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爽 劉東民
自從比特幣誕生以來,數字貨幣及其底層的分布式賬本技術迅速在全球推廣應用。傳統上,貨幣的發行和流通采用二叉樹結構,中央銀行為最高節點,中間為商業銀行,底層為社會公眾和企業。而在分布式賬本下,所有節點具有同等權限, 彼此之間可直接交易。于是,數字貨幣的推崇者以去中心化、免信任中介、不可篡改、加密安全性等特點,主張數字貨幣將顛覆主權國家的貨幣控制權和商業銀行的傳統業態;而批評者則認為分布式賬本極大增加了交易節點,降低了交易的專業性,且不能確保原始信息的真實性,因此難以發揮顯著作用。
近年來,數字貨幣也引起各國央行的注意,一些法定數字貨幣項目已相繼啟動,如瑞典央行的e-krona項目、加拿大央行的Jasper項目和新加坡金管局的Ubin 項目等。從這些項目的實施情況來看,數字貨幣在信用和效率方面的優勢并非絕對,故不會對中央銀行和商業銀行產生顛覆性影響。如果傳統金融機構能夠依托自身優勢積極轉型,將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分布式數字貨幣系統的缺陷,塑造出更加安全、有效的法定數字貨幣系統。
法定數字貨幣應用場景下的中央銀行職能轉變
中央銀行是一國居主導地位的金融機構,其職能緊緊圍繞著貨幣的發行、流通與管理,可以簡要概括為發行的銀行、銀行的銀行和政府的銀行。基于分布式賬本的數字貨幣往往以“去中心化”為其標志性特征,常被認為會對央行的權威和職能構成挑戰。不過由于私人數字貨幣的信用缺陷,未來只有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才能在經濟中擔起重任。而在法定數字貨幣應用下,央行的上述三大職能仍然存在,但是其具體表現形式將會發生變化。
中央銀行是發行的銀行,就是指央行具有貨幣發行權,通常是一國政府唯一授權的貨幣發行機構。比特幣的出現使私人部門發行數字貨幣成為可能,由此對央行的貨幣發行職能構成挑戰。近年來各種私人數字貨幣層出不窮,至2017年底已有超過800種私人數字貨幣問世。許多私人數字貨幣以“挖礦”的方式產生,其價值缺乏實際資產的支撐;還有很多項目通過ICO的方式發行代幣,這些代幣實際上是一種數字資產,而非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不斷涌現的私人數字貨幣還會引起貨幣濫發的問題,而且由于缺乏價值錨會在二級市場上出現價格的劇烈波動,無法承擔計價單位、交易媒介和價值貯藏的貨幣職能。因此,只有央行發行、以國家信用為支撐的法定數字貨幣才能真正履行貨幣的職能。通過發行法定數字貨幣,中央銀行還能解決傳統紙幣發行成本高、不易攜帶、易被偽造等問題。
中央銀行是銀行的銀行,主要是指央行負責管理和監督商業銀行,其中一項重要職能就是負責商業銀行之間的貨幣清算業務。法定數字貨幣的推出將改變銀行間清算業務平臺的底層架構,也促使央行的職能發生轉變。加拿大央行和新加坡金管局已經基于R3公司的Corda平臺,展開了分布式銀行間清算平臺的試點。央行作為平臺上的一個節點并不直接參與交易,而是由付款行和收款行自行處理、驗證和記錄該項交易。即便是清算過程中通常需要“中心化”解決的死鎖問題,Corda工作組也開發了一種“循環求解”機制,可由平臺上的商業銀行自行檢測、計劃和執行轉賬隊列中等待結算的交易。不過,央行仍在最終結算時發揮作用,作為平臺上的公證節點負責核實交易的唯一性并印上簽名,隨后付款行和收款行才能將最終交易信息記入各自的賬簿。可見,在分布式的銀行間數字貨幣清算平臺上,央行不再是集賬戶管理、流動性優化和最終結算等職能于一身的中心節點,而是傾向于作為第三方認證機構在結算環節發揮關鍵作用。
中央銀行是政府的銀行,則是指央行被政府賦予管理國家金融的職能,包括監管金融機構、制定貨幣政策等。在法定數字貨幣應用下,雖然央行在銀行間清算過程的參與度有所降低,但是監管職能并未因此減弱。目前在各國開展的法定數字貨幣項目中,央行都具有查看所有賬戶信息的完整權限。由于法定數字貨幣的可追溯性強,實際上更有利于央行監管資金動向,限制黑錢流動,減少貪污腐敗、偷稅漏稅等違法行為。同時,法定數字貨幣還為央行的貨幣政策帶來更多可能性。2017 年8月美國經濟研究局(NBER)一篇文章就指出,法定數字貨幣的采用使央行可以建立一個不變的價格水平目標,還能更加有效地實施負利率政策,以及采取量化寬松以外的方式調節貨幣供給。而且,利用法定數字貨幣系統,央行能夠及時追蹤資金流向、評估金融風險,從而更加迅速、準確地運用各種貨幣政策工具。此外,未來法定數字貨幣系統還可進一步加載智能合約以準確完成貨幣政策目標。
法定數字貨幣應用場景下的商業銀行職能轉變
商業銀行在經濟運行中發揮重要作用,不僅扮演著支付中介與信用中介的角色,還是貨幣流通體系中的重要載體。然而,法定數字貨幣的分布式架構具有“去中介”特征,給商業銀行的傳統業務帶來挑戰。不過,區塊鏈技術雖然具有鏈上信息不可篡改、點對點交易提高效率等優勢,但卻不能解決各節點原始數據的真實性問題,而且全節點參與的共識機制和記賬模式還帶來嚴重的效率損耗。因此,商業銀行仍有潛力在法定數字貨幣系統中發揮積極作用。
商業銀行作為支付中介,主要職責是通過存款在賬戶間的轉移為客戶辦理貨幣結算、貨幣收付、貨幣兌換和存款轉移等業務。在傳統模式下,每個商業銀行都有獨立的清算系統,既是系統中資金流轉過程的“中介”,也是權限最高的“中心”,因而存在效率和安全方面的問題。而法定數字貨幣采取分布式架構,“去中介”的特點有助于減少支付時間和成本, “去中心”的特點則使數據被篡改和攻擊的概率大大降低。不過,一個完整的支付體系還需要結算和記賬的功能。比特幣上述功能的實現很大程度上依賴于P oW (Proof of Work)的共識機制,雖然公平但缺乏效率。顯然,法定數字貨幣系統需要更有效的治理結構和共識機制,這為商業銀行參與法定數字貨幣業務帶來了機遇。在新的系統中,商業銀行可以超級清算方的形式存在,各清算節點共同創建和維護一份大家認可的共享賬本,實現交易的實時清算和對賬處理。這樣既增加了整個支付體系的透明度,又可解決當前私人數字貨幣面臨的資源浪費和效率損耗問題。
商業銀行作為信用中介,主要職責是通過負債業務將社會閑散資金集中起來, 再通過資產業務投向有資金需求的經濟部門。在此過程中,商業銀行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解決了存貸款人之間關于資金供求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提升了資本的融通效率;二是解決了關于貸款人信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以自身信用保障了存款人的資金收益,維護了社會資金融通的安全性。然而,在信息時代存、貸款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已大大減弱,而在分布式架構下資金也可以方便地繞過商業銀行流轉。但是上述技術并不能解決資金需求方的信用問題,如果其披露的原始信息就是假的,借貸交易將存在很大風險。憑借長期積累的業務優勢,商業銀行未來可以繼續承擔評估借款人信用的職能,并基于此為客戶提供信貸資訊。另外,銀行存款作為一種由商業銀行信用擔保、風險很低的金融產品,仍將擁有較大的市場。所以,即便是在分布式的法定數字貨幣系統中,商業銀行作為信用中介仍能發揮積極作用,提升經濟運行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商業銀行還是貨幣流通體系的重要載體,傳統模式下央行發行的貨幣都要通過商業銀行投放到社會經濟中。不過,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卻不必然需要通過商業銀行投放,因此可能導致商業銀行在社會經濟中的作用下降。一般而言,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有單層投放和雙層投放兩種模式。在一些經濟不發達的國家,商業銀行的基礎設施條件差、覆蓋面小,直接建立從央行到社會公眾的單層投放網絡可能更加便捷,更有助于推進普惠金融。而在銀行體系比較成熟的發達國家,充分利用商業銀行現有的基礎設施、人力資源和服務體系,采用“中央銀行-商業銀行” 的雙層投放方式或者進行單、雙層共同投放可能更具效率。在我國,人民銀行已經多次表示傾向于以雙層投放的模式來發行法定數字貨幣,而且在起步階段將主要代替現金,不涉及M1和M2。因此,商業銀行仍可作為貨幣流通體系的載體,繼續在經濟中發揮重要作用。
對法定數字貨幣應用場景下銀行體系的發展建議
從以上分析可知,法定數字貨幣的應用雖然對傳統的銀行體系構成挑戰,但也同時帶來了發展的機遇和動力。在法定數字貨幣有可能成為必然趨勢的大背景下,我國央行和商業銀行應當積極展開研究,適時轉變職能,共同塑造出更加安全有效、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法定數字貨幣體系。
人民銀行對法定數字貨幣持積極態度,一直在針對我國的現實情況研究適合的方案。不過,目前各國提出的設計選項有很多,中國要想在國際上占得先機,還要立足長遠。在法定數字貨幣的設計上, 已有機構提出應允許設定利率以便使其成為有力的貨幣政策工具。但是,人民銀行當前傾向于以法定數字貨幣替代現金,就意味著放棄了這一利率工具。從短期看, 法定數字貨幣僅僅替代現金,可以降低整個金融系統的變革強度,可行性很高。從長期看,對法定數字貨幣的設計需要更為全面和深入,既要有助于穩定國內的金融體系,又要為將來實施貨幣政策、發揮監管職能做好準備。在銀行間清算平臺的設計上,分布式平臺的試點已經由一些國家央行展開,這將是法定數字貨幣清算的未來趨勢。人民銀行在法定數字貨幣推出的早期階段將沿用當前的銀行間清算平臺, 但是也不應忽略對分布式平臺的研發。人民銀行應積極借鑒各國央行的經驗,聯合國內的商業銀行和金融科技公司嘗試各種技術特征的清算平臺,最終選擇出兼具前瞻性與可靠性的技術方案。
我國商業銀行在數字貨幣和區塊鏈技術方面顯得不夠積極。當前,國際上很多大型跨國銀行已經在這些領域展開研究與合作,我國商業銀行也應盡快采取行動。首先,要打造商業銀行內部的金融科技研發平臺,并在此基礎上建立銀行間的研發聯盟和共享研發平臺,以突破商業銀行在法定數字貨幣系統中的技術瓶頸。其次, 商業銀行作為支付中介,應積極參與法定數字貨幣平臺下共識機制和清算節點的設計。再次,商業銀行作為信用中介,應充分利用自身在解決信息不對稱方面的優勢拓展業務,包括但不限于發布借款產品信息、評估借款人信用等。最后,還應積極利用法定數字貨幣的應用給商業銀行帶來的拓展金融服務職能的機會。例如,憑借在支付結算方面的優勢,商業銀行可以開展更多代客支付活動。
法定數字貨幣使中央銀行和商業銀行的職能發生變化,金融監管和法律法規也需適應新業態的要求。首先,要及時廢止現有法規中存在的障礙,以便為法定數字貨幣從發行、流通到清算過程的機制設計,以及在此過程中貨幣政策和資金監管的應用提供制度空間。其次,對中央銀行和商業銀行的新職能、新業態要及時規范,加強市場準入和風險管控。例如,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也需要適當的法律保障,以確保其承擔最后貸款人角色的同時不會破壞履行對價格穩定承諾的能力;法定數字貨幣還將推動商業銀行拓展新型金融服務,這就需要央行加強審慎監管,以確保銀行體系的穩定運行。再次,隱私保護一直是分布式賬本系統面臨的重要問題,因此需要強化相應法規保障客戶的私人信息安全。最后,為了確立國際話語權,人民銀行應積極參與國際標準研制工作,我國商業銀行也應加強國際交流合作。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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