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說教育是關于未來的事業,培養的是未來社會的建設者和接班人。問題是誰也不能準確預測未來是什么樣子,我們只能用過去的知識培養現在的學生,叫他們去面對未來的世界,而過去的知識又是如何變成現在的人解決未來世界問題的能力的,也沒有人說得清楚,所以說教育屢被詬病也在情理之中。職業教育作為一種類型的教育,當然也是關于未來的事業,只是因為有了“職業”這個具體的前綴,和其他類型教育(比如基礎教育)相比,職業教育的這個“未來”并非遙不可及,至多十年八年的光景。即使如此,當面對眼前的“未來”的時候,職業教育好像也有些手足無措。
眾所周知,職業教育與職業息息相關,所謂職業就是人們手頭上正在干著的工作,現代社會,技術是影響職業變化的重要因素,科技的進步導致職業的類型越來越多、職業的更替越來越快。理論上講,職業變化了,為人們選擇合適的職業并獲得職業發展服務的職業教育模式也要變化?;谶@樣的邏輯,我就很關注分析科技進步對就業影響的文章,試圖找到“現在”的職業教育應對“未來”職業變化的策略,正所謂職業教育要有遠慮。
這些年學界討論比較火的是人工智能、機器人對就業的影響。對此尚無定論,可以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些人認為人工智能、機器人等新技術的經濟影響就像諸如蒸汽機和電力的通用技術一樣,這些技術使以前的高技能工作轉變為低技能工作,從而為大量低技能工人創造了就業機會。從歷史的視角看也的確如此,早在19世紀中葉,英國的工廠就開始使用機器進行生產,當時一部分工作崗位被機器取代,進而引發人們的失業擔憂。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也出現過類似的狀況。但實際結果是科技進步并沒有引發大規模的失業浪潮,只是推動了新工作崗位替代舊工作崗位的歷史進程。雖然過去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科技進步將促使新舊工作崗位替換,部分勞動力離開舊的工作崗位,接受再教育后能夠順利地轉移到新的工作崗位,自動化僅會讓勞動密集型工作崗位受到影響,只涉及受教育程度較低的勞動力群體,而獲得了大學學歷的,從事市場營銷、醫療、會計、法律服務等行業的群體不會受影響。但是,這次好像非比以往,我們不能過于樂觀地看待正如火如荼的人工智能的沖擊。
悲觀主義者認為近年來發展迅速的人工智能技術具有一定的學習能力和自我調整能力,可以替代人類從事許多方面的工作。人工智能削弱了人類勞動力市場中的競爭力,“機器換人”可能導致勞動力市場萎靡以及大規模技術性失業,部分低技能、重復體力的底層勞動者在人工智能的“崗位擠占”過程中被淘汰,千千萬萬的人面臨失業危機,白領、藍領皆無幸免。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到來,讓自動駕駛、人工智能客服變成了可能,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將搶走很多之前由中產階層群體從事的崗位。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可能還會進入醫療、法律服務、會計和金融等專業領域,未來低收入和中高收入群體都可能面臨被替代的風險。創新工廠CEO李開復持此論點,他在其新書《AI未來》中指出信息技術總的發展趨勢是通過減少高技能工人對其他輔助工具的依賴性提高工人的生產率——例如,電子郵件和文字處理器已經取代了電話和打字機,對秘書的需求正在減少。李開復預測美國40%到50%的工作將在未來幾十年內實現自動化,這可能會使失業率增加20%到25%左右。當然,技術本身具有極大的復雜性和可塑性,技術的進步路徑及其對社會所帶來的影響從來都不是單一的,而這就促使我們更深入地思考技術與職業以及職業教育之間更為復雜的相互影響。
對于我們來說,既需要有人工智能、機器換人的“遠慮”,也需要技能人才短缺與大量人口要就業的“近憂”。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迫切需要高質量制造業,制造業的品質革命離不開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工人隊伍的支撐。問題是我們短缺技能人才(這個問題其實不是近憂,而是“往憂”了)。在全國范圍內,截至2017年底,我國就業人口總量7.76億人,其中技能勞動者1.65億人,占21.3%,但高技能人才只有4791萬人,占6.2%,高級技工占比僅為德國、日本等制造強國的一半,缺口人數達到八位數。與此同時,我們國家解決每年上千萬新增勞動力的就業也是棘手的事情。2018年12月份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兩次提出“實施就業優先政策”,“穩就業”也被列為“六個穩”之首,在這之前,國務院出臺的《關于做好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促進就業工作的若干意見》,提出我國經濟運行穩中有變,經濟下行壓力有所加大,對就業的影響應高度重視,必須把穩就業放在更加突出位置上。未來的人要就業,現在的人也要就業。
綜合遠慮與近憂,我們需要全面提升職業教育和培訓的質量,培養立足當下、具有未來社會所需技能的復合型職校生。這些技能包括全面溝通能力、社交溝通能力、團隊協作能力、批判性思維能力等可遷移能力。在未來,這些能力可以與自動化技術相互補充,且不易被自動化取代。因為技能范圍越小、越具體,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勞動力市場中,被取代的可能性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