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院落里搭建了一個精致的玻璃房,透光、敞亮;里面還安置了茶桌、茶具,四周點綴著各類花卉綠植。小小的天地,氤氳著一種愉悅的氣息,是他與朋友品茗歡聚之所。不幸,他現在心里陰郁著:街道拆違辦已發來數次整改通知,城管也上門調查取證,命自行拆除,且行使強拆的意味越來越濃。
他不愿善罷甘休。玻璃房完全在私人院落里,也不挨著誰,與他人何干?但,心里總有點發虛,這陣子拆違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未經批準的設施,當然屬于違建。終究還是想“茍延殘喘”,靜靜倚躺在懶人沙發上,他閉目思考,眼前掠過了一張張臉——那些朋友、老同學,都多少有點實權了,應該能幫上忙吧。
他首先撥通在區里某局的一位副書記,又撥通了第二個電話,找區政府辦公室的一位負責人。接著打了第三個電話,這回是市里某部門的一把手。
然后,他一口氣再多打了三個電話,托了這么多人,總有幫搞定的吧?他尋思著——就在他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明人前后接到了六通電話,奇怪,平常聯系甚少,不到半天的時間,怎么就“魚貫而入、應接不暇”了呢。
第一個電話,是那個在某區某局任副書記的老同事。他說是好朋友所托,看能不能幫忙,盡量保留。老同事曾是明人心愛的老部下,第一次這么開口,明人沉吟了一下:拆違是大勢,不過可以安排人去看看。
剛掛了電話,第二個就打進來了,自是那個區政府辦的負責人,和明人不過幾面之交。他把明人看作老領導,語氣十分懇切,兼不好意思:知道明人在市里工作,應該有辦法處理吧。明人沒說已有人找他,道:安排人看看。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個電話接踵而至,明人沉默,這位違法搭建的業主到底什么來頭?堂而皇之找那么多人奔走呼吁,是想造勢呢,還是想辦事?因手頭還有工作,明人不便聲響,遂安排了一位處長到現場仔細查看。下午竟又接到了幾個說情的電話,明人琢磨了他們的話,很明顯,他們不認為這些違建不能拆,只是一種情分,其中也有隨意提一提而已的。當明人表示,這些違建隱患大,一旦保留,說不定會出亂子包括安全事故,他們基本不吭聲了,誰來擔責?
明人得到報告,此確屬違建,鄰居多有投訴,便關照,讓他自己拆吧。話說出去兩個月后,違法搭建還在。一天,明人特意從那個新建的商品房小區走過,建筑挺整潔,可惜底層都是各自搭建的五花八門的圍墻或玻璃屋,品味差,布置雜亂,搞得不倫不類。雖然透過半遮半掩的窗簾,發現那個業主的搭建頗雅致,可違建畢竟是違建,周邊跟風者搭的,沒這個水準,助推亂象。
那天,市里開大會?;氐睫k公室,當時找明人的幾個朋友又像排隊似的,依次和他通了電話。此回他們的說法,無一不是把這事給推遠的:給你添麻煩了,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明人納悶了,后在一疊文件里,看到某重要領導的批示——所有違法建筑必須依法拆除,任何人不得袒護、變向縱容,否則嚴處,請相關部門認真辦理。該批文簽在群眾來訪中,里面有一條即關于這個業主的違法搭建。想起剛才的大會上,有位大領導也有提及,頓然明白了。沒想到消息這么快,真是立竿見影。
過了兩周,明人再次走過那個小區,違法搭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新種植的喬木和灌木叢,在建筑的外圍整齊且精神抖擻地亮相,樓前氣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