漸生根和發展壯大的重要外部環境。即便是國內的成功案例，當環境發生改變時，其運作模式也很難完全復制，因此，對于天津的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提出如下和建議：

（一）解放思想，創新體制

制度創新是持續創新的保障，是激發各類創新主體活力的關鍵。從國內外產業技術研究院的治理結構來看，實行與國際接軌的理事會制度，建立彈性靈活的體制機制至關重要。因此，我市的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必須先從體制入手，拋棄“非官即民”的二元思維，采取“1（總院）+X（所）+N（中心）”的組織模式，建立理事會主導、企業化運營的現代院所制度，明確產業技術研究院作為公共研發組織的行為邊界，確立產業技術研究院的科研自主權，以制度創新提升研發效率和公共服務能力。

（二）完善機制，突破掣肘

產業技術研究院既要兼具企業和事業單位優勢，又要避免傳統事業單位管理體制的回歸，建立與企業和事業單位不同的新型管理模式和運行機制尤為重要。加快落實 《關于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見》，加強收益分配、成果轉讓、人才引進、項目組織、考核評價等方面的系統化設計。以履約的研發合同作為評判公共服務性的重要依據，以合作研發項目的高質量評判其前瞻性，以科技成果必須轉化到產業、不能與企業爭利體現其非營利性。逐步完善“政府推動、高校和科研機構主導、企業支撐、國際化合作，市場化運作”的商業模式，走出一條政府與市場力量結合的成功路徑。

（三）模式創新、鏈式發展

科研成果轉化和產業化是產業技術研究院的永恒主題和終極目標。為了可持續發展，產業技術研究院必須強化對產業的服務功能和內部各研究單元在創新價值鏈上的增值機制。一是對于前瞻性的高新技術，產業技術研究院可以采用自己孵化，成立衍生公司的形式進行產業化。二是在技術增值方面，可以通過技術移轉、開放實驗室與創業育成中心等多種形式，幫助初創企業跨過“死亡之谷”。三是產業化階段，要對產品的工藝可行性、質量可靠性、成本可控性做出探索性研究和試驗，降低企業采用新技術的風險。產業技術研究院作為產業創新鏈條的重要節點，必須充分發揮好橋梁作用，促進科技成果加快轉化。

（四）整合資源，匯聚人才

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需要將培養和吸引“一流人才”放在首位。一是帶頭人的選擇，產業技術研究院的院長不能僅是一名學者，而是要“有戰略、懂科研、精管理、擅金融”的高層次、復合人才。二是全球化吸引人才，構建“彈性化”、“開放式”、“流動性”的人才使用機制，利用體制機制的靈活度和創新創業的寬容度吸引高層次科研開發人才來天津生根和發展。三是整合天津已經建立的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產業技術研究院等公共服務平臺人才資源，將其納入到全市層面的產業技術研究總院范疇內統籌協調。鼓勵科研人員自主流動，逐漸形成技術、知識、人才高效流動的生態圈，實現依靠創新匯聚融合高端要素，培育我市經濟發展新動力。

（五）金融創新，支撐發展

產業技術研究院不是純粹的科研機構，也不是純粹的企業，而是將科研、產業、金融乃至教育結合在一起的微型生態系統，“科研+產業+資本”的“三位一體”將有助于實現從科研到產業化的快速騰飛。一是可以采取產業技術研究院設立創投公司、創投基金、天使基金、引入風險投資等方式促進科研成果轉化。二是產業技術研究院發展到一定階段和規模，可以開展海內外并購，補全產業鏈的關鍵空白環節，完善全產業鏈。三是采用PPP模式設立產業發展專項基金，扶持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發展的同時，引導投資機構對產業鏈的早、中期項目進行持續配套投資。四是在科技金融領域大膽創新，完善以創投公司、基金公司、科技擔保公司、融資租賃公司為核心的金融產業鏈，建立從實驗研究、中試到規模化生產的全過程科技創新融資模式。

（六）創新文化，培育氛圍

文化創新是一個民族永葆生命力和富有凝聚力的重要基礎，是各類創新活動不竭的精神動力。產業技術研究院要解決的是產學研合作協同創新效率低的問題，而產學研合作難、成果轉化難既與體制、機制和法律制度不完善有關系，同時與地方文化淵源深遠。天津產業技術研究院建設必須根植于天津區域開放創新的社會環境中，與京津冀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和創新創業環境高度融合，才能發揮自身的戰略平臺作用。因此，重視創新文化建設，集聚創新要素擁有者之間信賴、合作、聯盟關系的產生，摒棄官本位思想等，加快服務型政府建設，構建政府、大學與產業良性互動的產學研格局，才能形成有利于發展的創新網絡、創新機制和創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