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語習得中的輸入強化
——基于MOGUL視角

曾玉萍

（肇慶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一、引言

二語習得研究已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人們對二語系統的特性及其發展了解得越來越多，對語言教學有興趣的二語研究者開始探索輸入對二語學習的潛在影響，這樣，術語“輸入加強”被創造出來，它既可以是簡單地使某種語法或音系特征的輸入在視覺或聲覺上更突顯，也可以是使用更詳細或顯性技術，指出并解釋二語的特性、規則和原則[1]。這些與在實際語言教學中作為利于學習的各種不同的教學技術有關，或者說與輔助學習的強化方式有關，其所談論的均為外部呈現情況。當言語和文字以某種方式轉化為新知識時發生在二語學習者內部的加工處理過程是怎樣的情況呢？何種強化輸入對學習者起作用？本文借助John Truscott和Sharwood Smith在2004年提出的MOGUL（Modular Online Growth and Use of Language）框架[2]，探討二語習得中的輸入強化，輸入強化研究提供理論上的解釋，希望此拋磚引玉之舉能對二語課堂教學有一些啟示作用。

二、MOGUL概述

（一）理論背景

二語習得主要的研究目標是探究二語學習者如何獲得第二語言以及解釋為什么學習者能夠獲得第二語言。它要考慮學習者內部和外部因素以及外部因素如何引起學習者內部心理的變化，即在二語學習者的即時環境下，語言學習者對環境中體驗到的語言進行加工處理的概念化的不同方式及語言事件如何轉變為語言知識和技能。對此問題的解釋，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看法。Jackendoff用語言能力模塊框架解釋[3]，Carrolll(2001)用自動歸納理論解釋[4]?；谝陨?位的研究成果，Truscott和Sharwood Smith(2004)提出MOGUL基本框架并在隨后的時間不斷對其進行補充和精細化。此框架中對語言學習中一些核心概念，如工作記憶、執行控制、表征和即時加工之間的關系、注意及意識間的區別、語言發展等進行了詳細的描寫和考量，試圖整合語言習得描述，解釋語言和認知如何相互作用并提供框架以處理語言加工及表征問題，集中在語言處理加工上。MOGUL框架是語言理論和語言處理描述的融合，以一種更詳細而連貫的方式解釋語言知識內容及這一內容的即時處理。

（二）主要內容

MOGUL框架包括一個模塊化的核心語言系統，它由2個模塊化的次系統組成，即音系結構（Phonological Structures,簡稱 PSs）和句法結構（Syntactic Structures,簡稱SSs）。而負責意義解碼和釋義的概念結構（Conceptual Structures,簡稱CSs）也在此框架中，覆蓋了傳統上的語義和語用部分。此框架中每一個系統（模塊）都有自己的記憶庫，在記憶庫中，單個表征首先進入庫中的工作記憶區域并被選擇進行言語釋義。每個記憶庫都是其模塊獨有的結構存儲庫，且其對系統來說是獨特的并遵循其模塊的特有原則，如音系成分僅遵從音系原則進行結合，句法成分也是如此。所有的音系和句法結合體分享同樣的空間。概念記憶庫既包括與表征聯系起來的語言的成分，也包括不直接與語言聯系的起來的成分。概念系統是一般認知的一部分，并非只有人類有認知，動物也把聲音和意義聯系起來，概念表征也存在于動物的概念系統中，但只有人類可以把音系、句法和概念結構聯系起來。此外，框架中也包含把音系結構和句法結構連接起來的界面系統及與外部相鄰的界面，涉及輸入到音系中的聽覺—聲覺系統和言語產生的發聲系統及味覺、嗅覺、觸覺、動覺等感知系統。界面處理器的主要任務是在相鄰模塊中配對結構，例如音系結構/ka:/與句法結構（名詞）配對，句法結構與表征意義“車”的界面概念結構配對。不同模塊間運行的界面，僅表明允許模塊間形成表征鏈，不表明模塊可以替換信息，加工中界面的功能是共同激活不同的配對項。

除以上提及的音系結構、句法結構、概念結構及界面外，MOGUL框架中另一個主要成分是情感系統。正是在情感系統中不同類型的情感結構被儲存和加工。情感在二語學習中的激勵作用及引發學習者內在動機的強度和提高其認知操作的速度與質量方面的作用不可忽視。如果通過控制輸入，使某些特征在某種程度上對學習者有吸引力因而更容易獲取并在獲取之后使用，了解是否通過聚焦情感系統是可行的就顯得十分重要。

在MOGUL中，每個模塊根據自己獨特的編碼操作，其共同的內在結構是結構信息庫（表征）和計算系統（處理器）。每一個模塊都服務于特定的功能，通過連接已在存儲庫中存在的表征，處理器構建新表征。存儲庫是長期記憶的塊。音系、句法、概念及情感等模塊，每一個都包含標準處理器和結構。

對任何一種從外部來說強化的語言特征，如要對發展二語知識有積極的幫助，都需要被感知、被處理，這意味著在加工鏈中第一選擇是感知系統。在MOGUL中，就是感知輸出結構（POpS），代表感知模塊的最終結果。感知輸出結構因其感知表征作為輸入服務于其他模塊，且因它是意識基本的目標而具有特殊意義。在感知輸出結構下，與聽覺、視覺、嗅覺、味覺等有關的不同記憶庫被分組。它們中最重要的是聽覺結構（AS）和視覺結構（VS）。所有的感知輸出結構（POpS）緊密聯系在一起，每個結構中的表征與別的結構中的表征強烈共指。例如，外部輸入進入視覺處理，視覺處理的最終結果是視覺結構表征，即字母的書寫形式、詞等。在語言模塊中這些與語言表征相聯系，我們所看到的大部分實物是有意義的卻并非是語言的。如樹的形象，直接與CS表征相聯系，但與語言模塊間接聯系。如果看到樹，想到這個詞“樹”，是因為在VS中的視覺表征已激活它在CS中的概念對應部分，然后激活語言表征，即樹的PS和SS[5]。把情感結構加入MOGUL中的情況如圖1[6]所示。

圖1 MOGUL architecture(simplied)(Truscott,2015:419)

三、基于MOGUL二語習得中的輸入強化

（一）輸入和吸收

“輸入”和“吸收”概念區別由Corder提出[7]165，前者指學習者接觸到的語言，而后者是學習者實際加工的語言?！拜斎搿辈⒎且馕吨械臇|西都“吸收”，它是學習者潛在地處理偶然的或刻意設計的語言信息[1]167，而“吸收”是對所加工信息的更長時期的影響。Gass區分了感知輸入和理解輸入[8]。感知輸入是被認知到但并未被理解的二語信息輸入，它不是二語學習者知識技能的一部分；理解輸入是加工處理輸入中的下一步。進入理解階段的輸入能經過分析，接下來通過新信息與已存信息及假設測試的配對過程，植入到學習者語法中。在此情況下，它被歸為“吸收”。

從一開始，人們就認為來自于觀察者外部環境的信息與加工處理和二語潛在習得有關，這種信息需要經歷一個過濾的過程。

Carroll在Jackendoff的觀點上發展了二語習得中的輸入概念，她重新定義了輸入—吸收加工處理，把其看作依賴模塊（聲音—聽覺，音系，句法，概念等）處理不同輸入和輸出的一個整體序列，在加工系統中表征水平與不同類型的輸入相連[4]。

不論輸入和吸收的定義如何，介于目標語輸入和學習者中介語規則系統之間的吸收是一個具有選擇性的過程。被理解的語言輸入并不等同于吸收，對語言輸入的深加工可能有利于將其更好地轉化為吸收。

二語學習過程中，給學習者呈現的語言信息和學習者吸收的信息之間總是存在著差距。有學者把學習者心理及呈現給學習者語言實例之間的互動稱為“輸入加工處理”(input processing)或者輸入和吸收之間的通道[9]。吸收被定義為后續的能為習得所用的信息。輸入向吸收的轉變是理解二語習得的關鍵。學習者對環境中體驗到的語言進行加工處理的概念化有不同方式，語言加工處理和強化發展之間存在潛在的聯系。

從外部環境中獲得的信息和這種信息是否被學習者加工處理是兩碼事。在MOGUL中區分外部輸入和內部輸入。外部輸入是言語和語篇感知的初級階段，即外部刺激得以轉化（變為神經活動）；內部輸入指在最初感知反應后被觸發或未被觸發的后續事件鏈的任何階段。在學習者面前發生卻并未被喚起反應的話語的任何成分被排除在輸入的定義外。從發展意義上來說，學習或習得是僅作為內部輸入和外部輸入的發生結果。

（二）輸入強化

輸入強化指有意地使二語/外語的輸入形式更加顯著，以吸引學習者，使他們進行進一步的認知加工并最終吸收。輸入強化旨在引導學習者在理解意義的過程中注意目標語，并進行意義和形式的匹配，在不中斷學習者理解意義的過程中增大目標語言結構被注意的可能性，使學習者最終習得語言。輸入強化手段包括輸入流(input flood)、篇章強化(textual enhancement)、結構輸入活動(structured input activities)以及語法意識提升(grammar consciousness raising)任務[10]。輸入流強化指在輸入語言信息的過程中，增大讓學習者注意的某個具體語言特征的出現頻率；文本強化主要通過改變字體起到強化作用；結構化輸入幫助學習者正確認識到形式與意義之間關聯，要求他們注意形式的同時鼓勵他們交流有意義的信息；語法意識提升活動旨在讓學習者在進行有意義交流的同時，感悟目標語的語法形式及語用特征并進行思考，從中理解并內化語言形式、意義和語用[11]。針對這些輸入強化的方法是否提高了學習者的學習或習得問題，有學者認為，輸入流技術僅僅增加了學習者注意并習得目標形式的機會，難以判斷學習者是否會真正產生習得[12]。而凸顯目標形式的篇章強化，只是增加了學習者對目標形式的注意和習得機會，無法保證習得產生。

對于輸入強化的理解，大多數研究者都把這一術語和感知強化類型相聯系。有學者研究輸入強化和輸出2種方法單獨及聯合使用能否促進習得語言形式，結果表明輸入強化無影響[13]；也有學者對視覺強化輸入和語法學習做了分析，他們得出的結論是目前為止研究結果是不確定的（inconclusive）[14]?！拜斎霃娀狈从沉私處煹哪繕?。嚴格意義上來說，它意味著加強環境刺激而非輸入本身。換句話說，教師僅在學習者外部環境里進行教學。輸入由學習者決定，輸入大部分處于潛意識水平。教師控制外部環境，希望影響這種輸入。MOGUL提供了在處理來自外部世界的符號過程中，更好地理解學習者內部事件怎樣發生的框架。

MOGUL框架從3個主要加工系統，即感知域、概念域和情感域角度分析輸入強化。語言知識涉及所有描述的不同系統，其如何發展的解釋也必須陳述感知、概念和情感系統怎樣影響語言核心模塊。

學習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加工的結果，而加工的是記憶庫中表征的結構。這些表征結構通常是新穎的，被創造出來代表這個模塊目前的輸入。MOGUL沒有刪除表征的機制，在加工過程中形成的表征在記憶庫中存在，因只被用一次，它們的激活水平最初是很低的，持續的使用會提高其激活水平，記憶儲存的地方是它們作為感知的部分被最初加工的地方，通過重復可以再激活。

輸入強化的目的是影響學習者，并使他們掌握要學的知識。影響學習者意味著要經由感官進入他們的心里。感知是學習的第一步。外部輸入的感知加工導致不同的聽覺和視覺表征，是語言模塊的2種來源，影響它們可以潛在地影響語言發展。輸入技能可以尋求直接改變這些感知輸出表征（POpS）結構的方法，或者通過提升其激活水平提高學習者有效利用微弱建立起來的現存知識的能力。強烈的感知表征，應該比微弱建立起來的表征有更好的機會觸發音系和句法的發展。

感知表征強化的形式有2種，一是調整外部輸入，提高所要強調的感知輸入表征結構并因此影響語言模塊的發展；二是幫助學習者以概念表征的方式建構知識和能力[5]。在MOGUL中，直接改變感知表征可以通過不同方式做，如實施語篇強化。這樣做即使并未直接影響語言模塊的成長，仍有助于隱藏在概念結構中的元語言知識的發展。因為感知表征和概念表征直接共指，既使語言結構未被完全加工且未觸發語言發展，詞匯和語音或書面語篇也可以獲得意義。二語學習中要幫助學習者強化他們的感知表征而非試圖直接影響那些通過改變外部輸入的表征。在幫助二語學習者更好構建感知表征方面，書寫設計操縱視覺結構表征的建構，口語強化意味著提高學習者構建他們語言輸入的聽覺結構表征。

就語言而言，盡管輸入基本上是感知表征結構特征的形式。但在MOGUL框架中，概念系統表征也直接與核心語言系統相聯系，是在內部產生的、在句法結構表征建構中生成的信息，是內部輸入。如果學習者為其輸入構建更好的概念表征，使意義更清晰，會導致形式-意義聯想更好的發展。概念結構表征強化也涉及教授學習者調整自己的概念結構以便更好輸入。加工處理指導可以使學習者在語言加工處理中，能自己構建與特殊句法有聯系的正確的語義和語用語境，加強其句法習得。MOGUL框架中語義和語用方面不由語言模塊決定，盡管其發展和語言發展聯系緊密。語義和語用在概念結構中被解碼，概念結構允許直接影響二語語義和語用知識的輸入加強。

情感強化影響輸入表征的值。人具有的一個基本特征是情感，從輸入角度而言，進入系統中的任何信息對人而言都有意義，可以是積極的、消極的、正面的，負面的等。這個在MOGUL框架中用值表達。許多因素影響一個輸入表征的值，例如學習者對提供輸入的人的態度，同伴比老師、父母及其他成年人賦值高。如果一個表征值極大地影響了它的使用，輸入強化的關鍵問題就是這個值怎樣被影響以利于習得。另外，二語學習與其語言中的文化參與及認知有密切聯系，文化認同過程涉及把更積極的值放在輸入上，因而成為文化認同的學習者比那些未有文化認同的學習者語言能力發展更快。語言學習中對于語法的學習，以交際為目標的指導強調以有意義的方式使用目標語形式，詞匯學習中新詞的有用性感知等均能強化輸入中的值。以上學習過程中，如果考慮學習者的情感因素，盡量減少負值如焦慮情緒的影響，會強化學習者對所學知識的意識。

當操控語言學習者語言環境時，需要了解其內部的工作機制，即他們的心理，因此任何輸入強化的描述必須把記憶和激活聯系起來。輸入加工的任何描述都要說清楚記憶怎樣看待一開始暫時進入工作記憶中儲存的語言特征、外部輸入的在線加工過程和最終的長期記憶。

四、結語

MOGUL模型的構建是基于認知科學中的概念，即任何時候腦中/心理語言活動的整體是很多次系統的結果[15]。這些次系統隨時間的推移共同作用于言語的產生和理解及語言的發展。同時，每一個系統都對整個系統有自己獨立的作用。

研究已發現二語與一語既有區別又有相同之處。相同是因為同樣基礎的機制涉及，相異是因為學習者已建立起的語言不可避免地影響二語的處理，然后影響二語習得。在目前環境下，關鍵點是心理的哪種/哪些系統將被特別加強的技能所影響？如果強化意味著使突顯，那么這一概念蘊含控制將提升對強化輸入反應的可能性。這意味著要認真觀察學習者怎樣加工處理外部輸入及采取恰當的理論概念和實驗方法去做。任何輸入加強的描述必須把記憶和激活聯系起來。當操控學習者語言環境時，我們需要了解其內部的工作機制，即他們的心理，而要真正理解這一問題需要一個框架。

MOGUL框架允許我們在某種程度上能成功認識和追蹤到影響學習者的語境中的事件——外部輸入及發生在學習者內部的——內部輸入之間做一個清晰的分離。內部輸入過程當然更難以追蹤，雖然現代科技，如ERP（Event Related Potential）和腦成像允許我們進入腦內。MOGUL框架中輸入強化從感知加工處理、概念加工處理及情感加工處理方面來討論，以更精確和更新的方法詮釋輸入強化，希望這個討論最終對語言教學方法有更好的貢獻，為實證研究也提供更可靠的理論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