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鞋匠（外一篇）

出門時，她不慎拉掉了鞋扣，想起巷口的老鞋匠，便去找他修。天空飄起了小雨，他竟然還在。飛揚的雨絲已打濕了他荒草般的頭發(fā)。

老鞋匠在這里擺攤已有多個年頭，每天她上下班幾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佝僂著身子坐在馬扎上，腳下擺滿了各種修鞋的工具。一堵老墻，一塊寫著“立等可取”的牌子和墻背上一叢迎風(fēng)綻放的月季，構(gòu)成了他標(biāo)志性的背景。

鞋很快修好，但她接過一檢驗，情不自禁地蹙起眉頭，新釘上的鞋扣顯然稍稍偏位了，雖然能扣上，卻讓人心里覺得別扭。當(dāng)她提出返工的要求，老鞋匠躊躇片刻，左手攥著鞋，右手拿起鉗子夾住鞋扣——這時，意外發(fā)生了：鞋扣被扯下來的時候，扣眼旁撕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

她的心緊跟著抽搐一下。鞋雖然穿過一陣子，但畢竟是她最心愛的一雙，還是上回過生日幾位閨蜜拼錢買的。老鞋匠頓時臉色煞白，數(shù)秒鐘后，才用那堅硬粗糙、布滿黑色裂口的手顫顫地去觸摸那條口子，嘴里不斷發(fā)出哦哦的聲音。

她真想沖他說一聲：“你到底會不會修鞋？”但還是抑制住了，冷靜地提醒他：“能不能找一小塊皮先把口子補(bǔ)上，然后再釘上鞋扣？”

老鞋匠恍然大悟般打開腳邊的小木箱，哆哆嗦嗦地取出一塊黑色真皮。剪皮子，上膠水，他的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

她突然有點憐憫他，盡管很心疼自己的鞋。她不知道這意外的損失該由誰來承擔(dān)。但倘若要老鞋匠賠償，也不無道理。那么賠多少？一百？兩百？而他修這鞋僅收兩元工錢，一百、兩百又是這兩元錢的多少倍呢？他若真地答應(yīng)她的要求，無疑等于在這露天下白干許多天。

老鞋匠顫顫地將口子補(bǔ)上后，又用大拇指反復(fù)地搓揉，直到把黃色的膠水擦得不露痕跡，然后重新釘上鞋扣。

這期間，有一女子問他能否修皮包拉鏈，他不抬頭也不搭理，惹得那女子丟下一句：有病！便憤然離去。隨后又來一位要修鞋的，他同樣不理。她便替他說，能修，請稍等一會兒。

“這樣行嗎？”許久，老鞋匠拿著修好的鞋問她。

她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說行吧，那條縫痕的確刺眼；說不行，他已竭盡全力彌補(bǔ)自己的過失。但她很快打開包，遞上工錢。

“沒關(guān)系，就一點兒痕跡，沒人會注意的。”她說。

“我不要你的錢，我不會要你的錢的！”老鞋匠連忙擺頭。

她想這是他應(yīng)得的工錢。但他那份真誠、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使她明白他真的不會把錢收下。

接過鞋，她非常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

細(xì)雨如酥。離開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老墻上的月季花，沾著雨珠在風(fēng)中搖曳著，顯得格外嬌艷……

白鷺

暑假里，九歲的小希來到鄉(xiāng)下與爺爺一起住。爸爸媽媽白天上班，他不愿像“囚鳥”一樣被整天關(guān)在屋里。

鄉(xiāng)下的一切對小希而言是那么新鮮。山上野果飄香，他像一只快樂的小鹿在山里到處跑，摘果子吃，有時還跳到溪水中摸魚捉蝦，渾身濕透了，也舍不得離開。

撲棱、撲棱……那天下午，小希正在抓魚，遠(yuǎn)處傳來禽鳥翅膀拍動的聲音。抬頭望去，是白鷺！小希在《動物世界》里見過。它披著雪白的羽毛，一條腿縮于腹下，單腿昂首挺胸地立在溪間的巖石上。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白鷺，小希的眼睛霎時放亮了。他屏住呼吸，貓著腰，蹚著水悄悄地向它靠近。他想看得更清楚些。不料，一腳踩空，撲通一聲驚動了白鷺，它騰空而起朝溪邊的樹林飛去。小希爬上岸，追了過去。林子里有許多鳥兒，但尋覓許久，始終不見白鷺的蹤影，直到夕陽西下，遠(yuǎn)處傳來爺爺?shù)暮魡荆∠２攀仉x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小希便悄悄地離開屋子，跑到樹林里。他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樹下停住。他想爬到樹的頂端，把整片樹林盡收眼底，這樣就能發(fā)現(xiàn)白鷺筑巢的地方。

小希猛地用小手抓住松枝，雙腿夾著粗糙的樹干，向上爬去，尖利的枝杈貓爪般地從他身上劃過。他愈爬愈高，黏乎乎的松脂使他的手指僵硬，不聽使喚。他愈往上爬，松樹似乎也跟著往上長。紅彤彤的太陽升起來了。他終于爬到了最高的樹梢，小臉看上去像一顆淡淡的晨星。金色的陽光灑向蒼翠的樹林，兩只喜鵲喳喳地叫著從身旁飛過，向西望去，可以看見爺爺?shù)奈葑印?/p>

突然，小希黑亮的眼睛瞥見一個白影閃現(xiàn)，越來越大。一只白鷺伸著長長的脖子、扇動著寬大的翅膀飛掠而過，落在對面的松枝上。這只白鷺理理羽毛，向蹲在附近一棵松樹窩里的兩只小白鷺叫了一聲，便張開翅膀朝溪邊飛去。眼前的一幕讓小希的心怦怦直跳，仿佛來到了童話世界。他在樹上待了許久，才冒著危險慢慢地順著樹干往下溜。

小希再也不去抓魚摸蝦了，樹林成了他的樂園。幾個星期過去，他變得像只野猴，上樹下樹，動作敏捷，還學(xué)會許多鳥兒的叫聲。

忽然有一天，林子里傳出一陣白鷺的哀鳴。小希循聲跑去，發(fā)現(xiàn)一只小白鷺撞在一張大網(wǎng)上，撲著翅膀拼命掙扎，一只大白鷺在上空盤旋著。他倒吸一口涼氣，沖到網(wǎng)下奮力地向上跳躍，想扯下那網(wǎng)，但網(wǎng)掛得高高的，連跳好幾次都夠不到。小希跑到樹下，吭哧吭哧地往上爬。拉網(wǎng)的繩子系在樹上，他用牙齒咬住繩頭，拉扯系得死死的繩結(jié)。一番努力，網(wǎng)終于掉下來了，小希跳下樹，箭一般地奔向小白鷺。

“哪來的野小子，竟敢放我的鳥！”小希剛把小白鷺從網(wǎng)下解救出，一個身影從遠(yuǎn)處跑來。是捕鳥人！小白鷺好像受了傷，在地上撲棱著翅膀怎么也飛不起來。捕鳥人愈來愈近，小希一急，向前撲去，抱住他的雙腿。“小白鷺，快飛，快點飛呀！”他回頭喊。捕鳥人用力甩著小希，但小希的胳膊像藤條一樣緊緊纏繞著他。捕鳥人氣得臉色鐵青，掄起了拳頭。正在這時，奇跡發(fā)生了，一直在上空盤旋的大白鷺，猛地一個俯沖，尖銳的喙朝他狠狠啄去。捕鳥人慘叫一聲，掙脫小希，抱頭閃躲。大白鷺窮追不舍，捕鳥人哭爹喊娘地在樹林里亂轉(zhuǎn)圈，他跑了許久才擺脫大白鷺的攻擊，倉皇地向樹林外逃去。

小白鷺掙扎著翅膀飛起來了。大白鷺帶著它在小希頭頂盤旋幾圈，才緩緩地向巢穴飛去。

暑假很快結(jié)束了。開學(xué)第一堂作文課上，老師讀完小希一篇名為《白鷺》的作文，教室里響起陣陣掌聲……

作者簡介：徐林申，浙江省溫州市人，作品散見于《溫州日報》《精短小說》《作家文苑》《故事會》《天池小小說》《江夏文藝》《家鄉(xiāng)》等報刊。

編后語：

對于特別心愛的鞋，人們往往穿壞了也不舍得丟，而是去鞋攤修修補(bǔ)補(bǔ)，接著穿。《老鞋匠》中的女孩就是這樣的人。但是在修鞋的過程中發(fā)生的一點小意外讓她心生糾結(jié)，究竟如何彌補(bǔ)老鞋匠的失誤給自己帶來的損失？善良的女孩給出了完美的答案。

城里的孩子小希在鄉(xiāng)下爺爺家度過了一個快樂又有意義的暑假。每天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魚，觀察林中的白鷺，他常常玩到太陽下山才依依不舍地回去。突然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一只小白鷺誤入捕鳥人設(shè)下的大網(wǎng)，不斷地哀鳴。小希奮力地與捕鳥人斗爭，救下了小白鷺。開學(xué)第一堂作文課上，小希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為大家獻(xiàn)上了一篇生動的范文。與此同時，本文作者也希望借此告訴我們：濫捕白鷺，破壞人與自然的和諧，必將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