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小學”背后的“密碼”

陽錫葉

《省運會體操比賽湘西州摘得8金7銀13銅》，這是不久前刊登在《團結報》的一則消息。消息吸引人眼球之處在于，這些獎牌得主———10歲的張成虹、莫才發、潘斌，9歲的王彬宏，8歲的彭杰、李航宇，7歲的王永豪，全部來自永順縣，而且全部來自同一所學校———該縣靈溪鎮第一完全小學（以下簡稱靈溪一小）。

這不是靈溪一小第一次吸引眾人的目光了。兩年前，國家女子體操隊隊長商春松帶隊出征里約奧運會，這里就集聚了國內外媒體的目光。因為這里就是商春松的母校。最終，商春松獲得了里約奧運會團體銅牌、個人全能第四名。

實際上，這里還走出了馬繼游、劉昌鑫、符冰、湯航、李宜、楊書涵、呂君靚、張藝、向朗、彭俊杰、李林、全行等一大批國家隊、省隊運動員。自1991年來，靈溪一小產生了省級以上金牌200多枚，被譽為“冠軍的搖籃”。

一所位于湘西偏遠縣城的小學，為何能誕生這么多冠軍？日前，記者來到該校現場探訪。

訓練室位于靈溪一小一棟樓的三樓，門口掛著“湖南省體操后備人才培訓基地”———這是2003年湖南省授牌的四個基地中唯一位于縣城的基地，其他三個分別位于長沙、衡陽、株洲。

訓練室不大，不到600平方米，地上鋪著海綿墊，里面擺滿了雙杠、單杠、平衡木、吊環、鞍馬、蹦床等訓練器材，墻上掛著“冠軍的搖籃”“刻苦訓練，沖出湖南，走向世界”等標語。

很難想象，就是在這里，走出了那么多優秀運動員。“我們已經沖出湖南了，也走向世界了。”校長杜正輝既自豪又感慨地說，從一間教室、兩名教練、二三十來個孩子起步，面對基礎設施落后、資金短缺、體操教練不足等一系列不利因素，走到今天，非常不容易。

1990年，湘西州體委把體操培訓班遷至靈溪一小，從此靈溪一小開始了“體教結合”之路。1998年，在時任分管體育和教育工作的副縣長劉小剛的大力支持下，基地逐漸壯大。不過，其時，有縣領導反對：“我們工資都發不出，還搞這個？”劉小剛說，“經費我們去爭取，不用縣里一分錢。”

那時候，條件十分艱苦，沒有場地，學校把教師食堂改造成訓練室；沒有器材和經費，劉小剛帶頭去向上級爭取；沒有教練員，大家就買回碟子，反復揣摩，依葫蘆畫瓢去學，向省城行家請教；沒有運動員，教練員深入到湘西各縣市及其周邊地區幼兒園去挑選；運動員沒有食宿的地方，就到教練員家里，與教練員一起食宿。

“我們的教練員太敬業了，沒有他們的堅持，也就沒有永順體操的今天。”從1991年起，就與體操結下不解之緣的永順縣教體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彭南海告訴記者，“我們的教練員還是學校的體育老師，得上體育課。體操訓練只能放在課余時間，一周只能休息一天，一年到頭、從早到晚都在學校，別人都下班了，他們還得帶孩子訓練兩個小時。”

黃衛就是其中的一名教練，也是如今的基地主任。他回憶說，1999年，他從湖南師范大學體育系畢業，被分配在永順縣民族中學任教，由于缺乏教練，劉小剛把他調到了靈溪一小，他開始非常不愿意，“前兩年，我一直想跑，很不適應，太累了！”

但逐漸地，他熱愛上了這份事業。為了精選苗子，黃衛不辭勞苦，跑遍了全州各大中型幼兒園，四處招生；為了育好每一棵苗子，他起早貪黑，不畏寒暑，經常加班加點；外地孩子遠離家鄉，他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照顧，最多的時候有8個，既當爹又當媽，照顧他們的吃喝拉撒。

商春松正是黃衛訓練出來的優秀運動員。商春松1996年出生于張家界市永定區一個偏僻的小村子里，自幼膽大愛動，喜歡爬樹，經常兩手吊在樹枝上蕩秋千玩耍。2003年10月，母親帶著商春松來到永順縣體操訓練基地。那時候的她是個不起眼的黃毛小丫頭，年齡有些偏大，在當時湖南女子體操競爭非常激烈、對運動員各方面條件要求非常高的背景下，像這樣訓練較晚的小孩一般都會被拒之門外。

黃衛看著商春松渴望的眼神，還有她媽媽堅定的態度，決定帶她一段時間看看。為了盡快縮小她與其他隊員的差距，黃衛給她精心制定了一套訓練方案。首先，為了保證她有足夠的精力和訓練時間，黃衛決定將她們母女倆安排在自己家中居住。其次，耐心幫助她提高柔韌性。商春松屬于力量型運動員，柔韌性相對差一些，為了練好柔韌性，黃衛花費了不少心思，商春松也嘗了不少苦頭。一般運動員都是自己壓腿，商春松是先自己壓腿3至5分鐘后，再由老師或借用外力壓3至5分鐘，每次都壓得她滿頭大汗。壓腿過后連路都走不穩，但她沒哭過。

就憑著這種頑強刻苦的精神、積極認真的態度，經過黃衛三年的精心培養，商春松開始嶄露頭角。在湖南省第十屆省運會上，她獨自一人擠進了平衡木、自由體操的單項決賽，為整個團隊總分進入前三名立下汗馬功勞，從而引起了省體操學校教練的關注。2010年，商春松入選國家隊，并擔任了隊長。

像黃衛這樣的老師可不止一個，朱能賢、彭楚云、蘭兵、彭凡、彭茜等同樣十年乃至二十余年如一日，帶領體操學生，同吃同住同訓練。

“我們的孩子絕大部分來自武陵山區，他們非常能吃苦，也善于攀巖，動作敏捷、平衡能力強，具有體操訓練所必備的良好身體素質。”黃衛說，體操運動是一項“苦、累、難”的運動，永順體操走到今天，離不開運動員刻苦訓練、奮斗拼搏的精神，也離不開廣大家長的堅定支持。這讓永順體操形成了一種精神。湖南省體操中心在全省體操教練員及裁判員培訓會上，提出“上學北京技術，下學永順精神”的號召。

放學了，訓練室頓時熱鬧起來。回環、轉體、倒立、擺腿、劈腿、翻滾……100多名孩子在教練的指導下，訓練各種動作。“我們的學生，平時都是正常上課，訓練都是在課余時間。”杜正輝高興地告訴記者，今年基地新來了一位體操專業出身的教練，基地有了更高的專業水準。

如今，永順縣已被評為湖南省體操強縣，體操也不再是靈溪一小的專利。該縣大力推廣“快樂體操”，并以靈溪二小為基地，把“快樂體操”向全縣學校鋪開。2017年、2018年，該縣連續兩年舉辦“快樂體操”大賽，參賽人數達1000多人。

“我們正以快樂體操促進競技體操，以競技體操帶動快樂體操，讓每一個孩子都能感受到體操的魅力。”彭南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