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的影響研究

謝海娟 譚曉

【摘 要】 文章以政府補助占比80%以上的信息技術和醫藥制造業上市公司2012—2016年的數據為樣本，在區域發展差距加大、政府補助資金增大但效果欠佳的背景下，實證研究了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的影響。研究表明：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負相關，市場化水平越低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越多；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正相關，市場化水平越高，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越高。其結論說明政府提供的資金補助還不足以帶動區域的協調高效發展，為政府由補助資金擴大到技術設備和人才的引入等提供依據。

【關鍵詞】 市場化進程； 政府補助資金規模； 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 差額法

【中圖分類號】 F275.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8）20-0100-05

一、引言

目前，我國經濟處于轉軌期，需要政府干預來平衡區域經濟發展，但市場環境不同會影響補助資金的整體效率。目前學者們對政府補助的經濟后果存在爭議，已有學者開始研究政府補助的效率問題。在閱讀了大量有關政府補助的影響因素及其經濟后果的文獻后，筆者發現在企業內部環境受到一定約束后，有關外部市場化水平對政府補助資金影響的研究較少。由于不同行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規模不同，其中醫療和信息產業兩大行業的政府補助占比在80%以上[1]，因此本文以信息技術和醫藥制造業上市公司2012—2016年的數據為樣本，研究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的影響，其結論有助于全面地認識政府補助對企業及地區經濟的影響，為行業內政府補助資金的政策制定提供依據。

二、文獻綜述

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政府對上市公司補助力度持續加大，學者們對政府補助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補助規模和補助資金使用效果的影響兩個方面，具體如下：

（一）政府補助資金規模的影響因素

Wren et al.[2]指出，發達國家的地方政府將補助與企業創造的就業機會聯系在一起，對創造大量就業機會的企業重點扶持，給予更多政府補助。在我國政府補助規模增大的背景下，學者們對政府補助行為進行了多番探討。陳冬華[3]考察發現，當政府背景的董事在董事會中占有較多席位時，上市公司獲得更多政府補助。唐清泉等[4]發現上市公司承擔的政府社會目標越明顯，獲得的政府補助越多，尤其國有企業。呂久琴[1]發現企業規模越大、自主創新能力強，政府補助越多。郭劍花等[5]的研究也表明，政治關聯有助于民營企業在雇傭了較多雇員時獲得更多政府補助。許罡等[6]基于財政分權的視角對政府補助進行了考察，結果顯示，財政分權程度越高的地區，政府對國有企業的補助越多，而對非國有企業的補助則越少。步丹璐[7]發現政府補助金額受公司產權性質、所處地區以及行業的影響。梁畢明等[8]發現政府補助的規模存在地區差異。此外，公司有盈余管理需求時會獲得更多政府補貼[9]。黃翔等[10]發現企業就業容量越大，越容易獲得政府補助，且無明顯證據證明國有企業比民營企業獲得更多政府補助。

（二）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的影響因素

在我國經濟轉軌期，財政收入增長緩慢，上市公司對政府補助的依賴會存在潛在風險。多數學者研究表明，政府補助會促進企業業績，而地區市場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制度環境等不完善可能會扭曲政府干預動機，導致資源配置偏離帕累托最優，甚至出現政府錯誤配置資源、降低生產效率的情況[11-12]。王克敏等[13]發現政府與公司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可能降低資源配置效率。市場化程度越高，創業企業獲取資源的便利性越好，最終獲得更好的績效[14]。低質量IPO公司，政府補助越多，會計業績越差，盈余持續性差[15]。鄭志超[16]提出內部控制可以解決企業內部的產權問題、信息不對稱問題以及投入產出效率問題，從而提高政府補助使用效果，并且得出所有制結構、市場化水平及政治關聯都是影響其關系的重要因素。研究說明，受諸多因素影響，政府補助資金是否有效仍存在爭議。

綜上所述，學者們對影響政府補助資金規模及其使用效率的因素進行了討論，但研究結論存在爭議，尤其在政府補助的使用效率上結論不一致，并且少有學者直接研究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規模以及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的影響。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從我國經濟處于轉軌期的特征來看，各地的市場化進程發展不平衡，對企業來說，雖然面臨的市場經濟環境相同，但所處地區的市場化進程差異較大，表現為政府干預經濟的程度存在差異[17-18]，由此影響政府補助企業的動機和意愿。在政府干預嚴重的地區，由于政府將更多的社會性負擔轉嫁給國有企業[19]，當這些地區的企業陷入困境時，將尋求更多政府補助。從政府的角度而言，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企業的發展潛力大，政府干預的動機越強，獲得的財政補助更大；市場化水平高的地區在人財物上占據優勢，且政府收入穩定，爭取財政補助的動力不足。因此，本文認為，在市場化程度越低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越多，提出假設1。

H1：企業所處地區的市場化進程與其獲得的政府補助負相關，即市場化進程越低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越多，反之市場化進程越高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越少。

進一步探討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使用效率的影響。Faccio et al.[20]指出，在一個有效市場中，資金分配遵循利益最大化的原則，政府動用公共資源補助企業時，這種行為強行改變了資金分配的市場原則，偏離了價值最大化的目標，因此政府補助被認為是一種低效率的資源配置方式。在市場化水平高的地區，由于產品市場、要素市場較完善，通過市場調節能較好地實現資源的合理配置，利用效率高，政府參與少；在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由于市場存在缺陷，一些企業利用法律空缺和政治聯系獲得額外補助，而對于生產經營困難的企業，政府補助主要是維持企業短期生產經營，因而從長期上看政府補助資金的撥付并不能為企業帶來效益，也就是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并不高。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H2：企業所處地區的市場化進程與其獲得的政府補助使用效率正相關，即市場化進程越高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越高；市場化進程越低的地區，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越低。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16年信息技術和醫療制造業上市公司為初始研究樣本，并根據以下原則進行篩選：（1）剔除ST、PT類公司；（2）剔除未受到政府補助的公司；（3）剔除數據不全的公司。最終得到982家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其中醫療制造業397家，信息技術業585家。政府補助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其他數據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采用SPSS進行數據正態性檢驗。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首先是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學者們對政府補助使用效率的指標衡量有所不同，鄭志超[16]以ROA衡量政府補助配置效率，郭劍花等[5]用政府補助/總營業收入衡量政府補助利用效率。但ROA僅體現企業資產的綜合利用效率，徐利飛等[21]研究政府補助帶來的公司績效中得出在企業利潤不斷虧損下，無法以政府補助/營業利潤反映政府補助的影響，他又以政府補助/營業收入來衡量卻發現比值仍不斷增大，出現公司虧損增多，政府補助越多的現象，說明政府補助/營業收入這一指標有待優化。因此，本文從投入產出比的角度，借鑒資產評估中的差額法，以“營業收入-行業平均收入”來衡量政府補助為企業帶來的超出行業平均水平的獲利能力，以“（營業收入-行業平均收入）/政府補助”來衡量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其次是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考慮到企業規模不同，采取“政府補助/企業總資產”衡量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

2.解釋變量。本文解釋變量為市場化進程。參考樊綱等[22]2016版的《中國市場化指數》，書中數據截至2014年，借鑒學者們的做法，采取上年指數加上前三年指數的平均增長率推算出2015和2016年的數據。

3.控制變量。多數學者已經證實企業規模、股權結構、資產負債率會影響政府補助的使用。因此，回歸分析中添加企業規模、股權性質和資產負債率來控制這些因素的影響。部分學者認為股權性質會影響政府補助，因此本文將其設置為虛擬變量，國企，取值為1；否則為0。各研究變量的定義如表1。

（三）模型構建

根據假設1，探討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規模的影響，將模型1設定為：

GTGi=β0+β1MKTIi+β2LEVi+β3SIZEi+β4SHAREi+

β5OWNERi+ε （1）

其中，GTG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MKTI指市場化進程，LEV指資產負債率，SIZE為企業規模，SHARE指股權結構，OWNER指股權性質。

根據假設2，考慮政府補助資金產生效益的滯后性，建立模型2來研究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的影響：

SUBi=β0+β1MKTIi+β2GTGi-1+β3LEVi+β4SIZEi+

β5SHAREi+β6OWNERi+ε （2）

其中，GTGi-1是企業上期補助資金規模，SUBi是補助滯后一期的使用效率。

五、實證研究

（一）描述性統計（見表2）

將數據處理帶入SPSS中進行分析看出，標準差最大的是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極小值為0，極大值為156 310.3061，其均值僅為431.2428，說明企業對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差距大，處于較低水平。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均值為0.0054，極大值為0.0672，說明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不一，同行業中個別企業的補助遠超出平均水平。從市場化進程來看，地區差異大，但均值為8.314，處于較高水平，少數地區市場化水平較低。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和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存在較大差異，適合對假設進行實證研究。

（二）相關性分析

利用SPSS對模型中的變量進行Pearson相關分析，初步檢驗了本文的假設，并驗證變量選取的合理性。結果如表3，各主要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皆小于0.5，說明主要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所選取的變量合理。

從結果看，市場化進程MKTI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GTG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20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兩者顯著負相關，即市場化進程越低，政府補助資金的規模越大，初步驗證了假設1。政府補助資金規模GTG與補助使用效率SUB相關系數為-0.065，在5%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政府補助越多，補助使用效率越低，原因可能是政府補助主要給了市場化水平較低的地區，該地區人才設備等資源缺乏，僅投入資金對該地區企業的運營效率無太大的轉變。市場化進程MKTI與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SUB相關系數為0.091，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初步驗證了假設2。

在控制變量上，企業的資產負債率與市場化進程、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顯著正相關，企業規模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顯著負相關，企業股權性質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顯著正相關。

（三）回歸分析

1.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資金規模的影響。如表4所示，模型1的回歸分析中F統計值的顯著性水平為1%，模型顯著。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顯著負相關，即政府偏向于支持所處地區市場化水平低的企業，這與不少學者得出的政府補助的80%以上給了東部的結論恰恰相反，可能原因是多數學者研究背景為2008年經濟危機前后，以信息技術為主的經濟主體受重創，政府補助重點在市場化水平高的地區，隨著經濟危機影響弱化，政府重心又回到促進經濟協調發展的任務上來，對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補助規模不斷加大。

2.市場化進程對政府補助使用效率的影響。模型2的回歸分析中，F統計值在5%水平上顯著，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正相關，在信息技術和醫療制造行業中政府偏向補助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但因地方發展水平及人財物等資源限制，對資金利用效率仍不如市場化水平高的地區。

（四）穩健性檢驗

實證研究中因參數、數據量的變動，或滯后期的長短會使回歸結果具有不穩健性。因此，筆者從三個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1）將被解釋變量用企業使用政府補助獲得的銷售收入代替并進行多元回歸分析；（2）將樣本數據進行行業分組回歸，將樣本數據按市場化水平的高低做分組回歸；（3）將政府補助使用效率滯后兩年。檢驗結果一致，研究結論穩健性較強。

六、結論及啟示

選取政府補助占比80%的兩大行業上市公司2012—2016年共982個樣本數據，采用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的超額收益與政府補助額的比值衡量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率。實證研究得出：第一，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規模負相關。近年來，隨著經濟的發展，地區市場化進程的差異正將區域發展差距拉大，為縮小差距，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政府會給予更多補助。第二，市場化進程與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效率正相關。為實現地區經濟協調發展，政府將補助力度集中在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但因法律不完善造成了資金的無效使用；地區生產要素的發展不足以發揮資金的最佳效用，其使用效率仍較低。

針對上述研究結論，得到以下啟示：（1）政府應加強立法工作、嚴格執法，形成良好的外部市場環境，同時對政府補助資金額度及實施過程進行公開披露，使政府補助公開公正化，減少因政治關聯、個別領導決策等造成的政府補助資金發放的主觀隨意性。（2）政府部門可以鼓勵地區市場化水平高的企業及資源向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延伸，彌補當地生產要素不足，并且對市場化水平低的地區，政府要提高補助門檻，建立政府補助資金投放的考核標準，將資金分配給具有較高發展潛力的企業，對于后期未通過考核的企業取消政府補助。（3）在政府補助資金投放后，監管部門應對企業內部使用政府補助資金的行為加強監管，可以要求企業核算部門對政府補助資金的使用去向和額度詳細記錄，以保證企業科學有效地使用政府補助資金，對挪用政府補助資金及違反使用規定的行為進行公告并取消補助資格。（4）政府部門可建立政府補助資金使用效果的考評機制和獎懲辦法，定期披露考評結果并進行獎懲，使政府補助資金發揮真正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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