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是清歡

武子滟

按照母親的說法，我是在7個月的時候第一次嘗到了鹽的味道，當時她做了一碗雞蛋羹，覺得實在是寡淡，略略加了一點鹽，然后笑著對我父親說，這是小丫頭第一次品嘗人間美味，終于不是什么味都沒有的白粥了。

小的時候最愛吃甜食，無論是白糯的元宵，還是軟膩的蛋糕，再或者就是果汁餅干巧克力，但凡這些討喜的食物，似乎都注定有甜味，像起泡的蘇打水，每一口都是那么滿足，只可惜牙壞的有點早。那時候覺得，人生的幸福就是吃一輩子蛋糕老爸老媽不會訓我，喝一輩子果汁就當白開水。十多歲出來上學，和朋友們偶爾在外面小餐館打牙祭，發現好吃的東西都是酸辣的，點的第一道菜是酸辣土豆絲，最愛吃的是水煮魚，酸辣鮮活的味道，徹底激發了我的食欲，讓我在異地他鄉能夠大快朵頤，填飽肚子。

應該說每一種味道都是一種記憶，有幸福，有甜蜜，有快樂，有友情，填滿了我的小小的心。今年八月十五回家過節，又是一年團圓夜，又是闔家團聚時，本以為媽媽會給我做一桌大餐，可是到家后才發現，青菜小粥，棒子面窩頭，少油少鹽，口味偏淡，我埋怨媽媽為什么不給我多做點好吃的，媽媽說，爸爸要注意高血壓和血糖，你又天天在外面吃飯，喝粥吃點菜對身體最好。那一個晚上，我才發現我的父母也需要我的照顧，需要我的陪伴，需要我在陪朋友瘋玩之后與他們安安靜靜吃個飯，聊一聊在學校的生活，說一說我們平淡日子有多么幸福，品一品人間的至味。

酸甜苦辣咸，人間有百味。蘇軾曾經有一闕詞《浣溪沙·細雨斜風作曉寒》，其中有一句“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鼻鍤g大概就是嘗過百味之后，感到還是初心最美好，平淡最真實吧。蘇軾是一個性情中人，一輩子做菜，做官，談戀愛，都是管它之前如何之后怎樣，這一刻很美好，很快樂，我就要珍惜它。他可以“醉笑陪公三萬場”，也可以“此處安心是吾鄉”，他可以“老夫聊發少年狂”，也可以“人間有味是清歡”?！渡郊仪骞返牧趾?，《閑情偶寄》的李漁，《隨園食單》的袁枚，文人對吃個個有研究，可是說起來我還是最喜歡蘇軾這一句，哇，和小伙伴一起郊游，這個野菜好好吃的至味清歡。

我的經歷還是太少，我的生活也還沒有那么復雜，學習，親情填滿了我生活的全部，人間的百味我嘗的還是太少，但是，在離開家的這兩年，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什么是最單純的歡喜：是在課堂上安安靜靜學完后的滿足，是看完一本書之后的喜悅，是在燥熱的天氣里喝一杯茶，是在蟬聲高唱的秋日里撿一片樹葉。這個世界有千百種人生，我的未來也有千百種可能，但是我永遠記得，最滿足的歡喜，就是和我的父母在家里吃一頓清淡的白粥和小菜，一起坐在沙發上聊天看電影，感受這個團圓而靜謐的夜晚，順便告訴老媽一句，今晚菜不錯，我很喜歡。