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淺析韓劇《請回答1988》跨文化傳播成功的原因

□ 蘆思奇

《請回答1988》系韓國tvN有線臺于2015年11月6日起播出的電視劇，講述19世紀80年代生活在首爾市雙門洞胡同的五個家庭各自以及相互之間所發生的故事，主要圍繞父母親情、鄰里友情與青梅竹馬之間的愛情，展示了那個年代韓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自開播起就成為全民追捧的對象，在韓國當地播出僅5集，收視率便突破10%，甚至在中國也掀起一陣熱潮，不少人都表示這是迄今為止看過的最佳韓劇。本文從“使用與滿足”的角度出發，對該劇成功流行的原因與海外傳播成功的原因進行分析。

一、本土與海外觀眾需求的滿足

“使用與滿足”理論的研究始于20世紀40年代，該理論將受眾看作是有特定“需求”的個人，將其媒介接觸活動看作是基于特定需求動機來“使用”媒介，從而使這種需求得到“滿足”的過程。用于影視領域，即觀眾收看某一電視節目的目的在于滿足自己的某種特定需求。

（一）輕松娛樂，實現心緒轉換效用

傳播學者麥奎爾于20世紀60年代對電視節目進行研究，提出電視節目能夠滿足觀眾心緒轉換、人際關系、自我確認和環境監測需求。其中心緒轉換效用指的是電視節目可以通過提供消遣和娛樂幫助人們逃避日常生活的壓力和負擔，給人們帶來情緒上的釋放感。根據我國學者研究相關數據得知，觀眾收看電視的動機中，娛樂排名第一占比53.8%。

現代生活的快節奏與強壓力常使人們神經緊張、情緒不穩定。《請回答1988》中的許多情節，如豹子夫人精心準備參加歌唱比賽，沒想到上臺后喇叭播放的卻是雞蛋販子的叫賣聲等搞笑情節使觀眾忍俊不禁，暫時拋開現實生活煩惱，獲得一種輕松愉快的精神享受。

同時，《請回答1988》雖有一個整體的劇情脈絡，但每一集有其特定主題，且劇情簡單，觀眾即使不聚精會神地連貫收看也能夠對劇情有大致的了解。這便為人們的通勤途中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消遣方式。乘坐地鐵或公交車的乘客可以在上下班途中短短的幾十分鐘內，通過手機、iPad等移動端進行收看，排解通勤途中的枯燥煩悶，為一天帶來好心情或是緩解一整天的疲勞，獲得精神上的輕松和愉悅。

（二）主打懷舊風，喚起觀眾集體記憶

《請回答1988》開篇將劇情置于“1988年漢城奧運會”的社會大背景下，通過老式電視機、收音機、野菊花樂隊等生活物品、流行物、場景的設置，幾乎百分百還原這一歷史時期，展示了真實的80年代生活風貌，加之《青春》《消防車》《紫色的香氣》等復古音樂的渲染，代入感十足。在這種環境和氣氛的烘托下，三四十年代出生的觀眾，能夠回想起和鄰居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嗑瓜子聊天的情景；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觀眾，回憶起為了養家糊口而奔波拼搏的歲月；70后觀眾仿佛又看到了整日為作業考試所煩惱、攥著零花錢和朋友大口吃路邊攤、有著青澀愛情的天真爛漫的青春……雖然觀眾不一定和劇中人物經歷的故事完全重合，但不同年齡的觀眾都能夠獲得專屬于其年齡層的記憶歸屬感，產生極大的共鳴。

此外，《倩女幽魂》《英雄本色》等港片以及張曼玉、王祖賢等中國明星頻繁出現，一方面當時港風確實在韓國盛行，另一方面該劇也恰好抓住中國觀眾的胃口。通過插入中國元素喚醒中國觀眾對80年代的記憶，引發中國觀眾的認同感和滿足感。

（三）“猜老公”狂潮，滿足觀眾社交需求

麥奎爾認為“使用與滿足”理論中的“人際關系”效用包括兩種關系，其一是擬態人際關系，其二是現實人際關系。前者指的是人們對經常出現的演員會產生熟悉的感覺，因而更希望在電視中見到“臉熟”的明星；后者則針對社會交往、人際互動層面，類似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中的“社交需求”。

《請回答1988》一開篇便告訴觀眾，女主長大后與其四位男性好友之一結了婚，但前19集始終未明確表明哪一位是女主的結婚對象，同時又不斷通過情節暗示女主與四位男主的關系。于是隨劇情發展，網友自發組成了“狗善黨”（女主德善和角色正煥）與“澤善黨”（女主德善和角色阿澤）兩個主要陣營，通過在豆瓣、貼吧、微博等社交媒體發表分析帖、“發糖”（上傳男女演員的劇照截圖）等形式，積極參與對女主角結婚對象的猜測和討論。僅百度搜索“請回答1988結局誰是老公”的相關結果便有700多萬條。在此過程中，觀眾通過你來我往的交流獲得了很強的參與感，有相似觀點的網友之間能夠建立一定的友誼，自己的觀點得到他人肯定時能夠產生價值感和滿足感等。總之，曲折、撲朔迷離的劇情為觀眾提供了自由討論的話題，使觀眾獲得社交的快樂，獲得存在感，滿足馬斯洛理論中的“自我實現”需求。

（四）文化共通，蘊含普世價值觀

中韓兩國文化同源，自古崇尚“仁義禮智信忠孝悌節恕勇讓”的儒家倫理道德，價值觀相近。《請回答1988》找到了中韓兩國文化的契合點，將道德價值觀融入劇情，如第二集“德善奶奶與世長辭”，講述老人去世后家中的大人看似面無表情，但實際他們卻是將悲傷深深藏在了心里，礙于面子不敢在孩子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第八集“溫情在小巷人家傳遞”，講述“不良少女”“墮落”的原因，展現人們眼中的壞孩子其實也有他們可愛善良的一面，同時強調了青少年成長環境的重要性……整部劇沒有設定宏偉復雜的主題，而是回歸到“父愛母山，母愛如水”的親情、堅固如山的友情、屬于年輕人的懵懂愛情、屬于長輩們的雖磕磕絆絆但白頭偕老的愛情，還有“遠親不如近鄰”的鄰里情等，傳播的是有如孝敬長輩、尊老愛幼、誠實守信等東方倫理道德，蘊含珍惜生命與憧憬未來的積極意識形態導向，包含著真善美普世價值觀。無論是韓國還是中國的觀眾們在觀看時，都能夠笑中帶淚，在溫情脈脈的格調中接受電視劇所傳達的情感價值并產生認同感和強烈的共鳴。

二、為中國電視劇帶來的啟示

（一）創作注重真實性，匠心雕刻細節

藝術創作需要加工，需要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藝術加工要有度，需要將真實性作為創作的根本，將夸張與想象控制在符合情理的范圍內，只有這樣才能使觀眾產生代入感，進而對電視劇的思想感情產生共鳴。無論是情節內容，還是表演、造型、道具、布景等藝術表現都要力求真實性，要與故事發生的環境、背景、歷史時代相契合。邏輯錯誤的“抗日神劇”等不必贅述，在細節方面的錯誤也比比皆是，如明朝才被引進我國的玉米出現在新版《水滸》中；背景設立于40年代的諜戰片《旗袍》中，主角手捧50年代才創立的《民眾日報》……諸如此類的史實錯誤或年代混淆經常出現在我國電視劇中，看似微不足道，卻能夠體現電視劇制作團隊的水平欠佳。《甄嬛傳》之所以播出數年仍能有大量受眾，正是因為其以工匠精神對待每一處細節，如鄭曉龍所說“細節的真實決定情節的真實”，故而這樣一部后宮題材的清宮戲才能獲得“一部嚴肅的古裝劇”的美譽。

同時，精益求精不等于“磨皮美化”。我國電視劇總是偏好塑造完美的角色，無論演員在這段情節中的遭遇有多么狼狽，衣服總是一塵不染，面容也一定唇白齒紅，甚至在戰場或是農村背景下的人物都是全套妝容。人物造型與背景、環境的極不協調產生強烈的“違和感”，難以獲得觀眾的喜愛。

此外，成功塑造的典型人物一定是有血有肉的，在性格或習慣等方面一定有其缺陷，正所謂“人無完人”。2018年北京衛視熱播的電視劇《情滿四合院》收獲一眾好評，但后期人物塑造未免走向“高大全”的傾向。電視劇后半段為了突出男女主角的高尚品格而過分拔高，脫離現實，使觀眾不免感到不適和失望。與之相比，《請回答1988》德善粗心大意、不愛學習；圍棋天才阿澤在生活上幾乎無法自理；正煥不善言辭；寶拉脾氣暴躁、自以為是……每一個角色都或多或少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正是因為這樣的塑造讓觀眾看到的是立體的、真實的、活生生的角色，仿佛看到了同樣不完美的自己，也看到了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但也可以活得如此精彩，也可以收獲圓滿的人生。

（二）深入挖掘文化資源，豐富思想內涵

我國有豐富的優秀文化資源，但由于缺乏恰當的挖掘和開發而銷聲匿跡或是傳播力度有限。比如近年來以北京大雜院為主題的影視劇層出不窮，如《房前屋后》《正陽門下》《情滿四合院》等，有些不乏好評，但總體受眾群體狹窄，絕大多數為中老年群體，尤其是中老年婦女，即使加入年輕演員和俏皮對話也仍難以吸引年輕觀眾。究其原因，關鍵在于對目標受眾的偏好把握不準以及對文化資源的挖掘不夠深入，將大雜院文化這一具有豐富含義的文化資源僅表現為家長里短和婆媳關系，將其開發得過于狹隘與膚淺。而同樣以胡同文化為主題的《請回答1988》卻能夠在平凡生活的講述中融入對人性的討論、對社會變遷的思考等深層內涵，讓觀眾在一笑而過或流淚后能夠冷靜下來進行思考。中國電視劇應透過現象看本質，潛心挖掘文化資源深層能夠打動觀眾的精神內核，力求做到藝術性與思想性的統一。

（三）巧妙融入中國元素，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

韓劇非常善于在細節處融入民族文化，以此來彰顯其強烈的民族自豪感。比如《請回答1988》中通過男主角的職業來介紹韓國圍棋文化，還有不斷出現主角們常去的炒年糕店和魚糕小攤兒、盛大節慶時人們穿著的傳統服飾、每一集都會出現的泡菜和生菜包飯……這些民族元素隨劇情的發展自然而然地出現，使觀眾在獲得電視劇帶給他們的歡樂時潛移默化地受到影響，由此對韓國文化產生認知甚至喜愛和向往。中國電視劇應向韓劇學習，在劇中穿插中國文化，不要生搬硬套、單擺浮擱，而是要將各地飲食、傳統服飾、節慶習俗、國貨品牌、倫理道德、價值觀念等中國元素與情節巧妙結合起來，使觀眾感受不到突兀的同時全方位欣賞和認知中國文化，將中國優秀文化積極傳播至海外。

三、結語

正如施拉姆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對媒介所進行的一個生動比喻：受眾參與傳播就如同“吃自助餐”，每個人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挑選食物，而餐廳里五花八門的“飯菜”就是媒介所提供的訊息。韓劇《請回答1988》之所以受到觀眾尤其是中國觀眾的喜愛，與其能夠滿足觀眾多方面的需求密不可分，可謂是跨文化傳播成功的優秀案例。中國電視劇可從中得到一些啟發和借鑒，精雕細刻，打造既有藝術美感又有思想深度的精品，同時巧妙融入中國元素，積極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