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林杉
被譽為漫威電影之父的斯坦·李走了,走得這么突然,以至于我們在看他客串《毒液》一片的遛狗老人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還以別樣的方式存在著。漫威電影是現(xiàn)象級的。有人說斯坦·李就像中國的金庸,《蜘蛛俠》《鋼鐵俠》《綠巨人》《X戰(zhàn)警》《奇異博士》《復仇者聯(lián)盟》系列等不一而足,對于中國觀眾而言,他就像一個著眼青年亞文化的電影生產的老江湖。
漫威電影作為一種電影符號的載體,通過傳遞想象性的符號來實現(xiàn)其價值輸出。青年亞文化則通過漫威電影輸出的英雄、空間、力量、正義等符號展示出特殊的文化內涵,同時也借助漫威電影的符號表達和呈現(xiàn),形成新的演變趨勢。在此基礎上,承載著青年亞文化內涵的漫威電影符號也在逐漸影響著青年群體對文化的認同和對多元符號的認知。
漫威電影以青年群體為主要受眾,通過視覺和景觀生產建構視覺符號體系,實現(xiàn)其價值訴求。青年群體獨有的情感取向、生活方式、心靈寄托,表現(xiàn)為青年亞文化的“抵抗性”“風格化”“邊緣性”等特征。當下社會,符號的生產者和消費者不斷通過多樣的媒介進行著符號的意義生產和互動。影視作品作為文化傳遞及輸出的重要渠道,也不斷運用以多種形態(tài)表達與傳遞符號價值,并對特定群體持續(xù)地產生影響。漫威電影就是適應這一規(guī)律而產生的電影文化現(xiàn)象。
盡管消費主義有著多種意涵,但學者們更傾向于將消費主義視作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產物。在人為的刺激下,消費者開始將消費等同于快樂,等同于一種生活狀態(tài),等同于尋找群體認同感的方式。在消費至上理念的驅使下,消費者逐漸從對實體商品的消費轉向了對商品背后的符號意涵的消費。鮑德里亞提出,“消費系統(tǒng)并非建立于對需求和享受的迫切要求之上,而是建立于某種符號與區(qū)分的編碼之上”。也就是說,只有符號價值附著在形式各異的商品上,才能夠源源不斷地激起消費者的消費欲望,并使其在符號消費過程中產生差異化滿足。
電影作為重要的傳播媒介,是符號生產與散播的助推器。在文化消費領域,電影所面對的不再是大制片廠時期的“大眾”,現(xiàn)在的美國商業(yè)電影試圖依靠著生產多元的符號和建構符號間的關聯(lián)來吸引特定的消費群體,例如,全球范圍內的青年群體。與其他媒體的碎片化傳播方式不同,盡管電影仍然能依靠蒙太奇剪輯的不同手法等將符號碎片化,且在此基礎上進行拼貼和糅合,但由于其觀影場景、觀影時間及觀影方式的限制,電影敘事仍需要具備一定的完整性,這也使得電影的符號生產變得有規(guī)律可循。作為商業(yè)電影的代表,漫威電影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隨之,漫威文化呈現(xiàn)出一種從美國向全球擴張的態(tài)勢。與美國其他商業(yè)文化相同,漫威電影的符號具有多元性,并且需要依賴技術進行更好的符號呈現(xiàn)。其運用了融合敘事的手法,不斷地對電影中的符號進行著拼貼和強化,以建構出一個青年群體所認同的超現(xiàn)實世界景觀。在漫威電影中,不同的英雄人物,都生活在同一個可以逆轉時空的宇宙,英雄人物在這樣的時空景觀中可以任意穿梭,產生交集和對抗。在《復仇者聯(lián)盟》電影系列中,時常使用融合敘事,將蜘蛛俠、金剛狼、綠巨人等超級英雄聚集在一起。美國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也附著在集多元人物和對抗關系的世界景觀中,進行著批量化的復制和傳遞。
除了建構超現(xiàn)實的世界景觀外,漫威電影還十分注重“超級英雄”的形象塑造。很多漫威電影中的“超級英雄”并非生來就有超能力,他們中很多在成為超級英雄前是平凡人,如《毒液》中的艾迪,強權打壓下艾迪的生活狀態(tài)是很多青年所感同身受的,基于此,這個角色的誕生就有了很強的認同基礎。還有一些超級英雄,他們的形象生成則是依賴于青年群體內心對美和財富的幻想和追求。例如,美國隊長這一角色,其擁有的是一張不會
老去的臉和充滿肌肉的健美身材,而鋼鐵俠這一角色擁有的則是無盡的財富和一種社會責任感。
電影敘事需要借助符號來推動。德波認為,景觀建立在對精確技術理性進行不斷展示的基礎上。盡管德波所論述的是工具理性支配下技術發(fā)展對人類社會景觀構造的影響,但對于以漫威電影系列為代表的商業(yè)電影而言,技術發(fā)展同樣催生了符號的大量生產、拼貼,構建起了影視作品中的獨特景觀。傳統(tǒng)電影善于借助地域空間和其他社會景觀符號凸顯人與人、人與景之間細膩的情感聯(lián)系,而電影特效技術的運用則消解著這種聯(lián)系并開始重構人與時空的關系。此外,3D、4D等電影成像技術,也依靠不斷增強觀眾的在場性,強化電影中的特效符號,營造出視覺沖擊力,如爆炸場景、漫威人物在不同空間中的打斗場景、外星生物從宇宙進入地球的侵略場景等。
電影技術成為重構人與時空關系的催化劑。對空間進行幻想,是青年群體建構心理和精神世界的方式。在漫威電影中,物理空間的界限被消解。例如,《奇異博士》中,電影特效技術制造出了一個類似于傳送門的空間,通過傳送門人物可以到四個不同的國家,甚至可以根據需求到達地球的任意空間。相比于地球空間,宇宙也是漫威電影利用技術手段去創(chuàng)作和描繪的空間。宇宙空間的延展,使不同地理空間的人類被放在了同一維度去描繪和想象。當面臨宇宙生物入侵時,人類自然而然集為一體,文化差異也因此被消融。此外,在漫威系列電影中,青年群體可以在短時間內回味電影所要追溯的有特定歷史背景的過去,也可以建立對未來的構想,也就是所謂穿越感。
解構時間意涵也是漫威電影的一大特征。例如,《奇異博士》利用時間戰(zhàn)勝了企圖破壞地球的維克多,此時的時間可以倒退和無限循環(huán),成為挽回地球災難和桎梏反派的武器。時間本是線性不可逆的,而電影中的角色卻有利用循環(huán)時間延續(xù)生命的技能,在消解掉青年對固有時間感知的同時,能引導其產生對生命和宇宙的多維幻想。
電影技術催生對絕對力量的想象。青年是超級英雄的崇拜者。受到個人主義的影響,美國電影都擅長創(chuàng)造英雄角色,而電影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則促生了“超級英雄”的產生。“超級英雄”不只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英雄,他們具備著各式奇特的外觀,同時也擁有著絕對的超力量。例如,蜘蛛俠具有飛檐走壁的能力;綠巨人擁有龐大的軀體及強大的破壞力;鋼鐵俠能利用科技設備制造出攻防武器;蟻人能運用納米技術轉換自身和空間大小……
超級英雄從外觀到打斗能力都與普通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們也有絕對的力量來進行所謂“正義”的戰(zhàn)斗。基于此,漫威電影在各類對抗的語境下有意識地賦予了超級英雄們使用超能力的正當性,即便電影中有對超能力使用正當性的反思。但事實上,電影還是試圖用技術手段營造出超力量能凌駕于法律、制度之上的奇觀,引發(fā)青年群體對其的渴求。一方面,擁有超力量能使個體與普通人進行區(qū)分,形成自身特色、個性與價值;另一方面,超力量可以用來解決現(xiàn)實景觀中個體所解決不了的問題,其甚至能激發(fā)起個人按自身意愿對世界進行全面改造的幻想。
消費社會,媒介技術成為推動文化視覺化轉向的主要動因。電影技術,自然而然也成為電影發(fā)展所不可或缺的推動因素。漫威系列電影正是通過超現(xiàn)實景觀的建構,讓奇觀景象融合了空間想象,形成視覺張力。符號的泛濫讓表征成為視覺文化的支撐。由于大眾越來越關注表征,無需挖掘符號的意涵,于是表征只有依靠符號本身的不斷變化和更迭來凸顯,否則會因符號與表征的同質化趨勢而引起大眾的審美疲勞。阿萊斯·艾爾雅維茨認為,“如果在歐洲,電影至今仍確確實實地是一種藝術,然而對于好萊塢來說,從一開始,電影的創(chuàng)立就是文化工業(yè)的產物,更確切地說是電影工業(yè)的產品”。阿萊斯指出了美國電影的實質,若想要讓大眾為漫威等美國商業(yè)電影所生產的文化符號埋單,就需要強化電影在視覺上的呈現(xiàn)效果,這種效果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人物視覺符號的形象賦予。漫威電影系列的人物不僅具有超能力,外觀塑造也都充斥著視覺沖擊力。每一個英雄人物都具有特定的外觀形象,例如,黑寡婦的一身黑色緊身衣能凸顯出其作為女性的身體形象和力量;蟻人和鋼鐵俠的超能力套裝讓其形象的科技感盡現(xiàn);美國隊長除了穿衣風格外,盾牌也成為其身份的象征。若他們失去了衣著、武器和技能等的裝點,人物便會失去表達的活力。青年群體提到漫威電影的超級人類時,都會選擇用外在的符號表征來對超級人類進行描繪,從而激發(fā)崇拜心理。
實體空間轉換,營造視覺錯位。在漫威電影中,有很多實體空間轉換和變化的場景。《蟻人》系列電影就是基于空間轉換在進行景觀構建。蟻人看似生活在與美國的現(xiàn)實景觀趨同的空間中,但他卻能將自身和周邊的物體進行大小切換。在物體空間變大、變小的過程中,觀眾對于傳統(tǒng)空間的認知逐漸被顛覆,進而沉浸在這種空間轉換帶來的視覺沖擊之中。《奇異博士》這部電影,也十分注重對視覺重疊和錯位感的營造,《奇異博士》里面的人物具備將幻想空間實體化的能力。他們不斷在現(xiàn)實景觀之上制造想象的空間,且兩種空間還可以相互交疊和碰撞。這種錯疊的場景呈現(xiàn),給予了空間表達足夠的張力。
宇宙空間的想象。幾乎每部漫威電影都涉及外星物種和宇宙空間兩種元素。漫威電影將宇宙空間進行了想象和串聯(lián),形成了一個龐大而有序的空間體系。宇宙相比地球有著更大的想象空間。漫威電影中,在宇宙的其他星球上存在著與現(xiàn)實想象完全不同的奇觀:各色的飛行器、長相怪異的物種、具備后現(xiàn)代特色的星球建筑和色彩鮮明的植被。種種奇觀,給予了宇宙空間以強大的符號生命力。盡管外星物種形成的部落仍然堅持著對權力的追求和擁有進行暴力擴張的“野心”,由于脫離了實體空間,在虛幻宇宙空間中發(fā)生的故事也就變得更具想象力和表現(xiàn)張力。
戴維·莫利和凱文·羅賓斯指出,“全球化的必然結果是推進產品更為標準化、同質化,并將媒介文化同地域特性分離開來”。就電影這一媒介產品而言,尤其是美國的商業(yè)電影,其符號生產的確出現(xiàn)了同質化趨勢,但其仍在不斷運用空間想象及數(shù)字技術,試圖凸顯產品的差異化。
可見,一方面,由于脫離了傳統(tǒng)認知中的地域與文化關系,青年群體在觀看電影的同時很難對電影符號產生明確的辨識,取而代之是對電影所傳遞的價值觀和符號內容全盤接收,從而造成主體性的不斷喪失。另一方面,漫威電影擅長利用技術和符號來進行空間建構和想象,且其建構的空間已經具備了相當?shù)囊?guī)模和體系,進而產生規(guī)制。漫威電影正是利用媒介的特性和空間想象,意圖傳遞出各國青年群體所集體認同的以美國文化為中心的亞文化。這會致使觀眾無法從漫威電影所建構的超幻空間中脫離出來,從而逐漸喪失新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