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智遠
摘要:一個東方古國,是在以一種怎樣的力量來支撐千年文明?古老的中國哲學,又是如何塑造出一個民族文化的審美品格?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里?歷史從來沒有冷落過哲學解答的聲音,在艱辛探索與勇于解答之路上,中國哲學衍生出了一條心靈法則。為“和”而在,縱浪宇宙大化,實現與宇宙秩序同秩序的生命理想,這是中國哲學孜孜不倦地在為歷史解讀著人生。
關鍵詞:中國哲學;精神;人生意義
一個東方古國,是在以一種怎樣的力量來支撐千年文明?古老的中國哲學,又是如何塑造出一個民族文化的審美品格?歷史重責下的艱辛探索與勇于解答之路上,中國哲學衍生出了一條心靈法則:超越生命,培養性靈,給人生賦予與宇宙秩序同一的和諧。
為了這一大和諧,居太平世可以獨善其身、頤養性情、甚至享盡千年,正所謂: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1]居亂世可以赴湯蹈火、肝膽相照、甚至舍生取義,可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中國哲學一開始就迎接著解答人生意義的這樣一個難題,更確切地說是在時間的緯度上樹立起超越人的生命的存在意志并由此來給人以生的力量,使其從容地肩負起生命本該不具有歷史性的使命。然而,歷史畢竟永遠只在時間的記憶里,并且顯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這讓哲學的解答無疑成為了一個永久難題。宇宙大化的精神似乎無關乎人的生命,而人卻又是這樣真實地存在,中國哲學的通達就在于把人的精神與宇宙的精神統一起來,力求實現這一最高統一來完成對人生意義的合理解答,雖然這一具有終極性的探索顯得籠統而不細致,但它卻撕開了死亡的神秘面紗,讓人生意義的追尋和解答彌補甚至替代了對死亡本身的恐懼,或者是生命體驗后的超越,對宇宙精神的體悟,所謂“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這一點已經成為了中國文人的思維“慣性”。也或者是凝聚出民族精神氣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既然人注定不能置于歷史之外,便則要勇擔其責,視死如歸。中國哲學的精神恰巧就在這里。
古人的智慧在于一開始就致力于探索人類生存之道,倘若這些還只屬于本能,那則對這一生存智慧的保存與傳承則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古老文明。在這些寫滿苦難的探索的“腳印”里,我們看到的是對生命的贊譽、對死亡的抗爭、對人生的釋義。譬如中國文化的哲學主根——《易經》。不論是傅佩榮先生《解讀易經》一書中所言:《易經》的六十四卦形成一套完整的人生解碼,人的吉兇禍福,一半是由命中注定的‘時與‘位決定的,另一半則取決于當事人的認識和行動,包括自我認識的覺醒、自我責任的提升、德行修養的必要以及樂天知命的智慧。[2]還是風水學大師陳怡魁先生所說的《周易》里有一種與農業社會老百姓生存息息相關的依“雷雨”而居的風水法則。[3]無可厚非的是,《易經》是在為人的脆弱的生命提供生存武器以提高生命質量,其安頓生命的精神本就賦予了生命以存在的意義。《易傳·象》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4]德配天地、生命精進是中國哲學對人生意義的原始解答,包含了中國古人太多苦難的探索,由此定格出了中國哲學之于歷史的意義和中國哲學本身所具有的解答人生意義問題的精神品格和內在氣質。
由生命瞬逝引發的人生意義思考構成了中國哲學的核心主題:對“和”的追求。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5]這一“心”、一“命”,就是賦予人生的意義;這一“太平”,就是“和平”、“和”的理想。這“和”就應該是天地的心臟,宇宙的秩序,最高的統一。“和”的境界與胸懷是千年的中國文明,也構成了中國的民族精神,在中國哲學的語境里,對人生意義全部的探索性解答歸根結底就是:為“和”而“在”。而這一解答迄今猶未止步,因為歷史的生命依然頑強地處在過程中,中國哲學的解答精神也必然負責地處于其中。這之間看起來似乎存在邏輯悖論,其實不然,正如文初所言,沒有人能作為歷史的最后一位見證人來讀出人生意義的真正答案,正因為如此,中國哲學始終不懈地解答才讓千年的歷史文明有了前進的力量。
再回到生命上來,越是在充滿戰爭與血腥的歷史時期,哲學思想就愈見活躍。譬如春秋戰國時期復雜社會斗爭下出現的諸子百家。究其原因就在于戰亂紛爭往往帶來規模化的生命亡故并傷及生還者的心理情緒,敏感的思想家們在聽聞或目睹了白骨疆場的凄婉秋涼后往往要對人生進行反復追問:人生到底意味著什么?人生的意義究竟在哪里?眾說紛紜,百家爭鳴。反對戰爭和回避政治矛盾者則樂于山林、體驗生命,心靈優游著流水,山月跳躍著琴音,甚至是忘記了生命的卑微與時間的存在,賦予人生的和諧意義完全與大自然熔為一爐。這一理想人格的追求看似消極,但卻契機了宇宙最原初的秩序,從而升華出萬物共存的平等精神。莊子就是一例。捍衛正義與衷于政治者則賦予人生以道德目標,家國精神是理想人格的標準,為了實現仁、善、忠等道德理想,甚至赴湯蹈火、舍生取義。其中孔孟就是一例。然而殊途同歸,守柔與精進,即出世與入世的兩種處世哲學都在試圖解決人生意義這一共同問題,并且在不同方式的追問解答過程中將答案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這便是追求和諧與和平的“和”的統一。
歷史潮往,逝者如斯,中國哲學始終在時間的須臾里尋找給歷史的新主人以新的前進的力量。推開六朝大門,“在舊思想失去維系人心的力量,而新思想正在形成的過程中,一般來說正是思想活躍、價值重構、主體覺醒的時期。魏晉時期特定的歷史環境,正好為當時的人們提供了一個價值反思的機會”。[6]蕩氣回腸的挽歌聲中是對生命的憂思,任性放達的文人筆下生輝出遠離塵寰的微笑,置于這樣一個“不知身是何處”的時代,有酣暢的醉生,有哀心的夢死,有超越生命的玄遠,有輕時傲物的灑脫。然而,雖然六朝文人任意賦歌,但哲學卻依然自覺地肩負起了解答人生真意的重荷。這頗為豐富的玄思清談,甚至是憂生悲歌,都無不注入了深邃的宇宙精神,惜時傷逝的喟嘆正是對人生意義的崇高禮贊。
中國哲學對人生意義問題始終保持著執著的追問和積極的解答,其意義就在于為歷史中生命的存在不斷尋找出了合理理由,并一再肯定著生命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凝結出了精進的生命品質。非但如此,它還為這片文明土壤澆灌出了惠及千年的民族精神,而這一民族精神,也正是古國文明史得以健步前進的“道德”動因。之所以要置身歷史,試圖通過透析紛繁亂世的中國哲學問題意識來把握中國哲學在解答人生意義問題上的探索精神,往往是在這一些時期中,中國哲學所彰顯出的更為強大的生命力和豐富的生命意識讓我們更容易為行文論證尋找到直接理由。再譬如宋金之戰時期豐富起來的宋明理學。具體地說,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捍衛領土之戰,更是為追尋生命意義而戰,異族的干戈已經傷及到了生存的信念本身,所以要爭奪回來的更多的是維系了千年的民族尊嚴與函蓋生命體悟后維系心靈意志的所有精神空間。為“和”而“在”之前要經歷的是為“和”而“戰”,況且在“和”的最高統一境域未臨之前,經歷過復雜歷史斗爭的人們已經賦予了自身以補充性的且為歷史發展所特有的人倫規范。何以支撐這一人倫精神?人生意義的難題也由此再度突顯出來,宋代的理學家們開始了尋找精神武器。經世致用、華夷之辨,中國哲學在解答人生意義問題上選擇了用強化人倫、提升道德信念來給歷史賦予有生命力的過程性意義,這也正是中國哲學要始終穿梭著歷史并帶著歷史的生命責任來不斷解答人生意義的真諦。這一點在晚清時期表現得尤為突出。晚清時期的中國哲學更像是一本厚厚的編寫理性政治的教科書,足見其指導價值的不可替代。尤其在解答人生意義問題上,顯得更為應時之需而富有實踐功用和戰斗力。嚴復、康有為、譚嗣同、梁啟超、章太炎等一大批思想家們深究國難之因,尋求救亡圖強之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民族精神在這一時期體現得淋漓盡致,生命意識的覺醒和人生意義的重構也自覺地成為了這一時期哲學探索的第一大難題。
為“和”而在,縱浪宇宙大化,實現與宇宙秩序同秩序的生命理想,這是中國哲學在歷史的解答中帶來的生存智慧。誠如馮友蘭先生對人生境界作出的四種劃分,(從低到高依次是: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7]并指出中國哲學的任務就在于幫助人達到天地境界這一人生的最高境界。行文反復闡述,迄今為止,中國哲學并沒有徹頭徹尾地給人生意義給出一個終極答案,當然也不可能給出,然而之所以能尋出一種答案的力量來,就在于中國哲學在消解著生命的恐懼的同時,肩負起歷史責任來凝結出歷史中人和諧生息繁衍的精神動因,哪怕是在倫理的道德中延伸出為追求真的、善的、美的正義而戰,卻依然可以窺見在對生命價值及人生意義做出肯定后生發的生命的精進。正如孟子所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發問與解答是哲學得以實現的內在邏輯,而解答的過程卻伴隨著哲學的始終,就像中國哲學對人生意義問題的解答一樣,這一解答竟構成了中國哲學永恒的主題。中國哲學在解答人生意義并試圖將人生的全部意義通達到宇宙精神的時候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歷史本身的追問,生命的內在超越一直以來都是中國哲學的解答精神在歷史中的體現,這些都匯集成了中國文明的獨特氣質,增進了中國民族精神的生命情調。
參考文獻:
[1][宋]朱熹.周易本義[M].天津:天津古籍書店,1986 (12):53.
[2]傅佩榮.解讀易經[M].北京:線裝書局,2006(8).
[3]陳怡魁博士講述.張茗陽編著.生存風水學[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5(8):191,200.
[4][宋]朱熹.周易本義[M].天津:天津古籍書店,1986 (12):43,57.
[5]引自張載.張載集.近思錄拾遺[M].北京:中華書局,1978(8):376.
[6]盛源.袁濟喜.六朝清音[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11):31.
[7]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9):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