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杰,金晨曦,耿玉杰,陳海燕Δ
(1. 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鄭州 450000; 2. 南昌大學瑪麗女王學院,南昌 330000; 3. 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 鄭州 450000)
四妙丸載于清·張秉成《成方便讀》,由二妙丸(黃柏、蒼術等分)加牛膝、薏苡仁組成,功能清熱利濕,主治濕熱下注所致之兩足麻、痿、腫、痛等癥狀,筆者近年將其作為湯劑加味化裁,治療多種疑難腦病效果顯著,現報告如下。
案1:何某某,男,39歲,2017年11月21日住院,住院號20584167。主訴雙下肢強直、活動困難半年余。患者入院前半年無明顯誘因出現右下肢小腿腫脹感,僵硬不適,4個月前右下肢僵硬加重,并出現右膝屈曲困難,行走費力,查腰椎CT示“腰2/3,3/4椎間盤突出”,給予中西藥物治療癥狀逐漸加重。入院1個月前出現左下肢小腿部僵硬不適,性質同右下肢,較之為輕,遂至某大學附屬醫院住院治療,疑診為“腰椎病”,給予營養神經等西藥常規對癥治療,病無好轉遂轉來我科。既往患“乙肝”“肝硬化失代償期”。入院查體四肢肌力Ⅴ級,走路呈剪刀步態,雙下肢肌張力鉛管樣增高,雙側膝腱反射、跟腱反射亢進,臏、踝陣攣(+),雙側巴氏征(+),四肢并胸鎖乳突肌肌電圖示神經源性損害。納可,眠差,二便可,舌質紅,苔黃膩,脈弦滑。西醫診斷運動神經元病、原發性側索硬化癥,中醫診斷痙證,辨證屬濕熱下注型,治療以清熱利濕、活血通絡為大法。方由四妙丸加味:蒼術30 g,牛膝30 g,黃柏10 g,薏苡仁30 g,當歸12 g,益母草30 g,木瓜30 g,豨薟草30 g,防己15 g,萆薢15 g,白芍15 g,炙甘草10 g,并給予改善循環、營養神經等一般藥物治療。1周后下肢強直較前減輕,可下床緩慢行走,守方繼服2周,雙下肢屈伸較前明顯好轉,肌張力明顯減低,行走較為自如,出院守方繼服。隨訪至2018年1月9日,病情穩定。
按:原發性側索硬化癥為運動神經元病中的少見類型,本病發病病因不清。對于本病之肢體強直,西醫缺乏特異性藥物治療,而運動神經元病臨床表現主要為肌肉萎縮,肢體無力。中醫多參照痿證辨證治療,患者主要表現為雙下肢強直,屈伸不利,筆者認為屬于中醫痙證范疇。依據辨證求因的原則,患者病在下肢,小腿有腫脹感,舌質紅,苔黃膩,辨證屬濕熱下注,方選四妙丸化裁。方藥對證,服藥不到2個月病情顯著改善。
案2:李某,女,69歲,2016年11月25日住院,住院號20583047。主訴雙下肢痿軟、疼痛5月余。5個月前患者因子宮內膜癌術后行放射治療,其后出現右下肢疼痛,在當地診斷為“坐骨神經痛”,經物理治療無明顯效果。3個月前出現左下肢疼痛呈過電樣,夜間加重,并出現雙下肢肌肉萎縮,于某醫院疼痛科住院,診斷為“神經痛”,給予改善循環、營養神經、止痛等治療,但效果欠佳轉來我院。入院時表情抑郁,雙下肢發作性疼痛,每天口服加巴噴丁膠囊疼痛仍不能控制,雙下肢無力,肌肉萎縮,肌張力減低,雙足呈下垂位,肌力Ⅲ-級,肌電圖示雙下肢神經源性損害。納可,眠差,二便正常,舌淡紅,苔黃膩,脈細滑。西醫診斷放射性脊髓病,中醫診斷痿證,辨證屬濕熱下注型,治以清熱燥濕、通絡止痛。方由四妙丸加味化裁:蒼術30 g,牛膝30 g,黃柏10 g,薏苡仁30 g,當歸15 g,益母草30 g,木瓜30 g,豨薟草30 g,防己15 g,萆薢15 g,白芍15 g,炙甘草12 g。西醫給予常規止痛、抗抑郁、改善循環、營養神經輔助治療,2周后減停抗抑郁、止痛藥物,疼痛消失,情緒基本正常,夜間可以安靜睡眠,雙下肢肌力明顯好轉,可以獨立行走,出院后繼續服藥,1個月后肌力基本恢復。
按:放射性脊髓病臨床較為少見,中醫依據雙下肢痿軟、瘦削屬于痿證范疇。另據患者舌苔黃膩,辨證屬濕熱下注。至于患者雙下肢劇烈疼痛,考慮亦是由于濕熱下注、阻滯經絡、不通則痛所致。治療給予四妙丸以清熱燥濕,另加防己、萆薢、豨薟草、當歸、益母草意在加強化濕通絡之力,諸藥巧妙配伍,患者在繼服本方1個月后肌力基本恢復,療效顯著。
案3:劉某某,男,64歲,2017年7月29日住院,住院號20586741。主訴發熱5 d,雙下肢無力4 d。入院5 d前患者曾出現發熱,最高達38.1 ℃,伴水樣腹瀉,無惡心嘔吐,在當地診斷為“上呼吸道感染”,給予藥物口服治療,具體不詳,效果欠佳。4 d前出現雙下肢無力呈進行性加重,于當地醫院就診,疑為“周期性癱瘓”,經給予補鉀等藥物治療仍無緩解,現不能行走,腓腸肌壓痛,遂轉來我院治療。入院時四肢對稱性軟癱,右上肢肌力Ⅲ級,左上肢、雙下肢肌力Ⅱ級,肌張力降低,腱反射減弱,查血鉀4.74 mmol/L,肌電圖示四肢周圍神經源性損害,腰椎穿刺示腦脊液寡克隆區帶(+)。納眠一般,大便溏薄,小便可,舌質暗紅,苔黃膩,脈弦滑。西醫診斷吉蘭-巴雷綜合征(急性炎性脫髓鞘性多發性神經根神經炎),中醫診斷痿證,濕熱下注型,治以清熱利濕、活血通脈。方選四妙丸加減:蒼術30 g,黃柏12 g,薏苡仁30 g,牛膝30 g,防己15 g,萆薢15 g,益母草30 g,木瓜30 g,當歸12 g,桑寄生30 g,杜仲30 g,淫羊藿30 g,炙甘草6 g。并給予靜脈注射免疫球蛋白5 d,改善循環、營養神經等藥物治療,1周后患者病情開始好轉,2周后雙下肢肌力達Ⅲ級,雙上肢肌力Ⅲ+級,出院后繼續口服中藥湯劑,基本以本方為主方化裁,2個月后隨訪患者可獨立行走,病告痊愈。
按:吉蘭-巴雷綜合征起病時主要表現為肢體軟癱,多從下肢開始,屬于中醫痿證范疇。本患上感后出現發熱,泄瀉,雙下肢痿軟,舌質紅,苔黃膩,脈弦滑,濕熱下注征象比較明顯,故方選四妙丸以清熱利濕,所加藥物也均為祛濕通脈、補益肝腎之品。治療充分運用中醫的理論和思維方法,選方用藥,標本兼顧,療效頗佳。
除上述病種外,筆者近年以四妙丸加味化裁治療急性脊髓炎[1]、不安腿綜合征[2]、坐骨神經痛[3]等疾病也都取得良好效果。上述各病按照現代醫學分類雖然同屬神經系統疾病和中醫腦病,但相互間病位、病性差異很大,預后亦有很大不同。如運動神經元病中的原發性側索硬化癥目前西醫發病機理不清,治療缺乏特異性藥物且預后不良[4]。急性脊髓炎病情亦比較兇險,致殘率較高[5],二者均屬于中醫腦病的疑難病種,西醫多用激素或對癥治療,療效欠理想。中醫認為濕為重濁有質之邪,類水屬陰而有趨下之勢,人體下部亦屬陰,同類相求,故濕邪為病多易傷及人體下部。正如《素問·太陰陽明論篇》所說:“傷于濕者,下先受之。”《素問·至真要大論篇》云:“諸痙項強,皆屬于濕。”臨床濕邪致病纏綿難愈,易與熱邪相兼為病。上述患者癥狀多位于下部肢體,參照舌脈辨證多屬濕熱下注證,同屬濕邪為患,雖臨床表現為肢體僵硬、軟癱、肌肉萎縮而有所不同,但病因病機相同故可異病同治。四妙丸具有清熱祛濕之功,善治軀體下部濕邪為患所致病證,加入萆薢、木瓜、豨薟草、防風以增強祛風除濕、舒筋通絡之效;桑寄生、杜仲、淫羊藿以加強補肝腎、強筋骨之功;當歸、益母草、白芍以增添養血活血通經之效,臨床實踐證明療效頗佳。
從現代醫學看,上述疾病發病原因雖不相同,但多與炎癥、免疫異常有關。藥理研究提示,以蒼術、黃柏組成的方藥具有明顯的抗炎鎮痛、抑制免疫病理反應的作用[6],加味四妙散有減輕兔膝骨關節炎軟骨基質的降解,促進損傷軟骨修復的作用[7],從而提示現代醫學炎癥、免疫異常所致疾病,病位處于人體下部,病因屬中醫濕熱為患,病機為濕熱下注者,無論西醫發病機制是否清楚,有無特異性治療藥物,均可嘗試使用四妙丸化裁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